锐文卡在狭小的空间里,进退不得。比起安全感,更多的是对未知的害怕。
——他不知道对面是人是鬼。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他的身份是“凡人”还是“见习神”?
“凡人”要怎么才能吃掉对方?
即使是“见习神”,规则里也没有说“见习神”与“神”之间不能互相吞噬。
他一边想,一边快速地四下扫视了一圈。
没有撤退的路。
这意味着,如果被发现,就只有正面遭遇。
于是不到千分之一秒,他下了决定——无论他现在是个什么东西,无论对方是什么东西,他都要先下手为强!
这个决断让他不自觉屏住呼吸,捏紧“拳”,全神贯注,紧盯着门后的狭窄通道。
说实话,他很紧张。他从来没有玩过这么没把握,同时还命悬一线的游戏。
但是,于此同时,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他确实感到有一点点兴奋。
——即使感觉再真实,这里还是虚拟世界。他们面对的是“非人”的怪物。
就算明知道在这里死去,现实里也会死亡,道德感和负罪感还是要轻得多。
想到这一点,他突然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策划要搞这么场不真不假的游戏——他是如此,其他人也不会高尚到哪里去的。估计是上次他们在胚胎基地的“表演”太令某些人失望了。
接下来,在等待的那几秒中,他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心跳却越来越快。
他很担心这种“砰砰”声会暴露他的位置,于是很努力地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心脏不应该跳得这么欢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下他的脑子倒是很清醒了,除了眼前的危险,再也没有别的。
走廊上只有风声,和无人墓地里树叶的“簌簌”声一模一样。
但是那声音越来越来近了,速度还不慢。
很快,到了门口。
而后蓦然停住了。
锐文屏息贴近铁门,小心翼翼地从门和墙的缝隙里看了出去。
瞬间他就看清楚了,那个东西绝对不是他这种“肥皂泡”。
——对方显然要坚硬得多。也更像人得多。看上去,就跟还没雕刻完成的灰色大理石雕塑一样。
而且这尊雕塑的身材还很高大匀称。
他背对着锐文,伫立在教室门口,不知道在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着
仿佛真的是一座雕塑,和他背后墙上挂着的名人名言相得益彰。
这时候,太阳看着像是刚冒出地平线不久,角度很低,给他拉出了一道长长的黑影。
整个画面都很静谧安宁。
锐文顿时犹豫了。
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
他们暂时分属两个身份,任务不同,没有必要,也无法互相吞噬。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他总觉得,对方也没打算伤害他。
电光石火之间,锐文还没想清楚,那个“雕塑”突然动了起来。
锐文一惊,然后眼看着——他从门口飘出去了。
“呼……”
锐文猛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闻到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还有些说不清的,乱七八糟的化学制品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被熏得头晕目眩,于是抬起触手,想要捂住鼻子。
然而,他发现根本摸不到自己的鼻子……那些味道完全不知道是从哪儿感受到的。
锐文无语地放下了触手,疯狂地在心里辱骂起这个没有逻辑的游戏设计者。
过了半晌,等那灰色影子和风声都远去之后,锐文迫不及待地从门后挪了出来。
终于……可以呼吸一下正常的空气了。
他缓缓挪到门口,抬了抬下肢,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全部黏成了一整块,无法分开。
也就是说,现在他的移动方式和刚刚那个“雕塑”一样,也是飘来飘去。
能动的无非就是头和手。哦,不对,是触手。
刚刚情急之下他突然掌握了这具身体的移动方式,这一会儿放松下来,还需要回忆一下那时候的感觉。
他往前飘了一米,又猛地刹车往后倒了两米。感觉自己已经基本能够掌控这具身体了。说起来倒是很像老派游戏手柄的操作感。
他抬头看向远处,几座教学楼的掩映中,有一座很高的塔。
上面挂着一个圆盘状的东西,盘子上挂着一根很粗的针。
看上去倒是很像个残缺的钟。
游戏规则说一昼夜之后玩家身份将会随机改变,那个钟应该就是指示这个的。游戏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不一定相同,从这个奇形怪状的钟来推断,100%是不同的。
锐文想了想,决定到那里去。
那儿看着应该是全校最高的建筑物了。
那种地方一般藏着秘密,就算没有,也能从上面纵览全局,知道别人都在干什么。
最好是能找找队友在哪儿。
想到这儿,锐文准备唤醒里博,给J发个消息,看看他是不是也进了这场游戏。
至于Abby…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希望圣诞特辑能把她的消息从热搜上压下去。
实际上锐文也一直在怀疑,圣诞特辑如此匆忙突兀,毫无预兆地上线,就是为了降低那条消息的恶劣影响。
“砰——”
突然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锐文猛地回过头,就见教室窗口的玻璃轰然碎了!
渣滓四下飞溅,带着刺眼的光朝他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