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的表现完全超出了白川的预料，比他一开始想得好了太多。他询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对方都平稳地一一回答了。对方说话时的声音很温和，声调平稳，语言流畅，表情也很自然。如果忽略他轻微的茫然和笨拙，几乎和正常的活人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说米娅的沟通和理解能力就好比一个患有自闭症的五六岁的孩子，那么诸伏景光所保留下来的神智就和正常的国中生差不多，只是反应会略微迟钝一些——也就是说已经非常接近于一个成年人。这对于在外界飘荡许久的灵魂碎片来说，堪称完整得惊人。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名为诸伏景光的灵魂就能够和正常人一样自然地沟通和交流。灵魂终究是依托于□□存在的，在生命消逝之后，失去了大脑这一器官后，灵魂无法再做出复杂的思考，也无法进行深入的逻辑判断。他们就好像一面有着基础思考能力的镜子，只能够对他人发送的信息进行简单的处理和反弹。

例如说，当一个热衷于加班文化且长期克扣工资的老板询问他的员工“你怎样看待我”时，不管下属心里如何咒骂这该死的老板，至少表面上大家都会露出笑脸吹捧老板的英明。

但如果对方拿着这个问题来询问诸伏景光，他只会真诚地回答说“您很恶心，我希望您去死。”

看，出于自身礼貌善良的本性，他甚至还会用敬语。

这就是灵魂的思考逻辑，简单，过分直白，将保留下来的本性彰显得淋漓尽致。

尽管沟通仍然算不上顺畅，但对于白川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惊喜了。即使不考虑这样一个可沟通的灵魂能够帮自己做多少事，不考虑给自己带来的技能，单就对方的存在这一点，就已经让他非常喜悦。

只要他履行对方的执念，就永远也不会离开，不会背叛他的灵魂。如同是在异世界里扔下的船锚，牢牢地替他锁住了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的意义。

简直就好像亲人一样。

只要想到这个“家庭”里又增加了一位新的成员，白川就感受到巨大的快乐。

“那我以后叫你景光就好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白川。你还保留了什么记忆吗？你会些什么？”

白川非常有耐心地询问他。

诸伏景光对此没有意见：“好的，白川。小时候的事不记得了。记得还有一个哥哥，在学院的时候认识了很好的朋友，我要保护他们。”

说这话时，他的神情显得非常温柔，似乎想到了非常快乐的事情，是连死亡都不能磨灭的幸福的事。

随后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会的事......没有什么格外擅长的事。现在只会做饭和做家务，还有狙击。”

“没有什么擅长的也没关系，何况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就算是只会......什么东西？”

白川感觉自己的的脑瓜子嗡的一声，他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他刚刚听到的是狙击吧？是狙击而不是哪个同音的日语词吧？这个词到底是怎么跟前面的做饭和做家务搭配在一起的啊！

白川尝试让自己去理解这个情况。反正现在都是自己人，其实就算是狙击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不，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别的不说，一个普通人怎么会狙击啊，他总不会是直接捡了个组织成员吧。还是说，他捡了个军方的人？士兵，或者是特工或公安？

但不管怎么说，送货上门的便利店员工都不像是能结识这种朋友的人。

或许只是他想多了。他对诸伏景光的名字毫无印象，而且在剧情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去世，说明对方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大概率和组织或警方都无关。在日本持枪是不合法的，但是仍然有许多喜欢射击或打猎的人会去有合法执照的射击俱乐部练习和娱乐，也许诸伏景光所说的“狙击”就是指这种爱好。

白川安慰了一下自己。不论对方生前是什么身份，至少现在都成为了他的下属，是他家庭的成员不是吗？对方越强，对自己就越有帮助，他实在没必要过多在意。

现在，就来测试一下对方神智和意识的保存程度吧。

“安室透是你的什么人？”

白川在意识里回忆了一下安室透的外貌，展示给诸伏景光看。

看清图像的一刹那，诸伏景光的眼睛瞬间一亮，几乎是立刻扬起了温柔又快乐的笑容：“是亲人......不，友人......最重要的......”

但失去了相当一部分记忆的他似乎已经无法再准确判断对方与自己的关系，只好反复地念了几遍“最重要的人。”

白川非常了然地点点头。

他早就有所猜测，亲人和友人这两个词显然不应该同时出现在对同一个人的描述上，考虑到灵魂目前的状态，对方想说的应该是超越了友谊但又不是亲人的情感。或许最后那句“最重要的人”才是最准确的描述。

双方都是男性，日本社会中的同性恋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群体，他完全能理解。不如说，这种至死都要守护彼此的羁绊，还挺令人感慨的。

不过白川也只是好奇地一问，并不打算深究新下属生前的性向和感情经历，很快就换了一个话题。

“景光会做饭的话，不如就来尝试一下午饭吧？能够独立地自己出门买菜吗？”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当即毫无异议地准备飘出门。

“等等，你知道该买什么吗？”

听见白川的问题，诸伏景光顿时愣在了原地。他停顿了很久，或许终于从破碎的记忆里翻出了人类应该吃的食物，最终点点头。

“炖牛肉。我最擅长炖牛肉。”

有一定的独立思考能力，尽管比较困难，但甚至还能建立起“我擅长所以我要做炖牛肉”的逻辑链，对方的表现真的再一次给了他惊喜。

找到了答案，诸伏景光拿了钱翩然而去。

白川目送他离开，忽然想起给他带来碎片的安室透就在楼下不远处的便利店打工。尽管这个时候对方应该正在店里上班，而且正常人应该都不会相信死而复生这种事，但还是应该注意一点，不能再让他们碰面了。

大意了。

白川摇摇头。以后还是得谨慎一些，等测试出景光保留的神智程度之后，就不要轻易让他在外面行动了。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做点什么，还是由他自己去买菜回来吧。

不过，灵魂不需要吃饭和休息，但他们会感到无聊。那种空虚和死寂的感觉，会让最坚韧的灵魂也逐渐消磨在时间的洪流中，最后渐渐忘却记忆和执念，消失在轮回之中。

米娅和景光与他的意识空间相绑定，倒是不需要担心灵魂的消逝，但他也不想让对方感到无聊。对于灵魂来说，这种空虚感是非常痛苦的。米娅倒是很好糊弄，几个玩具就能高兴地玩上很久，但白川没有照顾过景光这样还保留着较好心智的灵魂，一时思绪飘飞。

如果让景光承担做饭的工作，能够为他带来一些充实的感觉吗？如果买回来书籍，或者打开电视，他是否还能够理解这些故事？如果以后能为他找到更多的灵魂碎片，更多保留有良好神智的同伴就好了。

可惜灵魂在外界的每一次行动都在消耗魂力，尽管单看起来并不高，但积少成多起来仍然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量。景光一来，以后的魂力的消耗一定会暴涨的，自己还得省着点用。

这下子要多去几趟医院了，或者多替琴酒出几次任务？工藤新一，快一点变小吧，我发誓在我搜集完一千名死者的魂力之前绝不向组织举报你。

计算着未来要供应的魂力消耗，白川一边发愁叹气，一边却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白川：我完全能理解

惨变男同的hiro和zero：你理解个屁！

主要是白川脑回路清奇，思维经常直接跑歪，整个人就显得很屑（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