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晚上八点过，公安厅内仍是灯火通明。

他们已经加班一周了，办公室内每个人都挂着黑眼圈，捧着咖啡绝望地唉声叹气。

由零组卧底传回来的资料让他们成功地抓住了那个神秘组织中涉及du品药物和贩卖人口的一条暗线，需要追查的工作量太大，还要谨慎甄别那些假消息和不能够继续深入调查的领域。这一周的工作量原本就已经够可怕的了，偏偏公安还设下了陷阱，成功地抓到了一个被组织腐化的警察。现在他们不仅要加班，还要提防身边所有还没通过廉洁审查的同事，同时还要时刻准备着去面对突如其来的检查和询问，可以说是惨到了极点。

“对不起，违背了自己的职责和誓言，真的愧对所有人！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将功补过，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和联络方式，他从来都是单线联系我的！”

中年男人哭泣的声音从视频中传来。

一身灰色西装的降谷零将视频暂停，不愿再去看画面上坐在审讯室中那张痛哭流涕的脸。

“降谷先生。根据这几天的审查结果来看，他并没有说谎，他和那个‘阿玛罗’的联络记录，还有他儿子的病例和捐款记录都在这里了。”

脸上同样挂着黑眼圈的风见将一叠资料交到金发上司的手里，一抬头，被突兀怼到眼前的手机中的照片吓了一跳：“这，这是......”

他感觉自己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降谷零的的表情也有些微妙：“我刚刚买下来的。去查一下这是哪个游乐园的旋转木马，然后再查一下游乐园里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里是不是组织的据点之一，琴酒和伏特加为什么跑到那里去，还......”

最后的半句话连他都有点说不出口了。如果不是冰酒信誓旦旦，他又亲眼看到了照片，想必谁都没法把琴酒这个名字和坐旋转木马联系在一起。

当时冰酒给他发来信息的时候，他差点直接当成恶作剧把短信删掉。但他最后还是遵循着自己的好奇心……啊不是，卧底情报人员的职业道德，花费了自己足足一年的工资买下了这张照片。

说实在话，他现在都觉得有点肉痛。花费纳税人的钱来报销这张照片的话，他觉得有些愧对国民。但找朗姆和皮克斯报销的话，他真有点怕琴酒明天提枪抢劫便利店。思来想去，他最后把这张照片翻了一倍价格卖给了贝尔摩德。

降谷零收回思绪，他不顾自己世界观破碎的手下，转而翻起手里的资料。

他在回到办公室里的路上的时候已经听风见讲过具体的情况，但终究不如直接看报告来得准确。

之前公安借冰酒一事布下的逮捕阿玛罗的计划奏效了一半，当天晚上他们如愿抓捕了试图删除视频和痕迹的人，也就是视频中泪流不止的男人，田中友哉。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田中友哉并不是阿玛罗，而是一枚被操控的棋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谁卖命，对方只在每一次需要他工作的时候发来信息指示他去完成任务，也不会回复他的问题。阿玛罗发来信息的电话号码每一次都不一样，公安这几日的工作也证实了这些号码几乎是在发完短信后立刻就被注销，完全无法追踪。

“是两年多以前开始收到对方的信息的？”这个有些敏感的时间让降谷零皱了皱眉。

看时间，田中友哉是在hiro牺牲后没过多久就被人找上了门。他直觉地感觉到这并非巧合，阿玛罗很可能是在通过了景光牺牲后那一次警视厅公安内部的大审查后察觉到了危机，这才开始培养田中友哉去为自己办事，顺便担任自己的替罪羊。事实上对方也的确成功了。

“因为年幼的儿子田中诚也患上罕见的血液病，需要大笔的医疗费用。对方第一次发来短信时提出，‘如果听话隐瞒短信的事，就可以获得一百万日元的慈善捐赠’，于是忐忑不安地隐瞒了下来，结果果然收到了一百万元的医疗费。”

“在那之后，就越陷越深了啊。第一次的温情只是服从性的训练，就好像是训狗一样，看起来好像只是微不足道的违规行为，但只要有了开头就很难拒绝第二次，第三次……”

仔细地阅读着田中友哉的自述，降谷零在愤怒和厌恶的同时，也难免感到一丝伤感。

人的底线一旦被突破，就会不断地向下堕落。而随着对方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从中获取的好处越来越多，就更难以开口向上级举报。沉没成本增加后，再坦白就意味着自己前途和人生的彻底毁灭，于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继续下去，最终成为对方的共犯。

但是田中友哉毕竟也曾是一名优秀的公安警察，前期的他尽管服从了对方的要求，但细究起来都是小的违规事件，实际上并没有真的做过什么恶行。甚至有几次，当他感觉到要求太过分，完全违背了他的良知的时候，他还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和医疗费。

然而对方的准备显然超过他的想象。田中诚也的病很罕见，尽管有了充足的医疗费，他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血小板一度降到十几，成了彻头彻尾的玻璃娃娃。医生提出，骨髓移植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治疗方案。然而，田中家所有人的骨髓全都不匹配，而排队等待合适的捐赠者，则是遥遥无期。

就在田中友哉几近绝望之时，对方再一次发来信息，要求他篡改一份重刑犯的证据，同时还附上了另一句话。

“很巧哦田中君，最近发现有一名志愿者的骨髓配型与小诚也完全一致呢。”

那封短信的末尾，附带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脸。

田中友哉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看见儿子虚弱但依旧带着笑容地对他说“早上好爸爸”的时候，他给对方回复了“好”。

“嗯，友哉君他......的确是这样。他儿子生病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而且大家还为那个孩子捐赠过一部分治疗费。当初听说那孩子幸运地找到了合适的骨髓，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没想到……”

风见裕也情绪低落。不同于在组织内卧底、几乎完全避免和零组以外公安打交道的降谷零，在警视厅工作的他和其他同事都有着不错的关系。田中友哉和他虽然不是一个系统，但都是公安内部的同事，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怎能不让他们难受。

不光如此，田中友哉的被抓意味着精心布置的钓鱼行动失败，阿玛罗仍旧隐藏在公安内部——用残忍目光暗中窥视着他们的犯罪分子，就是身边某位亲切热心的同事，甚至此刻正喝着咖啡无奈地与他们一起加班，这怎能不让人毛骨悚然！

可以说，这一周以来，警视厅公安内部也是人人自危。

降谷零的心中则更多的是愤怒和痛恨，他关注着资料上的内容。

“田中友哉供述说，前期他曾经对安全性提出过质疑。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完全服从对方的指令，对方可能是出于安抚和威慑的目的，对他说过‘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被怀疑的身份’”

“是的，所以这一次再次加强了审查。但是说真的，每位同僚都很可信啊，完全没有任何可怀疑的对象……”风见慎重地报告道。

“不，也许我们的思路错了。”降谷零否决了他的话：“反过来查。”

“什么？”

“阿玛罗不是说，他是我们绝对不会怀疑的人吗？看来大家都很信赖他。那么就反过来，把最受信赖的、最不会被怀疑投靠了组织的公安列出来，依次排名。那么排名第一的人是谁？”

“是您，降谷先生！”

降谷零原本就黑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风见裕也赶紧弥补：“我们已经知道阿玛罗的警衔是警视厅的警部到警视正，最大的可能性是与您平级的警视，同时还备受信任。如果要这样排名的话，那最受信任的应该就是……”

他依次报了几个名字，都是连降谷零都耳熟能详的优秀公安，要么是出自警察世家，要么是政治家之子，要么就是破获过许多大案、受过表彰，品格和能力都有目共睹的精英。

“就这样查下去吧。”

他又拿起资料翻了翻，心情忽然沉重起来：“还有，阿玛罗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选中田中友哉？”

“难道不是因为他时刻关注着所有的警察，发现有漏洞就立即出手？”

降谷零摇摇头：“看这里，田中诚也在四月初的开学体检时查出疾病，四月底就首次接到了短信。”

这个时间卡得非常微妙。四月底，正是田中诚也完成第一期治疗，将家中积蓄几乎花光，而田中友哉又还没开始向亲朋好友和同事们借钱的时候。那个时间，警视厅中的其他人甚至还不知道田中友哉的儿子患上了重病。

考虑到发放医疗慈善金和抹除痕迹也需要时间，对方很可能提前就已经得知了田中诚也的病情和治疗进度，这绝对不是时刻关注那么简单。阿玛罗再怎么时刻关注，总不可能把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公安警察的家人全部监控一遍来筛选谁有需求吧？

“更诡异的是这份捐献的骨髓，太巧合了。”

骨髓配型哪是那么容易的？每年愿意捐赠骨髓的志愿者原本就不多，还要恰巧与田中诚也匹配上，恰巧掌握在阿玛罗手中，以至于田中友哉根本无法从公开渠道查询到。这样的概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自然，顺水推舟，但在组织内卧底的降谷零很清楚，组织的医药技术非常发达。前不久藤原制药一案牵扯出的东西更是告诉他，组织还掌控着相当大型的药物实验室和稳定的试药实验者，同时还与国外人^体买卖黑市有牵扯。

所以，与其说阿玛罗恰好掌握了某个捐赠者的私人渠道，更大的可能性是……

“您的意思是，田中诚也的病可能本身就是阿玛罗引起的？”风见裕也忍不住略微提高了音量：“他从一开始就筛选出了这个合适的孩子，甚至准备好了适合他的骨髓配型，然后让那孩子得病，以此来威胁他父亲？这样的话，田中君他难道一点都没有发觉吗？”

“也许不是没有察觉，而是不敢细想吧。”

降谷零呐呐道。如果说因为爱子的病情而不得不在威逼利诱下堕^落，虽然可恨，但也有可怜悯之处。田中友哉即使在狱中也可以安慰自己，只要救下了自己的儿子，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但如果田中诚也的病情从一开始就是为他选定的圈套，那孩子的所有病痛和折磨都是他父亲的职业带来的恶果，是罪犯对公安充满恶意的嘲讽和报复，那田中友哉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儿？

阿玛罗！他总有一天要亲手将阿玛罗送进审讯室，也要亲手摧毁组织这颗残害了众多同僚和无数国民的毒瘤！

降谷零愤恨地在桌面上锤了一拳，然后冷静地布置任务：“田中诚也的病绝不是空穴来风，组织一定利用过什么手段拿到过他的血液样本，或者给他用过特殊药物，才催化了他的病，朝这个方向查下去。他的主治医师，治疗团队，还有给他捐款的那个慈善机构，也要去查。”

……

十点钟，警视厅的办公室内终于陆陆续续开始熄灯。

“走了哦！”

“路上小心！”

“好痛苦啊明天又是加班的一天！”

疲倦的公安们三三两两地互相告别，脱掉警服换上便服的男人也流露出如出一辙的无奈和疲倦。

他在同事们中的人缘似乎相当不错，几乎人人都与他挥手告别。不知道谁给他塞了一瓶易拉罐装的咖啡，他礼貌地道了谢。

男人最后一个关上灯，锁好了门。但他没有直接顺着电梯下到车库，而是在一片漆黑的走廊里走到尽头被锁死的、平时轻易不启用的小型会议室门口。

八点十七分的时候，车库到电梯里的监控镜头断掉了一分钟。

八点二十分的时候，这个会议室被启动了。

九点四十分的时候，它再次被关闭，同时车库的出入锁被遥控开启了，没有留下任何出入记录。

这意味着，有一位不能被其他人得知来过警视厅的特殊的人，在今天晚上造访了这里。考虑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们加班的重点，他只能联想到，是隔壁警备局那位正在搜查‘阿玛罗’的成员来了。

会是谁呢？

他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无边框眼镜，目光一寸寸扫视着几乎是空无一物的会议室。许久，他忽然蹲了下来，从桌腿下的缝隙里，轻轻捻起了一根中等长度的金色头发。

“或许是我要先一步找到你了哦，卧底先生，或者女士？”

阿玛罗微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前阵子欠债太多了，这几天补得好痛苦，今天只想写个2K字更一章过渡章节，结果一激动写了4K+，服了我自己。想着写完再睡吧，结果最后直接通宵写到早上八点，我现在人都恍惚了。

酒厂持续加强中。这章阿玛罗的气场拉满，酒厂排面应该支棱起来了吧，自我感觉还行，嗯我写完已经神智不清了不知道自己写得怎么样了。啊睡觉睡觉→明天起床后希望能看见新长出来的评论！感谢在2022-11-09 19:09:54~2022-11-13 05:1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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