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那个算命的先生是你什么人?”
裴小爷眼睛一直,梗着嗓子,“不晓得,关你屁事。”
“嘿这熊孩子。”侍卫次长就要冲过去,被李迟然示意梦回拦住。
羽陆沉用眼神看了看李迟然,转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大哥哥这边有一个很亲很亲的人走丢了,大哥哥很着急,想知道那个人去哪儿了。
“谁啊,那个变态王爷吗?”裴小爷一下转心直口快型,这下轮到李迟然嘴角抽搐。
“嗯,那个变态王爷。”羽陆沉拧了李迟然一把,“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一大早就跟我大爷出门了,还没回来。”
嗯?梦回一下子听到了关键,转头去用眼神寻找李迟然,却见李迟然眼前也是一亮,有门儿。
“你大爷?就是那位算命的先生吗?”羽陆沉倒是沉得住气,仍旧是亲和力爆表的语气,不急不慌地问。
“是啊,今天一大早我大爷吵着要见那个变态王爷,就和那个面瘫大哥哥一起去见王爷,然后他们就一起出去了。”
“面瘫大哥哥?”李迟然转头看着侍卫次长,侍卫次长脸色也是不好看,拱手说,这个面瘫大哥哥说的就是王府的侍卫长然诺。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接着裴小爷就开始摇头。
“真的?不要骗大哥哥。”
裴小爷努着嘴,继续摇头。
羽陆沉咬咬牙,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就用眼神寻觅李迟然。
刚一扭头,注意力就又被拉回到前面。
“报——”传令兵拖长的声线,伴随着脚步,同时闯进了羽陆沉的感官。
眩晕感突如其来,羽陆沉感觉眼前一阵青紫色的光晕,整个人就要软。
不行……
眼下哥哥不在京城,师父又对我期望这么高,我怎么可以晕过去。
脑海里飞速刷过念头,羽陆沉强制按住脑海里的眩晕感,睁着眼睛,却发现传令兵的话已经被他错过了一半。
“……已经攻破了青龙门,大内侍卫正在隆宗门外与贼人激战……”
没头没尾的话听了两句,耳畔就响起李迟然低沉的嗓音,“知道了,从这里到城外的御柳营需要多长时间?”
“一来一回,恐怕要小半天。”
“来不及了,想必城外敌人也有援兵。”李迟然沉吟,然后一挥袍袖霍然而起,“传令王府侍卫,准备迎敌!”
侍卫次长也赳赳向前颔首,“是!”一声答应,就下去布置。
回头再看,羽陆沉勉强朝他笑着,想要站起来。
李迟然赶快去搀着羽陆沉,“别勉强了,这儿有我。”
羽陆沉只是抿着嘴笑。
“别小看你师父,当年我和燕返羽弄风一起征柔然的时候,也是一路军队的将首。带兵打仗,我还是会一点的。”
羽陆沉笑了笑,指了指正厅后面的软榻,意思是让我去休息吧。
李迟然扶着羽陆沉到榻上,用手轻轻去试羽陆沉的额角,确仍旧是滚烫,问王府下人要了冰袋,仔仔细细地靠在额头上。
手指相握,却终究是李迟然用的力气大一些。
“好好歇着吧,我就一个徒儿,你这样我的心都快疼死了。”
羽陆沉眼眸里黑黑的,像是宝石。
“师父,你说我是不是个好徒儿?”
李迟然愕然了,随即转回微笑,伸手弹了一下羽陆沉的脑袋瓜,“当然。”
“不……我不是个好徒儿……”羽陆沉看着李迟然的眼睛,“……师父好早以前就说过的。”
李迟然低头自嘲地笑,“那都是以前了,以前的事不要再提。”
羽陆沉伸出一根手指,贴住李迟然的嘴唇。
“不,我偏要提。”羽陆沉眼眸亮晶晶的。两人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李迟然先笑了,轻柔地握住羽陆沉的手指,掖进被子里,低头的功夫,就听见羽陆沉问,
“师父,你是不是,喜欢我?”
心跳突然卡了节奏,却像是时间都跳过了一秒。
“我知道了。”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羽陆沉自己低低地说。李迟然猛地抬头,却看见羽陆沉已经把目光错到别的地方去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李迟然丢下羽陆沉的手,退到三步开外,撩袍,下跪。
“臣李迟然,冒犯圣驾,请圣上降罪。”
羽陆沉倒是笑了,呵呵地笑。
“师父快去指挥放手吧,别再误了事。”
“臣,告退。”李迟然慌忙磕了头,往外慌慌忙忙地走。
羽陆沉盯着李迟然走出正堂,轻轻一叹,翻了个身。
刚翻了个身,就有人戳他。
回头一看,一个放大号的正太脸正天真无邪地和他贴着鼻子。
裴小爷很精地捂住少年天子的嘴,不让他叫,一边悄声说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哟。
羽陆沉吸了一口气,且住了呼吸。
“其实啊,跟我们同一天进王府的,还有一个厨子。“
“嗯?”
裴小爷立马脸上换了一副嫌弃的表情,“他做饭可难吃了。”
羽陆沉:……
裴子秀接着说,“我看见啊,我大爷还有那个变态王爷出去之后,那个厨子又跟在他们身后,不知道想干什么。”
羽陆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厨子?跟着他们?”
裴子秀歪着脑袋点头。羽陆沉掀开冰袋翻身想起来,刚刚撑着身子挺起来,手指便一软,整个人又坠回到床上。
“这样吧……”羽陆沉吸了一口气,“小弟弟,你把这些话,告诉刚刚那个和我一起的大哥哥好吗?”
裴子秀一脸的警惕,就要往后退。
“没事儿,过来。”羽陆沉朝裴子秀招手,裴子秀一步一步又走回到羽陆沉身边。羽陆沉想用手拍拍裴子秀的脑袋,裴小爷一闪身躲过去了。
“你妈妈没有教过你不能随便摸别人的头吗?”裴小爷一脸傲娇。
羽陆沉微笑着缩回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才从腰带上找到了一只白玉的蝴蝶佩,朝裴子秀招了招手。
裴子秀伸手,羽陆沉把玉佩塞进裴子秀的手里。
“哥哥没带钱,没法给你买糖吃。这个东西,”羽陆沉有点干涩地咽了一声,“你可以拿出去卖掉换钱。”
裴子秀乜斜着招子,扫了扫掌心里的劳什子,又扫了扫羽陆沉。
按照裴小爷十年闯荡江湖的人生经验,这个病秧子是个好人。
于是裴小爷很大度地把玉佩扔回给羽陆沉,“哼,你把小爷当什么人?要收买小爷,就这个劳什子也太便宜了吧。”
“那要怎样?嗯?”
裴子秀抱着膀子转身,“看你可怜,小爷我就替你传消息咯。”
羽陆沉笑了,“还有,记得让那个大哥哥在王府里找一找那个厨子,剩下的那个大哥哥会自己处理。”
裴子秀潇洒地扔下一句知道了,抬脚就往殿外进发。
“对了。”
“嗯?”
“没事。谢谢。”
裴子秀在心里骂了一句矫情,刚走出去没几步,身后羽陆沉突然说。
“如果我今天死在这儿,你一定要逃出去。”
裴子秀惊愕地扭头,却看见羽陆沉也正看着他,这么一回头,两个人的眼神正好摞在一起。
羽陆沉本来就是个温吞的人,笑起来也是带着温度的。
笑里有没有温度,或许这就是少年和男人的区别。
“我有个弟弟,如果他还活着,也应该和你一样大。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这些,我很开心。”
“还有,你刚刚说我妈妈。其实我没有妈妈。我妈妈啊,好久以前……”羽陆沉抬头,花了好一会才扭过头来,“……好久以前就不见了。”
也许是裴子秀的错觉,总觉得羽陆沉的眼睛更亮了,像是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掉进去了。
宫城里,一侧黑暗,一侧火光。
黑暗与火光的交际地界,狼烟冲天而起。
“燕将军,成了!”士卒的叫声山呼海啸,
青龙门豁然打开,像是一座大山豁然倒塌,从后面露出了皎然的天光。
燕返勒马,一枪挑翻一个士卒,温热的液体从袖口一直浸到腋下。
“燕将军,后面!”
燕返一矮身,一只朴刀带着风扑了个空。燕返冷笑一声,枪尖顺势后撤,当一声震在朴刀之上。
“叮——”
清越。
一声轻响漾开来,李迟然身后的卫兵只觉得手臂发麻,还没反应过来,玄铁的长枪已然带着凛然的枪鸣逼到面前。
卫兵下意识地后撤身子,速度却还是慢了一拍。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长枪如同毒龙,豁然送出。卫兵只觉得眼前一黑,白花花的液体就顺着枪身流淌喷泻。
“呀!”犹然挂着卫兵的尸身,长枪已然斜运而出,以燕返一人一马为轴心,生生画出了一个大圆。
三个不长眼的卫兵被这一下生生扫飞,枪上挂着的尸体也被甩飞出去,堪堪砸到了另一个逼到近前的卫兵。
“好一个枪圆!化虚为盈,将军这个刀圆,竟然能用在枪上,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用看就知道是肥子在说话,李迟然冷哼一声,越马入城。
刚刚过了内金水桥,就有传令兵飞奔到面前,矮身跪下。
“报!燕将军!”
燕返不说话,勒住了马,冷冷扫了传令兵一眼,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细绸,开始擦拭手中的银枪。
传令兵喉头一紧,也不敢说话,只好候着燕将军擦枪。
虽说是粗人,传令兵也是觉得燕将军擦枪真是顶顶好看。
银盔银甲,清风朗月,一点艳红的缨络,万千流泻的丝绦。□□夜照马,手中银枪,却只是蕴藉在一块小小的帕子里——
“看什么看!有屁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