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澈嘴角一勾,瞳孔中一丝紫色的光晕荡漾开来。
“王……”
“哥哥……哥……”
羽陆沉手里拿着的一丛芦苇落在地上。
男孩子瞳孔放大,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已经超过了他的理解范畴。
不敢转头,只是觉得浑身血液开始凝固。
穿上衣服……穿上衣服……衣服呢……
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兜兜转转。下意识地开始挣扎,却被面前的男人恶狠狠拉进怀里。
“哟,这不是七皇子吗?今天天气不错,哪阵风把七皇子吹来了?”男人声音里带着恶狠狠的快意。
羽陆沉站在原地,丝毫不动。
(留白)
“呃啊!”
“住手!”
两人,同时,叫出两个字。
“怎么,七皇子要小王住手?”
(留白)
“怎么不说话了?”头发被人揪住,视线挪移,对准了身后的羽陆沉,“也让七皇子看看,他平时最亲爱的哥哥是个什么玩意儿。不准闭眼。”
视野落在身后,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羽陆沉。血液重新融化,只是这次血液中已经夹了些别的东西。羽澈咬住嘴唇。
“王爷,王爷说要带羽澈回府,为什么还要在此地逗留?”
反正已然被撞破,自己又怕些什么。
“七皇子,七皇子,怎么……”羽陆沉身后,另一个男人拨开芦苇快步走来,也登时呆在当场。
“有趣,这下可热闹了。如果本王没有记错,这位应该就是前日殿试钦点的状元,新上任的华盖殿大学士,七皇子的师父,李迟然大人。”
“原来是齐王爷,下官失礼。”凑前一拱手,回身叫羽陆沉,“七皇子,该回宫了。”
羽陆沉倒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倔强地盯着李迟然。
“让他放开哥哥!”羽陆沉一字一顿。
李迟然好看的眉宇都拧起来,“七皇子,回宫。”
“我不!”
齐王眯着眼睛,盯着羽陆沉被李迟然拽走,低声伏在羽澈耳侧。
“羽澈,你想当皇帝吗?”
“王爷说笑了,羽澈没有那个福分。”
“羽澈,你想当皇帝吗?”仍旧是同样的问题,齐王又重复了一遍。
(留空)
于是羽澈扭过头,眼底的紫芒勾起火苗,“我若是当了皇帝,第一个杀了你。”
“那你就是想当皇帝。三个月后,我会替你清除障碍。至于要不要那个皇位,你说了算。”
“王爷,啊,此话当真?”隐忍的语调,却藏不住话语背面七分狐疑三分兴奋。
“自然,我羽行远承诺过你的事,什么时候骗过你。”男人把控着节奏,“到时候,你可以再想想,要不要杀了我。”
“那是自然。”
“只是,”
(留空)
“记住,要听话。”
第二天中午,东王爷终于休息得心满意足。一声长长的哈欠过后,东王爷终于折扇一挥,宣布起驾回城。
三千禁军,打头的是三匹大宛黑马。裴大瞎子跪了两天,特地恩赏敞篷马车一辆,说白了就是一匹马拉着一块装着轮子的板儿,裴半仙呆在那木板上,接着跪。
然诺倒是一如既往的死人脸,东王爷兴致不错,换了身生绡纺的湖蓝色短褂,服服帖帖地贴着肌肤。外面一身鹤氅洒然垂落,配着□□纯黑色的骏马更是显得不羁。
东王爷这次是没拿扇子,不过是因为心情大好。沿路看到几处景致不错,伸手要来笔墨,翻身下马,围着树叶驳杂的大树走了三圈,伸脚一踹,整棵大叔拦腰断成两截。
身后的禁军一个一个全当没看见,东王爷自然也当他们是死人,唇际哼着小曲儿走到裴大瞎子身前,看着边跪边睡觉技能炉火纯青的裴大瞎子,拦腰抱起,扔到树桩上。
裴大瞎子哼哼唧唧地爬起来。
东王爷把衣袍团成球,往后一撂,这才看清了面前人身上刺青的全貌。
红线描摹,层层叠叠画出千瓣莲华。然后笔触不断,顺着人鱼线斗折,蜿蜒向上,点出两点佛光。
“裴卿,这副《浴佛图》可还满意?”
裴珩不说话,只是扭头去找东王爷。
自然不让他找到,只是抱起裴珩。
虽说是众目睽睽,然而又是人人都目不敢视。
“裴卿身上这画是好的,只是缺了一个好词做题跋。”
“还请……呃……王爷……屈尊给草民……题词……”
东王爷手中毛笔一点,然诺捧着砚台上前。东王爷含笑扭头,看见然诺俯着脑袋不敢抬,澄泥古砚举过头顶,里面是血翠一般莹润的朱砂墨。
蘸饱墨汁,笔触随意落到地方。
“裴卿喜欢宋徽宗的词,本王就给裴卿题一首宋徽宗的词,如何?”
“全听王爷钧意。”裴珩轻声。
(留白)
最后一个字落毕,一切水到渠成。
东王爷起身,整了整衣袖,留着裴大瞎子趴在树桩子上。
“怎么,说实话吗?”东王爷伸了个很是舒展的拦腰,从袖中抽出扇子,拍在裴大瞎子肩胛上。
“草民早已说过,草民定然一问三不知。”
“罢了,你就继续跪着吧。”转身向然诺,“把裴卿的马车叫过来。衣服就不穿了,就这么抬回府去好了。”
“是。”然诺抱拳,转身出了树林。刚步出树林,却看见李迟然扭着头看向一边,一个身影飞速地消失在林子里。
“李大人。”然诺施礼。
“然将军。”李迟然很规矩地回礼。
然诺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句,“燕将军……”
“燕返是反贼,已经伏诛。然将军还想说什么?”诧然抬头,却看见李迟然皮笑肉不笑的眼神。
不禁一阵错愕,自己从来没有在李迟然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不过只是一瞬,李迟然又恢复了往日不苟言笑的冰山脸。
“卑职,告退。”然诺慌忙一揖,徨然退开。
东王爷奉圣驾回城,怎么说也是一件大事。开封的路政官自然觉得机会难得,诚惶诚恐请出了当年东王爷亲笔题词的“粗长直”木板,拿上好的紫檀框裱了,往城门前一插。路政司十来个官员各个穿得花枝招展,横七竖八,在城门前站了一路。
“听说东王爷喜好男风,也不知靠谱不靠谱。”人群中,悄声细语之间,就数这句话的出现频率最高。
也不知是开封城管的工作效率太低,导致大战战场没有清理干净,让空气中仍然飘着血腥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今天午后城门前路人集体表示行路体验极差,归结起来就俩字:想吐。
谁都不知道当时正在宫里的皇上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几十里外的御柳营,对这种十大不可思议级别的都市怪谈,好事者只能将其归结为东王爷的神通广大。
他羽弄风是谁?东王爷啊,大羽朝的监国摄政王,论长相也好,论能力也罢,那可都是半仙一样的角色。
太阳西斜,谢晖夕照。路政官里打头的一位心宽体胖的,一捋络腮胡,涂得比血还红得嘴唇子上下一碰,宣布:“东王爷到了。”
地平线尽头,出现了一条黑线。黑线宽度迅速地展开,化身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打头的是一匹白马。白马之上,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男人,长发拂风,浑身上下都写着潇洒。
男人蹙着眉头,打马上前,对着一圈战战兢兢的妖物扫了一圈眼神。
众妖物集体瑟缩:东王爷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