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鼓寒露华深。
柔然宣慰司的关城外黄浪滔天。
守关的士兵打了个哈欠,往城门里瞄了一眼,发现伍长似乎走远了。于是赶忙从袖中取出私藏的春宫图再瞄上两眼。
脚下这条官道有一个极其炫酷的名字:“粗长直官道”,据说是当年东王爷亲笔所题。在这条官道上看春宫图,也真真是十分应景。
说起东王爷,近日开封城里,倒是流传出了一则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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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东王爷以“辅政不利,致使奸贼霍乱京师”为借口,主动上交了辞职报告,辞去了自己所有的官衔。一纸辞表送上去,监国也罢,摄政王也好,统统都变成了明日黄花。
这么一来,朝政就在名义中回到了皇帝手中。不过当今皇帝身体不佳,李迟然以太傅华盖殿大学士之衔权领相国事,等于是实际上坐上了丞相的宝座。
这一次权力的交替,却又不知道给市井间提供了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东王爷只保留了自己的亲王爵位,还表示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皇上下赐的太师虚衔。于是东王爷在保持原有俸禄的同时,又加了一份太师的俸禄,一下次富得流油。
说东王爷一下子富得流油也不是太严谨,因为东王爷本来就富得流油。
谁让人是王爷,自己是小兵。
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鬼地方当兵。
士兵愤怒地抖了抖腿,其实自己当年也是京城里的兵,也是很风光的!也是上过京城里最好的妓院,玩过京城里最辣的妞儿的男人!
只不过是走错了部门跟错了领导而已!
“踩死你丫的朱怀,你丫肥猪,坑自己也就算了,还坑老子,老子踩死你!”情到伤心处,士兵大爷情不自禁地开始用脚踩踏地板,“燕将军就不踩了,谁让人长得帅……我踩死你丫的朱怀,踩死你丫的朱怀!”
想当年,自己还是朝廷治下三法司的一名内卫,在京城听差,前途不可限量。
有一天,一个叫朱怀的肥子,走进来对大家说跟着他去拯救皇帝,等到成功了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自己他令堂的就相信了!
到最后造反失败,好容易保住了脑袋,还被发配到这么一个鬼地方看大门。
不过提到当年造反的经历,还是有那么一点光辉历史的!!
想当年,自己可是给燕返将军当过传令兵的!想起当年燕返将军银鞍银甲,白马飒沓,长身玉立,一个人站在内金水桥外的月光下……擦枪,好吧虽然这个动作并不太有美感不过顶不住人家长得帅啊!有颜值的人就算是铲屎都像在打高尔夫啊嗷嗷嗷嗷!
趁着士兵大爷忙着追忆往事踩死朱怀的空挡,士兵大爷身后,一个浑圆浑圆的球体飞也似的滚进了关城。
士兵大爷:……
什么人!士兵大爷秉着高度负责的敬业精神,挺枪就往回一刺。
这么一刺不要紧,却正正好把枪杆送进了一人手里。
那一刻,士兵大爷知道了什么叫天涯何处无芳草。
帅帅帅帅帅——帅哥!
幕天席地的黄沙里,风度翩翩的公子,一身束身白衣,唇角含笑,眉目弯弯如暮春新月。
士兵只感觉自己的嘴唇发颤,牙根发软,抖了半天挤出两个字,“哪哪哪哪……哪位?”
那位公子却是笑意清浅,也不应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压住唇中央。
士兵立马意会了那位公子的手势,收回长枪,立正站好,点了点头。
听话总是能得到奖励的。那公子微微偏头,也冲士兵点了点头。
这一偏头,士兵只觉得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到了自己下半身的甲胄之上。
“别告诉别人你见过我,懂吗?”
低沉的嗓音,像是有无穷的磁性,吊着士兵大爷双眼发直。
点头如捣蒜。公子满意地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士兵的脑门,轻身一跃,进入关门之内。
五里开外,黄沙无际,勾勒出三峰骆驼,四个人形。
东王爷牙齿啃着裴珩的耳郭。唾液钻出,把口中人儿的味道送进口腔深处。
自燕返谋反案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东王爷的脾气秉性,倒是一点没变。
辞去了摄政王的官衔,门庭倒是不见冷落。东王爷还是要谢绝大量的访客,倒是不胜其烦。
不过每日不必上朝听政,东王爷倒是有了不少时光寻花问柳。
自然,所谓的花和柳,指的都是裴大瞎子。
然诺有好几次去找自家王爷报事,推开门,惊鸿一瞥,然后又黑着脸退出来。
然后自家王爷轻佻的声线就直逼耳膜,“然将军,帮本王把厨房里的玫瑰露拿进来。”
他令堂的!
可是你亲口告诉老子你不信任裴珩的,你现在又和他乱搞男男关系!东王爷你怎么说也是国家领导人请注意一下影响好不好?
白日宣淫也罢了请注意锁门好不好?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刚想在心里骂一句脏话突然意识到对象是自家王爷,于是生生地把顺着怒气爬上来的脏字又踹回到丹田里去。
于是强压怒气,气势汹汹走到厨房,气聚丹田使劲一踹——
“咦?你不是那个变态王爷身边的面瘫护卫吗?”
变变变,变态王爷,面面面,面瘫侍卫……
天真无邪的正太音从身后传来,然诺嘴角一阵抽搐,终于还是破功了。
“哎哎哎!你怎么了!”裴子秀焦急地扑到然诺身边,看着瘫软在地人事不醒的然将军。
然将军用尽生前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眼皮,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伸出一只尔康手,对着半掩半开的厨房门,从唇齿间悠悠挤出一句话:“玫,玫瑰,露……”
裴小爷一脸迷茫地看着命悬一线的然将军,听着然将军又重复了一遍:“玫,玫瑰,玫瑰露……”
裴小爷仍旧是一脸天真,“玫瑰露?”
然将军:……
不过好在老天开眼,裴小爷偏头想了想,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回身跑进了厨房。
然将军瘫在原地泪流满面,心道真是好孩子。
半炷香的功夫,裴小爷回来,把一个冰凉的净瓶塞进然将军手里。
掌纹触到白瓷净瓶,清新的凉意顺着掌纹沁进血脉。然将军瞬间满血复活。
蹭一下站起来,心里暗道不管路有多么远一定要让他实现。不就是回去把玫瑰露亲手递到那一对狗男男手里吗?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不过……是不是只是递到手里那么简单,自己可真是不得而知。不过按照自家王爷不修边幅的性子,可能真的不止那么简单。
不……不能再想了。
然诺拼命摇头,举起净瓶与眼平齐,细细打量。
净瓶釉质润泽,开片参差有致,金丝铁线遍布其上。
不过这重量……有点不太对啊……
于是然将军决定拧开瓶塞,看上一看。
只是不知道是制造商太过于良心,还是刚刚那一激动给然将军造成的心理创伤太大,总之瓶盖就是拧不开。
然将军心道在下乃是钦定王府正五品带刀侍卫,钦赐紫袍冠带,怎么能被一个小小的瓶盖难倒?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一使劲——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