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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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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诺一边收拾自己刚刚铺开的铺盖一边心里糟毛,下次做这种事之前一定要先问清自家王爷到底要不要在这里呆才好。好容易把东西团成一团,然将军翻身上骆驼,飞驼赶上前面两峰三人。

石洞幽深,裁缝爷嚼着大饼,回音悠长。

王爷一手握缰绳,一手擎着烛檠,头前引路。

偶尔有水滴从洞壁滴落,在大漠之中,想必也是稀罕事一件。

三人走了一段,来到一处石罅之前,罅隙容二人通过,石罅中,水声漓沥可闻。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那旅游指南上应该写了:柔然城附近有条河叫可月泉,顺着可月泉就可以到达少焉楼下,对吗?”东王爷中名二指捏住裴半仙的耳廓,拇指顺着裴半仙颈子上藏青色的血管由下而上抚至发际。

“王爷圣明。”裴半仙忙不迭拍马。

“本王已经问过,柔然城外只有一条河,可月泉,柔然城里的坎井也都是从山上的可月泉溪谷引的水,石缝里面的石壁明显是人工开凿,如此说来,这里面的通道应该就是柔然人引来灌溉的坎井。那么我们顺着这里走,应该就能找到可月溪谷,进而抵达少焉楼了。只是不知道可月溪谷中,会不会也有沙暴。”

四人依次通过石罅,果然是一片人工开凿的地下甬道,中间是一条人工渠,一脉清泉缓流其中。四人拐过了三个弯,一阵阴风过耳,羽弄风手里的蜡烛忽一声灭了。

一片黑暗,衣衫窸窣,一声大叫。

“王爷小心。”

只是一个瞬间,烛光飘摇,橙黄色的光重新划破黑暗,照在东王爷阴沉沉的脸上。

裴半仙满身血污,晕倒在东王爷怀里,软绵绵如同纸偶。狭长的裂口出现在前襟,衣服上的血洇越来越大。

“绷带,白药。”东王爷脸上再无笑意,转身朝然将军。

然诺忙从行李里取出绷带和特效创药,递给王爷。目光却下意识地往身后瞥,万幸,裁缝爷一脸淡定,吃完了最后一口馕。

看裁缝爷没有要第二张馕的意思,然诺才扭转回头,下驼走到羽弄风身前。怀中人死沉死沉,光是在马上难以解去衣衫看清伤情。东王爷黑脸,揪住裴大瞎子衣衫的破口,两手一用力,布帛撕裂的声音听的人牙根发麻。

然诺从东王爷手中接过烛檠,凑近马上的裴珩。

红彤彤血淋林的衣服下,白的是皮,红的是血,细碎的是丹砂纹身,白森森的是肋骨,花红柳绿的是肚肠。

玉堂春,三个字一分为二,分开两厢闪着红光。

东王爷眼里幽幽的烛火跳荡,拿着白药的手停在半空中。

“王爷,这……”

“刚有东西冲本王来,裴半仙吃劲把本王撞开了,自己挨了一下。就他这身板,简直找死。”

“那……”

“看这情形,裴半仙怕是九死一生。”东王爷不等然诺一句话出口,接着道,“裴将军你可有酒?“

然诺一愣,恍然大悟。今日出发之前,裴珩特地把昨日装女儿红的十二个酒葫芦交予了然诺。半仙就是半仙,随便做个什么事都能有所应验。于是赶快抖开包裹,一根绿油油的绳,串着十二个圆滚滚的大葫芦。然诺揪着绳头拽到东王爷面前。东王爷拧开葫芦,兜头便浇在了裴珩伤口之上。

撕裂的伤口极长极深,从心门直下耻骨。酒浆纵横于皮肉之间,透明得宛如清水。

裴珩吃痛,眉头骤然紧缩,却没有醒来。

东王爷的眉头不比裴珩松多少,一葫芦不够又来一葫芦。怀中人手指干硬而生涩,下意识地掐进东王爷手臂的皮肉之间,东王爷浑然不觉,另一只没被裴珩掐到的手臂朝然诺一伸,“针线。”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身受重伤,茕茕孑立。

那人把自己扔在缸里,半缸盐半缸酒。手里还有一袋盐,角度倾斜。

“什么时候求饶,我就什么时候停下。”羽行远饶有兴味,半扶半靠。顶顶好的青花大缸,苍龙戏水;顶顶好的极品美人,白露横江。

“可能……吗?”羽澈咬着牙捏出三个字。

“哟,二皇子这话可是妥妥的硬气啊。”羽行远一扬手,整袋盐化在缸里。(文科生,真的不知道氯化钠溶不溶于乙醇。)“说来也是,只这这一包盐,比起半缸盐来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不过今日赶巧,南蛮进贡的特产蒸馏酒恰好运到本王府上,二皇子可愿陪小王小酌一二?”

如果此刻有一面铜镜,羽澈大概能从里面看到一团火。

火焰来源于眼睛,倒映于无边无际的痛苦之海。

水深,火热。

何者行远?必谓之风。你是风,我便要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齐王爷,东王爷。齐国便在天下的极东,我便要叫东王爷,从今而后,齐王爷再不存在,而我东王爷,就是要世世代代骑在你的头上。

在今日之前,然诺可从来不知道自家王爷做手术也是一把好手。

不过既然东王爷说了裴半仙还有一分生还的希望,那就是真有希望。然诺对此十分有信心。

手起手落,阒然无声。银针穿肤而过,针尖一点红色似有若无。怀中人唇肉苍白,眉睫之上倒是不知何时沾了一落血滴子。东王爷从裴珩袖中摸出眼罩,凑到裴半仙耳边低声唤:“张嘴,等会儿疼哭了你,本王可不喜欢听这种毫无美感的哀嚎。”

裴半仙抿着嘴角,毫无动静。睫稍上那一点殷红滑落,划在脸上好长一道血痕。

东王爷手中一紧,银针触骨而止,裴半仙啊一下张开了嘴巴。

手中眼罩塞入牙关,“咬好了。既然你晕了本王就不用麻药了。”

一前一后,叠在马上,本就不是适合于手术的体位。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动作,怕一摇动裴半仙伤口进一步开裂。五脏若是错位脱落,便是神仙难救。

轻拢慢捻抹复挑。

银针一来一回极其有节奏,仿若乐曲洒然不绝。东王爷脸上却决然没有演奏乐曲的快意,额角几滴汗珠已然如黄豆般大小。

然诺不忍心再看,一回头却不见了裁缝爷的身影。

然诺大骇,却不能移开烛台,更不能说出来让自家王爷分心。

煎熬之间,一盏茶的功夫也仿佛被拉长了不少。

“行了,接下来就看裴半仙能不能挺住了。”东王爷搁针。然诺从王爷怀里抱过好容易能过挪动的裴珩,东王爷沉脸,“裁缝爷呢?怎么这么没眼色?”

“王爷,裁缝爷也不见了。”

东王爷嘴张了张,倒是终究咽下了。“罢了,你抱好,铺盖呢?”

东王爷亲自铺的铺盖,裴半仙睡起来一定格外舒心。

如是想着,然将军把怀中死沉死沉的人肉麻袋小心翼翼展在一层铺盖之上。

东王爷在床脚坐下,破天荒地没拿折扇,一个人闷坐无语。

发现然诺投来的眼神不善,东王爷好死不死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本王现在应该来二两烧刀子,再叼一个烟袋锅?”

然诺一如既往,面瘫本色,不解风情道:“属下不敢。”

东王爷目光闪烁,“本王本来觉得,裁缝爷还能再挺一阵再跳出来。”

然诺呆萌,“昂?”

东王爷只用瞬间就从袖中摸出折扇敲在然诺额上,“蠢!本王限定一柱香时间,寻常没见过世面的裁缝能从上万匹布里找出柔然特产的绢帛?”

然诺继续呆萌,“昂。”

羽弄风:……

然诺不解,“不对啊,王爷不是推断裴半仙是……”

羽弄风目光陡然一凛,然诺汗毛倒竖,悚然住口。

手指在空中一滑,兰花一放一收,自然而然落在沉睡的裴半仙眉心之间。

“……裁缝爷为什么要袭击裴半仙?这于理不通啊。”

东王爷不说话,只是沉默不语。

然诺这么看着自家王爷默然低垂的眉眼。羽弄风若是不笑,眉宇间自然铅华洗尽,一股英气终究是掩盖不住。多少年前,当世上还没有羽弄风的时候,那个时候,是然诺第一次见到羽澈的时候。

“今日就在这歇下吧。裴半仙这种样子,无论如何是走不动。”羽弄风道,“本王的推断说到底也只是推断。本来本王要找裁缝也只是一个无意之举,指不定裁缝爷真的就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小裁缝。所以然将军也别闲着,休息的时候多在四处找找,本王可不希望看到裁缝爷只剩半个头的尸体飘在河里。”

东王爷顿了顿,扭头,勾唇,一滴胭脂戒在眼角下兀自夺目。

“可别忘了,这柔然城附近只这一条河,若是这河水被裁缝爷的尸体泡脏了,咱们回程的路上,可只能喝裁缝爷的尸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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