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不到丝毫恶意，房车系统也未发出警报，似睡非睡状态的弋无度侧耳听了听，在柔软的床铺中翻了个身，把它当白噪音，眼看就要再次入睡。

“哐——！”

“狗子？”弋无度猛地坐起身，看着金属门被金属墙壁弹开后，又强行固定在半途的诡异模样。注意到门外没了动静，知道狗爹不会乱来，也就没着急，坐在床边缓了缓，这才揉着额头穿上衣服。

“……为了过段时间送入城内的新居民，从今天开始要统计整理废弃房屋。”外表清秀的木灵族小姑娘神色窘迫，明明让狗子搬离废屋是理所当然的事，看小姑娘的样子却像是自己办了错事。

最后在弋无度和狗子的注视下，小姑娘红着脸闭着双眼，十分努力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对不起，你们最多可以再在这里停留三天，三天后……”

“没关系，我们只是昨晚没找到房屋，暂时休整，你不用担心。”眼看再说下去小姑娘就要哭出来了，弋无度急忙开口安抚。

“真的吗？”小兔子一样的小姑娘睁开眼睛，怯怯地看了弋无度一眼，然后急忙又低下头，只是这次脸色更红了，但还是坚持着开口，“可是……恐怕近期城内很难找到对外出租的房屋，因为不确定这一次会送来多少人，租屋也要进行统计。”

弋无度和狗爹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他们剩余不足两枚巨人元的资产，齐齐皱眉。

“小兔……小姑娘，那近期还可以去矿区工作吗？”狗爹慌忙改口询问。

“不行，两个矿区都要为接下来的……做好准备，正常采矿活动也从今天开始暂停。”那两个字小姑娘没说，但弋无度和狗爹已经体会过了莱湖港略古怪的三项规定，恐怕接下来城里要接受各种劳动惩罚的人会非常多。

狗爹烦躁地用尾巴扫着地面，给弋无度一个眼神。

这下糟了，最大的财路断了。

递给狗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抵着下巴沉思。

“不介意的话，我家里还能空出一个房间，可以借给你们居住。”话落小姑娘偷偷看了一眼弋无度——的脸。

“……”弋无度俊脸沉默，狗爹躲在他身后，笑得露出一口尖锐的大白牙。

最后小姑娘留下自己家的地址，面带笑容一路蹦蹦跳跳的离开。

“唉。”

今日乌云散去后，绚烂的天空和变幻多姿的云彩。可惜，和风与清晨一同送来的不只是阳光~

“你这是做什么？”

狗爹抻了抻腰，好奇地看着帐篷顶上冒出一颗脑袋。

“研究一下。”弋无度蹲在武器台上，把低频温控仪拆下来，准备把它移到储藏库。左右看了看，又拆下来一块平整带包边的金属板。

“研究什么？要不要考虑去小姑娘家借住，我们是真没钱了~”

刚一靠近房车，帐篷上多出来一扇窗户，狗子好奇地把头探了进去：“怎么弄的？”

弋无度敲敲摆放平整的金属台，将狗头摁回去，语气轻淡却不容置疑：“不去，房车里住着难道不舒服？”

“……好吧，就是开个玩笑。”狗爹扭头，咬住帐篷上多出来的拉绳，一下把窗户关上。没大没小，竟然摸我脑袋。

点点狗子眉心，弋无度继续嘱咐：“还有，这几天不要偷偷去矿场。”他担心会有附灵师去矿区检查，狗子偷挖浑晶被发现就糟了。

“知道，毕竟挖出来的原矿只能在矿场兑换。”狗子摆摆尾巴，有些不耐烦小崽子突然的唠叨。

居住区的房屋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嘈杂的人声、水壶的咕噜声、邻里间打招呼的声音逐渐喧闹，交织一曲独属于生活的乐章。

穿着制服的委员会工作人员们笑容和善，一家一户的敲门询问，而被询问到的人也没有不耐，反而笑着拿出刚做好的食物，邀请他们一起吃。

弋无度坐在车辕上有些愣神。此刻的场景和沙城基地有些类似，但又有很多不同。在这里，人与人之间没有戒备，也没有身份地位上的差异。

“去集市。”

狗子闻言加快脚步，开启自动跟随模式的房车紧随其后。

“我们又没钱，去集市难道以物换物？”狗爹思索房车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交换，武器和能源石肯定不行，但除此之外，房车里最多的竟然只有营养液。

“好像也不行？”不需要弋无度的回应，狗子自问自答玩得开心。

“停车。”

弋无度走进面前的居住区小市场，狭窄的道路很干净，两旁是贩卖新鲜果蔬的临时摊位，偶尔有一两家用住宅窗户改造的贩卖窗口，这里的商品都极为新鲜。

早起的妇人和男性打扮朴素，拎着小筐穿行其间，很快买好一天要用的食材，偶尔有一两个年轻人在人群中嬉戏打闹。

弋无度下车走到贩卖鲜奶的窗口前，排队时注意到窗口外的木牌，上面写着：“今天鲜奶，40一杯”。放在窗台上的大木杯子，大概有一升左右。

三十巨人元够一家三口生活三个月，也就是一家三口每月要花费10000莱湖港钱币，如果单纯只用在吃饭上，那么一顿饭大概是100莱湖港钱币。牛奶作为是这个菜市场里较贵的商品，价格是合理的。

排到弋无度，一抬头模糊看到房间内有着熊类面容的店主那巨大的鼻子，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客人，要多少鲜奶？”

忽略关于店主身型有多大的考量，弋无度在脑海中快速计算自己的存款，还有初步制作酸奶、奶粉等奶制品需要的基础原材料，最后说道：“30杯。”

“一桶四十杯左右，客人买的多，给你一桶算是优惠。”巨熊店主慢吞吞地说完话，转过身用两根手指捏着一个木桶放在窗台上。在它手中像个酒杯一样的木桶，实际上占据了窗户面积的一半。

“好的，谢谢。”不用砍价，弋无度乐得轻松，抱起大木桶离开时，巨熊店主从窗口伸出一根手指挥了挥：“欢迎下次光临，记得把木桶送回来啊，客人。”

“会的。”

“去东区集市。”将鲜奶搬进房车，弋无度跟着进去后就没出来。

狗子一脸迷惑，但这次它要自己猜出答案，于是就按照大崽子的吩咐，一路走走停停，看着弋无度在不同店铺中买了一堆木头杯子、勺子和小碗，一摞厚纸，最后停在了一家调料店门口半天没有出来。

“你这是要做生意？卖鲜奶？”

狗子走到弋无度身边，刚一开口就被店铺内各种浓郁香料的味道呛的无法呼吸，眼看一个喷嚏就要打出来，弋无度急忙把狗推进房车里。

“……小哥，就是这个地方，走小路很近的，不过霜糖树的果实不好摘，你要注意安全。”中年店主挥挥手带来一阵香风，看弋无度丝毫不受香味影响的样子，不由笑着说道：“要不，小哥你先把糖粉拿去用，之后慢慢还。生意失败了也没关系，可以来我店里打工，我很看好你。”

集市上但凡能在巨木森林中直接采摘的食物价格都不贵，因为那是树灵和先祖的馈赠，商人们最多赚一些运输费。

真正价格昂贵的是经过精加工的制品，就比如店里的糖粉，看起来几乎完全透明，吃进口中为感到微微冰凉，带着一丝植物的清香，不会有甜到腻。但一罐拳头大小的糖粉要1个巨人元。

弋无度在买完鲜奶后全部身家只有700莱湖港钱币，又采购了一些简单的包装，现在真的买不起糖。好在店主在知道他要大量用糖后，直接把自己原材料所在地告诉了他。

今早的采购中弋无度遇到了太多毫无缘由的善意，而且也发现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工作、经商是他们的乐趣和习惯性的责任，没有过剩的野心。体会生活中不同的乐趣似乎就是他们的全部。

归根结底，还是之前的疑惑，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特别激烈的情绪。

“谢谢店主，不过我可不一定会失败。”弋无度停下思考，离开前对店主露出一个张扬自信的笑容：“用冰淇淋车游遍整个大陆，可是我从小的梦想。”

“那好吧，年轻人是应该追逐梦想。”店主坐回自己的香料中间，沉醉地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闭上眼睛回想起自己年少轻狂时也曾想过在大陆上冒险。

“……果然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想法。”

狗爹拉着车在小路上奔跑，尾巴垂在身后一动不动，半天才嘟哝似地质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开冰淇淋车的梦想。”

它能感觉到，大崽子刚才的话不完全是假的。它生气的也是这一点，养了十年的崽，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的梦想，失落的同时，还在怀疑自己作为家长是不是很失败？

“没有。”弋无度摇头，回忆自己幼年时期，可以清晰想起那时自己对书籍对未知的渴望，但如果说有什么梦想，或者喜爱，没有，一点念头都没有。

“这个想法是刚刚出现的。”

“咦？”

弋无度看着小路上厚厚的积雪，义正辞严：“冬天怎么能没有冰淇淋！”

“哈……你可真是个天才！”狗爹失笑，看着此时精神奕奕的崽子，刚才的失落完全不见了，转而有些自豪。

“行吧！爸爸陪你卖冰淇淋！”身后尾巴在狗爹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高高翘起，它迈开四条矫健的长腿，兴致勃勃地朝着不远处巨木森林跑去。

重点是游遍大陆啊。弋无度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手上抚摸《拉尼坦游记》和见闻书中的古画集，对于这片大陆的向往在不断加深。

“等等，这就是你说的霜糖树的果子，可以做糖的果子！”狗爹仰头，嘴巴张大，难以置信。

“店主只说有点难摘……”弋无度一手挡在眼前，轻叹口气，以他的目力勉强可以看到树上的果实，。

“别发呆了，想想办法。”狗爹围着房车转了一圈，最后又把目光放在树上。

金色朝阳下，霜糖树林是这一片巨木森林外阳光最充裕的地方。

一株株淡蓝色的巨树分散生长，枝叶集中在树冠位置，就连果实也集中在树冠下方，整齐而漂亮，就像是冰蓝权杖上镶嵌的一颗颗橙色珍珠。

意境很美，巨树也很震撼，问题就是树太高，目测了这些树至少300米，房车飞行高度不够，而且一颗果实直径大概三米，和房车伪装的外形差不多大小。果子生长过程也很奇怪，成熟后不会掉落，而是被透明类似冰层的物质结结实实地固定在生长自己的树枝上。

“最低的一棵也有两百多米。”半天没听到崽子的动静，狗爹疑惑转身，却发觉弋无度正拿着望远镜一边观察一边喃喃自语着什么。

“正常来说，果实依附着母体成长，在种子成熟后，果实对环境的依附就被无限放低，因为到了果肉为种子奉献的时候。”

“不对，霜糖果有两种状态，白色的还未成熟，和枝叶连接。橙色被冰层覆盖的才是成熟的果子。”弋无度放下望远镜目露回忆，手中见闻书不断翻转页面，核对地球上的一些植物学著作。

盯着魔怔的大崽子，狗爹没打断，蹲在一旁，努力帮他记录。

“果实越成熟反而对母体的依附越强大，类似冰一样的透明晶体其实是它的果肉，有颜色的其实是种子。种子和果实反哺母体的奇怪现象，是母树想要用果实为自己带来不朽？完全相反的生长规律。”

弋无度的唇色突然开始发白，额头渗出冷汗，像是精神力消耗过度产生的身体症状。

狗子坐直身体，着急地在他身边踱步，这个混蛋崽子到底在做什么？想要打断，却又担心自己的做法会伤到他。

“找到了。”无力地靠坐在车架上，弋无度一双漆黑的眼眸黯淡无光，手中捏紧见闻书上的照片。极为相似的果实生长过程，只不过那种果子成熟后是紫色的，效果也不是用来制糖，而是会让人致幻。

“发现什么？”狗爹担心的凑近，“有没有受伤？”

“没事，就是找到一篇类似的，关于植物不朽论点的文章。”

合上见闻书，弋无度刚要再说些什么，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挥动翅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