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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木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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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晨昏节律准时发作,安陵打着哈欠坐起来,迷迷瞪瞪准备下榻穿鞋。可一晃神,她看清房内布置后愣住,下意识睁大眼睛。

欸,心殿书房?

抓了抓睡乱的头发,昨日的记忆复苏,事一件接一件往脑袋里蹦,丝毫不顾及她一时间能否消化得了。安陵捶两下额头,穿上鞋一路小跑,推门穿过正堂来到殿前空地,然后逐渐停下脚步。

空地再往远处是一条青石路,与石阶相连,若下山必途径这里。而现在,石板路上横隔一堵由灵气构成的高墙,近乎透明,肉眼需眯起来才能看到。倘若放开神识感知,屏障则仿佛一堵不可撼动的悬崖绝壁,她这点修为撞上去,像小小水波拍打一块崖底礁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安陵不甘地收回手,狠狠啧一声。

但凡够得上朔榕一半道行,她就有信心对阵法钻研一二,说不定能歪打正着;若多至七成,或许强攻也未尝不可。

可是……

安陵转过身,面对空无一人的心殿,虚眯起眼,隐约看到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影像。初上太白山的拘谨,携书卷登门请教的好奇,年节几日疯玩的欢乐……然而一旦恢复视线,幻象尽皆消散,浮于云端的幸福啪一下破裂,她不得不坠回现实——

这种美满是自己配得到的吗?

即便得到了,又能守住多久?

虽向来与玄离关系融洽,安陵却总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一个永远微笑的人最可怕。无法准确感知对方的喜怒哀乐,便意味着连何时会惹他不悦都不知道,甚至可能前一天还乐呵呵相处着,次日便被告知触了逆鳞再无挽回的机会。

基于此,哪怕并不认同朔榕部分话语,她依然在督促自己反思。对与错不重要,摸清楚自家师父的好恶才是关键,而身为师妹,朔榕或许是最了解、最亲近他的人。亲师妹随口抱怨几句,难道不比刚捡的徒弟更有分量吗?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违逆了。

她盘腿坐在屋檐下,迎着朝阳入定,想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修炼。可这次不知怎么的,心总是静不下来,功法运转磕磕绊绊,脑海中翻来覆去回荡着朔榕那些话,一分神,好不容易凝聚的灵气也散了。

一次受挫就罢了,但无论尝试多少回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安陵难免烦躁,索性起身在院内踱步,魔怔了似的念念叨叨兜圈子。终于,从满脑子杂乱记忆中,她偶然找到了一句解释:

“《窥渊》重在修心,你心境没有突破,修行便不会有所建树。”

当年迟迟无法入门,玄离便这般告诫过她,而那时她以为不过是句唬人的玩笑话。可倘若此言非虚,那以眼下一塌糊涂的心境,岂不是再难寸进?

安陵一拳打在柱子上,捏得指骨咔吧作响,竭力压抑着心底躁动的暴虐。

不传武、不授书、不教符、不学术,如今更连最基础的修炼都做不到,等师父回来怎么交差?难道要恬不知耻说自己虚度光阴什么都没做?废人一个,凭什么享受偏爱?

不行,绝对不行,必须想办法。

也是巧,这边她咣咣拿头撞柱子强迫自己冷静,半空忽然出现一名通灵阁弟子,瞧见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匆匆跳下云端高呼莫要想不开。这弟子与她算是相熟,安陵扭头瞥过去,一下没收住眼神里的阴翳,又把对方惊得住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发什么疯,你急你的,和人家有什么关系?安陵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顿,忙搓搓脸,重新端上明媚笑容,凑上前拜了再拜。

“师兄恕罪!昨晚没睡好,今早被鸟雀吵醒有些烦躁,望师兄见谅。”

“嗨,理解、理解,换作谁心情都不会太好。”那弟子笑呵呵接话,似是想起什么,顿一下,笑容又浮现出微妙的尴尬,“那个,元君让我给你送辟谷丹,以后餐食都……”

安陵愣住,接过他隔屏障抛来的锦囊,看见里面的丹丸时绷紧嘴角。

辟谷丹,丹如其名,唯一用途就是果腹,用来辅助修为不足的弟子戒断饮食逐渐辟谷而不至于饿死。但通灵阁一向讲究顺其自然,对口腹之欲这种人之天性并不反感,甚至公厨里有不少以厨艺为乐的弟子轮流接管膳食,不说多山珍海味,至少称得上顿顿佳肴。

还是以前从书中看到过辟谷丹,她好奇什么味道,缠着楚仪清讨来一颗——说是味同嚼蜡一点都不为过。不咸不甜,啃着像蜡块,嚼碎了又像满口生面粉,完全激不起一丁点食欲。

看她脸色五味杂陈,送丹弟子歉意躬身:

“其实今早为这事楚掌事和元君还大吵一架,楚掌事想每日给你送饭,元君说……说你犯错是因为六根不净,辟谷有助于清修,所以……哦,楚林那小子想拜托我偷偷给你带糕点,结果被元君捉到罚去加练,可能暂时不会来了。”

“多谢师兄为我送丹丸。”安陵收起锦囊,面上重归平静,深深一拜,“烦请师兄转告楚姨,我对师叔的决断没有异议,此后定潜心清修,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也请告诉楚林莫要为我犯戒,等反省结束我自会去寻他,不必挂怀。”

那弟子一一记下,拱手告退。

安陵夹出枚辟谷丹,放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嚼着,转身走向书房。

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心殿书房名为书房,实则囊括一整座殿宇:正堂是平日里写字读书之处,她睡过几次的小榻就设在西北角;东暖阁略空,中央摆一张大方桌,似乎作会谈之用;西暖阁则铺了满地纸张,直到玄离出门都没收拾干净。至于后殿几个隔间,尽是密密麻麻的顶梁书架,过道仅容一人通行,架子上整齐堆放着绢帛、竹简、书本、卷轴,旁边还有对应的标识。

拜师第二天玄离便交代过,心殿凡是未设禁制的东西大可随意摸随意看,安陵一路探寻,确认只有最后一座隔间上锁时长长舒了口气。

师父没刻意防着她。

这个认知终于令她久违地真心笑出了声。安陵拍拍脸颊,告诫自己要沉住气,接着折返回第一隔间,从架上取下几策史书。

现在是天旭七百三十年,李少君那日挑衅时引导她探查证“天旭”二字的来源,她当时不解其意,自然没多放在心上。但昨晚朔榕也提起“七百年”这个词,便不得不令人留个心眼,思虑更多了些。

仙界近七百年才对弟子心性严加监管,想必是七百年前发生过什么?

她抱着竹简回正堂,一股脑扎进密密麻麻的文字里,从早晨看到晌午,浏览了一本又一本,直至翻到第十一卷,“魔灾”二字赫然映入眼帘。

嗯?

“天旭前八十二年,血雨沾衣,地坼至泉,有鬼当阙夜哭,此魔灾之始也。惜乎!野火焚藁,未及燎原,尚有扑救之机。然时人莫能知之,攻伐侵凌,意犹未尽,以致六界百年丧乱倾颓。前车已覆,后未知更,遂著此书,引为鉴戒。”

是师父的笔迹?安陵盯着这两列熟悉的小字怔怔出神,片刻后恍然,继续看下去。

玄离的文风向来简洁精炼,字句无半分佶屈聱牙,哪怕她读书不多,并不妨碍理解文意——但她宁可自己看不懂。书的内容很简单,里面详细记录了百年间魔灾如何瘟疫般侵蚀扩散,所到之处,惨绝人寰,即便只看叙述也令人脊背发凉。而之所以强调像瘟疫,则是因为这样一句话:

“魔自世间污浊诞育,鬼煞凶戾之气,肮脏污秽之物,若得机缘,皆可化作源泉。仙、人、妖、兽,凡开灵智者,魂魄玷染,沾之即堕。”

啪!安陵一掌扇上没彻底展开的半卷,竹简自行合拢,咕噜噜滚下桌案。

昨日朔榕怎么评价来着?

通灵阁弟子安陵,性情凶戾,妄自尊大……

哈!

原来,原来!

好好好,遮遮掩掩,拐弯抹角提防着,不过是怀疑她会变成魔头。若早知如此,她就——!

就……

安陵环顾四周,书房静得可怕,掩上门也能听见外面稀疏的蝉鸣,一声一声锯着脑中某根弦,嗡、嗡,意识便一缕一缕绷出身体。识海逐渐放空,她茫然低头,看见手同样在随节奏一阵一阵颤动,抖得有些发麻。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我没有,我不是!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啸,安陵猛一哆嗦,挣脱出这种诡异状态,急忙捡起掉在地上的竹简,检查没有损伤后松口气,恭谨请回桌案上。

这可是师父写的书,别弄坏了。

最近的确脾气古怪了些,但她自认是个好人,远不止于沦落到与魔为伍。再者,太白山乃仙家圣地,远离污秽,如今更是在心殿闭门清修,只要洗脱杂念一心求道,等拿出成效,何愁旁人对她怀存偏见?

这样想着,安陵镇定下来,泰然自若一笑,收拾起抱了满怀的史书送还隔间。

左右与自己无关的东西,权当没见过吧。

坏消息,躯体化了

好消息,剧情刚开始

不过既然已经铺垫到这种程度,想必大家差不多能猜到会发生什么吧(笑)

第44章 木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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