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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木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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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溪边草,冬时枯死春满道。

君不见山头日,今夕没尽明朝出。

翠竹轩前有两根碗口粗的竹子,安陵执炭写字,再一笔一划把这两句刻上去,然后洗净……得到一副呲着毛边歪歪扭扭的楹联。

唉,尽力了。

罢了罢了,母不嫌子丑。她这么安慰自己,闭上眼睛夸赞几句,又怜爱地摸摸竹子,算是揭过这茬。

之所以写这一对楹联,是因为安陵憋着口气扎进书房,从早翻到晚,耗费三天一一阅览,硬是把有价值的书搜罗全了。其实她原没指望找到什么,毕竟能收藏在心殿,想必每本都深奥晦涩;可闲下来又实在焦虑,总觉得像犯下天大的过错一样。一番纠结,她最终决定碰碰运气。

坏消息,的确深奥。

好消息,批注比原文详细。

首先是武道,字看不明白,但可以看插图。说到底,不过是跟着比划动作,然后自己凭感觉发力,一遍遍尝试衔接方法,与观摩朔榕演示无甚区别。甚至学有余力,还能在面前假象一个对手,揣测完进攻又去琢磨拆招,左右互搏,玩得不亦乐乎。

其次是法术和符箓,贪多嚼不烂,安陵稍作权衡,决定先钻研符——因为前者一星半点儿没接触过,后者好歹有通灵阵作为引子,或许上手更容易些。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注解虽详尽,但没正经学过基础,连批注都看不懂。只得比葫芦画瓢临摹图案,画好后注入灵气,靠描述判断效果,没动静则继续修改。

如此重复千万遍,废麻纸堆成了小山,墨条耗尽三块,真正会用的符也只有除水和生水两种。可某日正抄写着,她忽然灵光乍现,一个念头唐突浮在脑海中:

今日这道蓄水符,似乎某部分与生水符相同?

安陵连忙往前翻,两指夹着书页来回掀,细细对照每一笔,方才敢确认无误。

巧合吗?

她打起精神,将目前为止所见过与水相关的符一一誊抄在纸上,整齐排成一列,旁边标上各自含义。不对比不要紧,这定睛一看,无论多繁琐的符,总有几种图样重复出现,且作用越相近、重复的内容越多。

真要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某种奇特语言,这个代表“我”,那个代表“吃”,掌握这两部分,余下随便填瓜果蔬菜对应的样式都能连成句子。

那岂不是只要学会拆分,便可随心所欲拼凑出新符了?

可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盯着那些像又不像的纹路,安陵尝试圈了几处,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深深叹口气。

慢慢来吧……

……

碧涛飒飒息万籁,云影天光照孤峰。石榴枝头缀果时,菊花香,月季红。

松下烂柯惊隔世,昼夜不舍奈若何。西风吹落天寒雪,灵台下,辕门中。

临近年末的某天,安陵持竹简偎着凭几,身旁桌案放一尊灯台,青铜小蛇口衔夜明珠,足以照亮半间屋子又不伤眼。正看得兴起,忽听脚步声由远及近,继而面前传来一声轻哼。

“你倒是会享受。”

手一摊,竹简架在膝上,她仰头望向来者,歪了下脑袋。

“怎么,话都不会说了?也不知请人坐下。如此失礼,成何体统。”

“太久没开口,是有点忘了。”安陵眨着眼,说得很慢,像是刚学会用舌头一样,随即顺手指向凭几另一侧,“师叔请坐。”

朔榕撩袍在空出来的半张软榻坐定,一扭头,却见女孩的目光再次移回竹简,自顾自沉浸其中,当下面色一沉。

“有时候我都怀疑你在故意与人作对。”

……无人应声。

“安陵!”

安陵一个激灵,汗毛倒竖,嗖的往后缩,腰猛地撞上桌案。

“嘶。”

她吸着凉气揉那处肉,转脸看向女郎。

“师叔找我有事?”

“没事我便不能来了?以为心殿是你自己家么?”

怎么不是——

好在理智尚存,话出口前安陵生生止住,舌头一滚吞下,免去了一场没必要的争端。她侧耳倾听,尽力摆出一副诚恳模样,幸而朔榕不深究,切入正题道:

“守岁宴之前我会来接你下山,记得把自己收拾利索。”

守岁宴?这词似乎耳熟又陌生。安陵搔搔后脑勺,眯眼回想关于守岁宴的记忆,迟疑道:

“能不去吗?”

“为何?”

“我……我在练习辟谷,是师叔你布置的功课。”

“你可以不吃,撑场面应个卯而已。”

看得见吃不着岂不是更痛苦吗?!只是回忆曾经尝过的味道,几个月才压制的馋虫又蠢蠢欲动起来,她赶忙止住胡思乱想,悄悄咽下津液,赔上几分笑容:

“不然还是算了,我嘴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既然答应师叔闭门清修,该持之以恒才是,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真不去?”

“是。”

“也罢,你心诚,当我没来过。”

朔榕起身离开,安陵跟着下榻拱手送行。就在即将跨出门槛之时,女郎忽然转身,带着几分戏谑扬起眉梢:

“上个月玄离来了封信,说是年节会在长安驻留几日,不过没提是否回山。”

安陵浑身一震,杏眼睁圆了,狠狠吞一口唾沫,抓得手中竹简嘎嘣作响。朔榕轻哼一声,挥手腾云而去。

师父要回来了?

不不不,他信中没这么说。

但长安城和太白山仅相距三百里。

是吗,全是绵延起伏的大山,你想想自己能走多久?

可那是师父啊!师父多么厉害,腾云驾雾,来去自如,区区三百里,只要他愿意……

只要他愿意。

她咀嚼一遍这句话,心头微沉。

太白山巅终年覆雪,入冬后尤甚,心殿位置最高,风声雪势自然也最大。安陵试图辟出条路,无奈铲一次埋一次,遂作罢,改为仔细清扫殿宇内部,边角缝隙亦不放过。纵使有温房抵御严寒,苗圃里的草木也只够勉强活着,想要花却是没有。不得已,她对着院子里的梅树鞠了三躬,小心折下两枝,将点缀好的青瓷瓶供上桌案。

到除夕这晚,安陵早早沐浴更衣,裹上从东暖阁乌樟木箱里找出的鹤氅,把自己包成一个毛团,倚着正堂门前廊柱静坐,视线紧盯上山这条路,偶尔又抬头张望一下四周高空。

树高林密,从这里看不到山腰处的灯火,只能想象骨殿里如何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她不去,楚林肯定会消沉片刻,但开席后就会被菜肴转移注意力,不必担忧吃不饱;而他安顿好自己,楚姨就能安心。元君或许还是老样子,吆喝完这个再去点那个,镇着场子让众人不至于闹翻天。

至于桌上饭菜,不是鸡汤就是鱼汤,挑最肥那只煨上一天,扫完渣撇净油,鲜而不腻,直接喝或者泡饭都是极好的。还有裹了糖色的豚骨,蘸着香料的肥羊,两面焦黄的胡麻饼,热腾腾端上桌,夹着老汤熬出来的菘菜豆腐……

腹部咕噜一声,安陵回过神,掏出两颗辟谷丹,抓了把雪送进嘴里干嚼。

还是想想师父吧。她轻叹,摩挲一下掌心的蛇形灯台。

玄离可能直接回心殿,也可能先去骨殿主持守岁宴;知晓她所作所为后或许会生气,亦或许觉得别人借题发挥。若是前者,她抢先跪下磕头乖乖认错,师父是好人,应该不会太过苛责。若是后者,毕竟她也有不妥之处,该建的言得说到位,不能太明目张胆偏袒,于他声名有碍。

什么情形该说什么话,安陵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犹如沙盘行军,你来我往,力求滴水不漏。她起身在檐下来踱步,口中振振有词,腹稿拟了一篇又一篇,眼神则一个劲往天上瞟。月不知所踪,星也稀疏得很,黯淡无光,在大片浓云间散落着。踱了许久,心中忧虑不减反增,她坐回原处,双手合十,暗暗祈祷在天上驾云莫要失了方向……

某时某刻,抗不住倦意,头一歪,靠在竹子上酣然入睡。

旦日清早,安陵猝然惊醒,望着洁净无痕的雪地怔怔出神。片刻后,她起身抖抖压了整晚的鹤氅,若无其事地带回屋晾晒。

冬去春来,山间又逐渐响起悠扬鸟鸣,不同于以往,今年竟来了对燕子,把家安在翠竹轩檐下。温房附近的土没上冻,于是每天都能瞧见两只鸟儿出没于苗圃,一为衔泥,二为捉虫,虽然忙碌,但甘之如饴。

一想到将来抬头就能看见毛茸茸的雏鸟,安陵欢天喜地,生怕怠慢了二位新友,特意将辟谷丹掰碎撒在四周。不料飞燕仅仅啄了一口,立刻嫌恶地用喙甩开,甚至衔泥都刻意避开,仿佛那片土沾了什么污秽似的。

……鸟都不吃。

安陵倍感挫败,可搜遍乾坤袋,自己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犹豫再三,她肉痛地摸出一枚绛珠果,小心翼翼放在干净石头上,想着鸟若不吃自己再收走服用便是。谁知这边刚松手,那边燕子就迫不及待地从树上一跃而下,一个漂亮的翻飞,唰的从她面前叼走了果实带回巢穴,二鸟蹲在枝头你一口我一口,很是相亲相爱。

哈?

明明果子是自己给出去的,但胸口就是堵得慌。安陵也不知自己在憋闷什么,忿忿挖一铲土,对着面前移栽的枝杈长吁短叹。土分够了,她将盆端进温房,提着工具准备继续处理其他新芽,可再出门时,眼前的景象却令她愣在当场:

院内多了位不速之客,连她都未曾触碰的鸟儿正乖顺站在掌心任君抚摸,来者偏头朝她微笑,颇为赞赏地颔首。

“你这新朋友不错,脾气好,亲人。”

安陵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幻觉。

“师父!”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误)

恭喜本篇章最重要的一环归位,好久没见玄离,我都有点想念(抹泪)

那么下一章开始就是新地图了。木瓜篇,正式启动!

是的,前面全是铺垫(目移)

第45章 木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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