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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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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乖乖去睡觉。

以前被半夜上线的厉宁策抓到自己熬夜和雨落他们练手法的时候,他就会来这么一句。

对待三水晚,厉宁策的口吻一向是比较宽厚的。

很多时候,柴漾觉得他更像个寡言老父亲或是兄长,在关心他人饮食和作息上总是带着一种操心的语气。

说是网恋对象,“爱”和“恋”的成分少之又少。

她更愿意将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定义为陪练和学员。

相识的数百天没有风花雪月,没有情窦初开,没有怦然心动,有的只是一个渴望学习技术和对抗思路的少女,和一个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指点她的特约教练。

不过柴漾对这个白嫖来的“教练”没什么敬畏。

用雨落的话说:小晚是个自由的灵魂,不服管教,也没人敢管教,除非想天天听她和自己对着干,谁妄图踩在她头上,谁就得承受究极头疼的痛苦。

时隔多年,她几乎仍是条件反射般拒绝了厉宁策的话。

“不,你得陪我。”

厉宁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头疼。

“想我怎么陪你?”他问道,语气平静。

柴漾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以前每次厉宁策催她早睡,她只要甩出一句“你得陪我”,半小时之内这个人必下线。

忙碌如他从来没真把她当成恋爱对象,关心大都是点到即止,极具分寸感;而她也不是真的需要他陪,只是希望他能少唠叨,赶紧闭嘴开游戏。

说白了,这就是委婉的一句拒绝。

谁能想到当他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会无比认真地问上一句:要怎么陪自己?

方才那股旖旎的氛围被过去的回忆淹没。

柴漾抬手敲了敲自己脑壳,想把脑海里那个急色的自己赶出去,忽然又想到了一些事情,严肃地直起身,抱臂看向厉宁策:“方便聊聊吗?”

“现在?”

“嗯。”柴漾点点头,“我有预感,过了今晚你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她醉归醉,但没有忘记厉宁策在等着自己接那个数据分析师的岗位。

万一之后她有什么请求,他就用这件事做筹码她怎么办?

厉宁策笑了一下,转身刷开自己房间门。

“进来吧。”

柴漾踩着高跟鞋往后退了一步,挑眉,“这不太好。”

还没等她说完,就看见一个小男孩从里屋套间跑出来,脚步哒哒地跑到厉宁策面前,仰头问:“表叔,我刚做好流光城布局和河道设计,你要来看看嘛?”

说完,歪头看向他身后:“啊,是刚才那个漂亮姐姐!姐姐好!”

虞之焕的存在让柴漾有些意外,又觉得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朝小男孩不失礼貌地淡笑了一下。

“等你最终完成了我再看。”厉宁策蹲下摸了摸虞之焕的头,“不困吗?”

“不困。”虞之焕摇头,“你忘啦,我今天下午才睡醒来。”

“那你在客厅玩一会儿,我们去阳台上谈事情。”

“好。”

坐落在城市最繁华的中心,酒店直入云天。在其最高层套间外的阳台,城市的夜色尽收眼底。

与柴漾那间不同,她的阳台正对着今夜赛事的会场,能一眼就看到升腾的烟火,而厉宁策这边却寂静许多,柔软的小沙发相对放在矮桌两侧,仰靠在这里晒太阳一定很不错。

她这么想着,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

熟悉的薰衣草香钻进鼻腔,她浑身一个激灵,起身坐到另一个沙发上。

她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想问他的问题,回过神,却发现厉宁策姗姗来迟。

手里端着小托盘。

两杯水,和一盘鲜切水果。

“刚烧开,兑了些凉的。”厉宁策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小心烫。”

“……谢谢。”

柴漾踯躅地伸手接过,杯壁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

她垂眸,望着杯口腾腾热气出神。

这样的事情,他做起来行云流水,又不让人感到逾矩。

说实话,业界对励云集团的年轻总裁往往停留在描绘他的商业洞见和头脑,很少有人透露过厉总本人究竟是什么性子。她一方面觉得这种浑然天成的体贴和照顾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另一方面又怀疑这是他对合作伙伴固有的诚意。

“喝杯水都能想这么多,也不见你今晚多这些心眼。”厉宁策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弓成一道漂亮的弧线,“第一次去的局也敢喝这么多。”

柴漾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

凭她对过去厉宁策的了解,他还有话没说完。

“楚铎就算了,他那几个朋友都是从十几岁就在这边的,花样和套路根本不是你能想的。这里不像国内禁……”

“我知道的。”

柴漾放下杯子,对上厉宁策的目光:“怎么说呢,我可能比他们更清楚。”

marijuana。

她刚被沈长鹤打包扔到大洋彼岸的时候,差点被一群街头小混混忽悠着给他们做跑腿的中间商。要不是袁青他哥路过,及时将她带走,她早就不知道走上了什么不归路。

后来大学认识的同学也是。

每次小组作业都能闻到身上淡淡的味道,甚至会给她科普那种如梦似幻的感受,还在她义正言辞表示自己无法接受并认同此物应该被禁止时露出鄙夷和嘲弄的神情。

她对抗不了其他国家的法律,只能逼迫自己远离傻逼。

“我没在那儿喝多少。”她眨眨眼,“我自己房间里就有很多空酒瓶。”

厉宁策皱眉:“因为决赛?”

终于,来到了这个决赛后给她雪上加霜的话题。

柴漾直起腰,倾身,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雨落的事情了。”

她努力不让自己颤抖。

从小到大,她跟着母亲辗转奔波,从来没有结交到超过三年以上还联络的朋友。游戏里认识的那群人,可以说是她感情最好,最赤诚最珍视的一群朋友了。

她为自己的不告而别愧疚,却从来没有想到朋友的死讯比重逢先来。

“不算早,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发生骨转移了。”厉宁策声音很平静,却无端给了她紧绷的身体一些放松之感,“他发来消息告诉我说,好像找到你了。”

柴漾愣了一下:“找到……我?是说三水晚?”

曾经的她也知道自己荒唐不务正业,把空闲时的精力都放在了游戏上,完全是被人抨击的网瘾典范。她在游戏里也不敢和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情况和个人信息,总是在他们聊到现实生活的话题是含笑回避。

直到那款游戏朝竞技方向发展,直到诸多俱乐部建立,高端玩家有了朝竞技选手发展的道路……直到她和雨落在海外服务器打排名时排到了国外某战队,最终逆风翻盘,她那颗心才开始蠢蠢欲动。

她想去线下,想去战队,想让网友变成现实的好朋友。

想一起披着国旗,捧着奖杯站在世界之巅。

多么天真……明明他们连她叫柴漾都不知道。

“你加入UY后带他们打的第一场比赛还记得吗?”

“北美赛区内部的定级赛,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都是对各个国家和赛区打法思路很熟悉的人,哪怕换了一款游戏,有一些特色风格是刻在俱乐部骨子里的。”厉宁策回忆着骆禹在病床上对他说的话,“但他说,UY的新打法,是明显的三水晚打法。”

这话听上去很玄,厉宁策听完并没有全信。

但当他在某次焦灼的会议后仰靠在椅子上,打开了UY的比赛视频,看到解说无不惊讶于队长团战中的某个利落而爽快的决策,内心像是被击中了一样。

——落子要考虑到十步后。

——不要只相信你的眼睛,要相信你的判断。也许对眼前而言这只是下下策,但对整局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意想不到又关键的转折。

话是他教她的,但看着视频,仿佛她站在自己面前。

他大概能理解骆禹,一种想搭上自己全部运气、孤注一掷地赌一回。

柴漾半天没有回过神。

原来是这样。

厉宁策将昨日之事从脑海里挥去,接着道:“知道你还在这个圈子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让我请你回来。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出面,他才告诉我他在住院了。”

“这样啊。”柴漾弯了弯手指,小声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在她的记忆里,厉宁策几乎不怎么和她的朋友们一起玩,她也不会在几个人一起开黑时主动叫他。

有时他即使在线,也不会很及时地回复消息。

后来看过厉宁策的专访和公开履历,她才知道那段时间他在那家游戏的研发公司做开发。

“记不清了。”厉宁策看了她一眼。

未必是记不清,大抵是不想说。

“嗯。”她也不强人所难,重新躺回沙发里,手臂遮住眼睛,轻声说,“那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问完,她自嘲地笑一下。

“他肯定让你什么都不要和我说,更不希望用逝者的遗愿来道德绑架我。”

雨落那个人,应该是那群朋友里心思最细腻最敏感的一个。但好脾气的人往往容易被人欺负。偶尔看看故友动向,会发现他当选手的时候拿不到冠军,别人会盯着骂他,当教练的时候拿不到冠军,被骂的还是他优柔寡断,不会团结队员。

到最后就连雨落自己都无法插手的俱乐部和资本决策也要他来背锅。

他照顾所有人的情绪,也体谅每个人的难处,到最后却没有人为他承担的风暴。

“你们倒是互相了解。”

厉宁策没看她,仰头看了一眼阑珊的夜色。

“所以你坚持要找我的原因,在他?你该不会是……想要买下Vix?”

柴漾用牙签勾起一块苹果,吃完咽下。

兀自思考:“不过如果你想进驻凛北在规划的电竞园区,老牌战队可能确实比自己建的新队更有优势一些,考虑到品牌效应,或许会有些资源倾斜。”

厉宁策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丝意外。

不仅是因为他那些尚在孵化的想法被她一语道破,更是因为……她看似置身事外,对国内环境与发展的关注却并没有停止。

“他只有一句话想我转达。”厉宁策的目光落在她的下唇,苹果抹去了她口红的艳丽,“尽管后来他又放弃了,但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他一直想替你拿个世界冠军。”

柴漾顿住,眼眸微微闪动。

“你不需要有负担,也不用对这句话负责任。”厉宁策的声音清晰可闻,“至少UY已经替你拿过世界冠军了。”

“这不一样!”柴漾脱口而出。

UY的冠军,和身披国旗的冠军,怎么能一样?

厉宁策不置可否。

他淡淡觑了她一眼:“不一样又如何?你不还是拒绝了我吗?”

“……激将法是不是?”柴漾嘴角扯了扯,虽然早有预感,但还是被他在这里下套等她气到了。

不过还好,她也不是没被合作方气死过。恨不得把鞋砸到投资人脸上,却还要笑着和人家打高尔夫的事情她也不是没经历过。

至少厉宁策,好看。

嗯。

赏心悦目。

或许酒意仍在掌控她的神经,她恍恍惚惚地说出了口:

“如果不是数据分析师呢?我是说如果我们一起收购Vix……”

不过在声音被自己听到的瞬间,她立刻闭上了嘴。

这是她潜意识里的想法。

契机在于今天Vix的失利,在于雨落的离开。哪怕只持股0.01%,她也想对雨落生前付出心血的地方有那么一点话语权,去替他实现愿望。但它充其量是一个没完全整理好的随意无比的“idea”。

面对日理万机、精于算计的铁血商人,这话并不应该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提议就应当有提议的样子。数据支撑、发展规划、优劣呈现……就像她创业时说服每位投资人一样,厉宁策同样需要她有理有据地被说服,就像曾经的三哥教会她怎样从表面繁琐数据中分析要害,如今她也应当更专业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不安地看向厉宁策,心里有些烦躁。

窒息感胸口层层在叠加。

这段时间自己的事业上面临着研发和商业化的双重困境,沈家那个烦人的老爷子有事没事就打电话催她回国,本就让人有些痛苦。今日又因为UY大胜Vix,勾起了她少年时最本真的胜负欲望。

她刚刚为闪光灯下Vix抱头痛哭的选手们感到真切的难过,雨落的死讯就如一道雷霆将她劈到浑身发凉。

往日的镇静自若尽数被负面情绪驱逐包裹。

在这样狼狈的时刻,她还在这个人面前失言,好像……失去了底气与先机,推翻了她走进这个房间之前在他面前树立起来一切自信和骄傲。

“晚晚。”

他从未这样叫过她,让她心尖颤了颤。

是了,他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但他没有用自己提供过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英文名,对他来说,她是“三水晚”这个符号背后的人,

“我不在酒桌上谈生意。”

他滴水不漏地回了她的话,言辞间没有任何倾向,却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不在酒桌上谈,是因为醉的时候无法做出合理判断和思考。他一边拒绝着她,一边又给了她温柔而不失体面的理由。

“嗯。”她吸了吸鼻子,试图掩盖喉咙里的酸意,“我知道。”

“你不知道,不然你刚才也不会站在门口抓着我不放。”

“我……”

柴漾怔了怔,隐约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她五指抠着沙发,眉峰一横,“不是,我也没和别人这么谈过生意啊!我他妈是那种什么都不挑、谁都看得上的人吗?”

啊……她好像找回了骂UY那群臭小子的劲儿。

可是,她都说了什么?

啊!!!

她局促地端起水杯,仰头一饮而尽,心里盘算着还是找借口赶紧溜吧。

刚放下水杯,却见厉宁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面前。

弓身,单膝蹲在她面前。

他说:“你意识到我们现在沟通上的问题了吗?”

他真的很高,这样蹲下后和陷在沙发里的她高度差不多。

他微微仰头,眼底映着她的轮廓。

柴漾被他看得眼热,但近在咫尺的帅哥又让她舍不得别开脸看。

她盯着他,想了想说:“说实话,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面对你的时候,我找不好边界和分寸。”

说是第一天见面的业务往来关系?

哪有待面试的员工认识老板第一天就往对方酒店房间跑的?

说是相熟多年的亲密朋友关系?

中间断了联系的这么多年又分明无法忽略。

而过去的亲近时光又仿佛历历在目,总是忍不住想要逾越过陌生人和商业关系的分寸,想更进一步,又不敢更进一步。

客厅里传来虞之焕浅浅的呼吸声。小家伙蹦蹦跳跳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厉宁策没有要回去照看孩子的意思。

柴漾在他沉静深邃的目光下,躁意也消了几分,消散进这月色。

“袁青说,和我交朋友需要很长的时间。因为我不主动,也不会敞开心扉。所以能成为我朋友的人很少,但每一个都是很有耐心的人。我想,我大概也并不是掌握不好分寸,而是潜意识就不想这么做……不想保持距离。”

很神奇,与厉宁策见面后的这个晚上,她竟然开始当着他的面剖白自己。

“因为你是我过去的一部分,是故人。”

他是天然就会被她迫切划归进朋友范围的存在,而这种类似于所属物情结般的隐秘想法会让她自己的理智感到矛盾。

因此,才会既想避得远远的保持距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酒精让感性的欲望略占上风,而在理性的意识和感性的潜意识的撕扯中,她变得疲惫且狼狈。

他听她说着,蹲在自己面前沉默了良久。

忽然抬起手,拇指落在她的脸颊上,指腹自上而下地轻轻划过。

柴漾怔了怔。

那里有一滴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泪珠。

而他的动作轻柔而虔诚,不带任何妄念与私欲。

“我本来很期待和你见面的。”他低声道,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自嘲,“可我怎么觉得,见到我让你更痛苦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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