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凝滞了，时间大概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或许也只是短短的几分钟，静谧如疯长的野草，仿佛被星火点燃，很快便呈燎原之势。

楚明昭用力捻熄烟尾的火星，仿佛捻着对方的小命，语调依然无波无澜：“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回答我！”

楚瑶看不下去了：“爸爸，你......”

顾尘渊突然握紧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楚瑶对上他的视线，又怕激怒了楚明昭，只得抿着唇不吭声了。

顾尘渊沉默片刻，才低缓开口，一字一句：“从跟瑶瑶交往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董事长，希望您能成全我们！”

“成全？”楚明昭好似听到了笑话一样，冷嗤一声：“你跟雨眠交往之前，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顾尘渊：“记得，从不敢忘！”

楚明昭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茶几翻滚，杯盏飞出去，朝着楚瑶砸去，顾尘渊见状，行动比理智更快一步，抱着她转过身，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

重重的茶几悉数砸在他的身上，楚瑶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到头顶传来轻微的一声闷哼，抱着她的男人身子晃了晃，又将她搂抱的更紧了些。

楚瑶慌了，急急忙忙从他怀里退出来，伸手摸他的后背：“你怎么样了？”

顾尘渊唇角溢出一丝血迹，抬手缓缓擦去，低声道：“我没事，没关系！”

“还说没事！”那么重的茶几台面，砸在他的后背上，该有多疼啊，楚瑶气急，心疼的泪眼汪汪，指责楚明昭：“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

楚明昭眉目冷厉，根本不理会楚瑶，只眯着眼盯着顾尘渊，厉声质问：“既然没忘，为什么还跟我女儿搞在一起？”

顾尘渊咽下喉间的腥甜：“情难自禁！”

楚明昭深邃锐利的眸底溢满浓浓的讽刺，几乎是讥诮嘲弄的口吻：“情难自禁？”

“你骗骗她这种脑袋被驴踢了的傻白甜还糊弄的过去，你以为我会信？”

“情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配拥有的，不要用你内心里龌龊的欲望玷污了它。”

顾尘渊脸色煞白，薄唇紧抿成一条笔直的线。

楚瑶听不下去了：“爸爸，你也太侮辱人了！”

楚明昭站起身，只是凉凉扫了楚瑶一眼，转身就往外走，打开门时，淡淡吐出几个字：“绑了带走！”

保镖立即进来，堵在楚瑶面前，礼貌开口：“大小姐，请跟我们回江城。”

楚瑶肯定是不愿回去的：“我工作还没完成，我不回江城......”

保镖先礼后兵，闻言，一左一右上前就要扭她的手臂，却被顾尘渊及时拦住了。

顾尘渊抚摸楚瑶的脸颊，又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的位置，低声哄道：“你听话，先跟董事长回去。”

楚瑶担心他：“那你呢？”

“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顾尘渊扯了扯唇，露出一抹淡笑：“乖，董事长身体不好，刚才已经动了怒，要是被气出个好歹，就算在一起了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想到领取体检报告时，医生对她说的话，楚瑶也有些后怕，她很快妥协了，顾得不有外人在场，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下巴：“那我回江城等你，你记得去医院。”

顾尘渊点点头：“我处理好工作上的事，就回江城找你。”

套房内的行李物品会有肖潇帮忙收拾好带回去，楚瑶裹着风衣，想到爸爸还在楼下等着自己，不得不跟着保镖快速离开。

顾尘渊默默凝望女人消失在视线里的纤薄背影，眸底翻滚着墨浪，低低哑哑的冷嗤：“欲望么？”

“......确实是我不配！”

楚瑶被送到楚明昭的车里，同坐后排的位置，秦助理小心翼翼看了眼后视镜，才朝着司机点点头，示意可以启动了。

迈巴赫驶出酒店，汇入车流，车速很快提起来。

楚瑶有些生气，扭着头看向窗外，闭了眼，一句话都没有跟楚明昭说，楚明昭也懒得理她，父女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了清泉湾。

楚瑶正要上楼，被楚明昭喊住了：“你要是同意分手，你现在拍的剧还可以继续拍下去，你要是不愿意分手，那部剧你就别想再拍了。”

楚瑶是真的被楚明昭的蛮横独断气着了，忍不住呛声：“要不是你说我在荧幕的形象有妈妈年轻时候的影子，你以为我会进娱乐圈接那么多单一又类似的角色？”

楚明昭闻言，一时之间竟怔愣住了。

楚瑶抹着眼泪，“蹬蹬蹬”的跑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甩上门，趴在被子里哭起来。

或许是昨晚太累睡得太晚，她没哭一会就睡着了。

楚瑶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打开门时，管家站在门外，轻声劝道：“大小姐，不要跟先生怄气了，先生在书房待了一下午，我送茶进去的时候，看到他好像有点不舒服。”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院子里橘色光芒从落地窗外照射进来。

楚瑶顾不得其它，长指梳理睡乱的长发，快步往书房的方向走：“我去看看他。”

悄无声息推开门，看到楚明昭闭着眼靠躺在单人沙发的靠背上，桌前摆放着一本相册，不用看都知道是母亲生前的照片。

楚瑶脚尖点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站到楚明昭的身后，像往常一样用指腹按揉他脑袋上的穴位。

楚明昭闭着眼，只是闻着她身上独特的香味就知道是女儿进来了。

他叹息一声，相比起早晨，此刻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就连态度和嗓音都放软了，似乎很是无奈：“你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到为了这个男人，要跟爸爸作对！”

楚瑶也不想跟爸爸针尖对麦芒了，只道：“当初妈妈跟您在一起，是不是也遭到了家里的反对？”

楚明昭默了默，“那不一样。”

楚瑶：“哪里不一样？妈妈是名门闺秀，追求她的贵公子阔少爷那么多，她偏偏选择跟您在一起，您身世不祥，只有养父养母，还在那么偏远的地方长大......”

楚明昭又沉默良久：“你妈妈跟你不一样，我跟顾尘渊也不一样。”

楚瑶轻轻淡淡笑了一声：“我们感情正好，您现在强行拆散我们，我肯定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一段感情，总会有个高低起落，我今年才二十岁，说不定我跟顾尘渊相处两年，从热恋转冷，感情归于平淡，慢慢的就会生出彼此腻味的心思，最后厌烦了，跟很多走不到尽头的情侣一样，最终分手......”

楚明昭不赞同她的观点：“你跟顾尘渊相处越久，只会越陷越深，爱到无法自拔，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楚瑶正按摩的指尖顿住：“您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楚明昭：“我是个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比你准多了，他不爱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爱上你，一个男人，给你再多的喜欢，也抵不过他对你的爱，只有爱你，才会在乎你的一切，才会舍不得伤害你。”

楚瑶恍惚片刻，过了好久才消化楚明昭言语里的意思，无知无畏的笑起来：“曲维舟一开始爱我爱的死去活来，后来呢？”

“爸爸，这世上的男人，您敢保证谁会爱我一辈子呢？”

楚明昭拍了拍她的手背：“顾尘渊这个人，沉府太深，手段太狠，心机太重，你听爸爸的话，跟他分手吧，无论在商场还是在感情里，你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爸爸看人比你准，当初爸爸也反对过清音嫁给江知越......瑶瑶，爸爸不会害清音，更不会害你！”

提到谷清音，楚瑶瞬间听懂了楚明昭的暗示，江知越这个混蛋，不仅没有收敛，还在继续跟司恬有来往吗？

都高调到连上一辈的人都知道了。

楚瑶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差点立誓保证：“我是爸爸的女儿，一旦在感情里发现他有半点对不起我，我一定及时抽身，绝不深陷。”

“表姐暗恋他这么多年，又交往了两年，还不是喜欢上曲维舟后果断抛弃了他，表姐能做到的事，您要相信您女儿也能做到。”

楚明昭闭了闭眼：“你是铁了心要跟他在一起了？”

楚瑶实在想不明白，索性直白的摊开一切：“他家世确实不太好，出生也不太光彩，但那些都不是他的错，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太懦弱太无能太没责任心。

您如果在意的是门当户对，他确实配不上我，可论个人能力和商业手段，他远远在我之上，倒是我配不上他。”

“你以为我是因为门当户对才反对你们在一起的？”楚明昭坐直了身子，转身看着楚瑶，眉宇间压着一层浓稠的阴翳：“我自己跟你母亲就不是门当户对，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些？”

楚瑶：“不然呢？他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您心甘情愿把他留在身边扶持提携甚至教养他，对待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就是从小被我保护的太好了，不懂人心险恶。”楚明昭一字一顿，句句都如利刃戳到楚瑶的心口：“作为一个商人，我需要他这样的商业奇才成为帮手，可作为一个父亲，我只在乎女儿是否过的幸福。”

“顾尘渊应该告诉过你他不太光彩的出生，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那三位至亲是被顾家人逼上绝路，最终一个个活生生惨死在他面前的？”

“一个从小就被仇恨裹挟的男人，哪怕长大后，披了一层绅士的外衣，骨子里也是凉薄残忍的。”

“从他身上，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