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倒是会搅浑水。”林月筎来了兴致，想看看林渊到底还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

她这心态就跟在岸边欣赏落水者的丑态那群人似的——唯一不同的是，她本身就是落水的人。

林升瞥了她一眼，没管她。

“你怎么总这么正经，”林月筎从他背后把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和当年还是一个样子。”

“你不喜欢？”林升把她拉下来，抱住她。

“怎么会不喜欢，”林月筎窝在他怀里，握住他的手，“可惜这不完全是你的身体，不然我真想亲你。”

遗憾的是，他们只在死的时候，亲吻过对方一次。

在林素月醒过来出发前，林渊去看了一眼楚阎和楚柳笙，小姑娘在眯着眼睛吹风，双脚扎进河里，一摇一晃，楚阎则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都没事就好，林渊松了口气。

他回过头去找林素月，而楚阎睁开眼睛，瞟了一眼他来时的方向，“……阿渊？”

“阿渊不在这，不，也许他在这，”楚柳笙甩着脚玩水，“这破地方就是不怀好意，真讨人厌。”

“这里有两个阵营，或者说派系，死去的人占一个，活着的人占另一个，带我们来这里的那东西到底想做什么？”楚阎垂眸、沉声道。

楚柳笙沾了一手湿泥，她拍拍手，“无论那东西想干什么，都没存好心思就是了——你看，开始是老玉差点死了，接着又让我针对阿渊，现在更是把想我们自相残杀的意图露了出来……”

“如果你刚才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和场景里的黑影一样，都看不见已经‘死去的人’了。”

楚阎在场景扮演一个爱拈花的老混蛋，楚柳笙是刽子手，按楚阎的说法，就是他们都不是正义的存在。

“不过来都来了，就好好玩玩吧，我还挺有兴致的，哥。”大部分时间楚柳笙都喊楚阎阎哥，可一旦她只喊哥，就代表她做下了某一个重要的、甚至可能涉及自己性命的决定。

上一次她喊楚阎哥的时候还是——

“哥，如果真有我大婚那天，我要去逃。”某天楚柳笙跟楚阎聊着天磕着饼，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逃去哪？”

楚柳笙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但哥……你懂我的，我固来是一个活的很任性的人，到最后都要你承担我的任性，谁让你是我哥呢。”

楚阎轻笑，想到他一定会想到的那个人，十分煞气氛地补了一句，“你可别，到时候指不定是谁拖累谁呢。”

楚柳笙白他一眼，没再说话。

既然小妹都说好好玩玩，那便好好玩玩吧，楚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热衷于冒险，他轻笑一声，尤其当这冒险还能讨好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的时候。

林素月走了很远，远到按常理说她早该放弃回去睡了，特别是这节骨眼上，要是让人捉到她大半夜在外边乱晃，那真是平白惹一身麻烦。

可她偏偏坚持了下来，这姑娘性子也是倔，梦里面听一句话，一定要亲眼验证它是真是假。

“天啊……”又走了一阵，林素月踩到一片黏湿，她感觉不对劲，便抬起脚来，在火光下瞧了瞧，脚底满是血迹，她惊讶地往后退了两步，瘫坐在地上，浑身冒冷汗，却突然想到什么，疯了似的扒拉前面的灌木，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破烂的尸//体。

林素月说不出话来了，她僵住了，眼睛凝视着那个熟悉的面孔，牙齿打着颤，一下子没了生气。

“谁告诉我来这里的，你给我出来，”好一会儿，林素月又站起来，环视一周，大吼大叫，完全不顾会不会把旁人引来了，“告诉我言哥是怎么死的，求求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这姑娘和小笙差不多大，兴许比她还小些，林渊自认做了件残忍的事，却没有悔意。

林素月要真疯了，她着了魔似的喊了半天，面目狰狞，简直不像自己，过了许久，才慢慢蹲下身，抱着膝哭。

“求求您，帮帮我吧。”声音从尸/体里传了出来，只有林渊能听见。

“我怎么帮你？”

“求您借我力量，您是特别的，我能够感受到。”林君言苦苦哀求，连对林渊的称呼都从你变成您，毕竟，他就要没有时间了。

原来是这样吗？林渊终于彻底明白了场景的意图。

“好，我借你。”

林君言甚至都来不及感恩，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几乎被砸到断裂的指尖最后一次抚过林素月的发丝，对她说：“快逃。”

这是他一直都想对林素月说的话，现在才说出口其实已经太晚了，但小姑娘不会怪他的。

林素月笑了，她感到自己像是听见了一句话，一具来自死了的人的话，是精神不太正常了吗，可她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无论您是谁，都谢谢您帮我还有言哥，不过您的大恩，我是报不了了，因为我要听言哥的，去逃。”小姑娘第一次浑身轻松，这句话，言哥早该跟她说了。

她把火把踩灭了，一路跑，一路跑，直到前方再也没了路，她摔下了山崖。

林渊就在后面跟着她，他的确做了件残忍的事，但林素月甘之如饴。

不过这场景可是比他要残忍得多，现在他和老玉站在这些无辜死去的人那一方，可小笙和大阎却是“罪人”。

这下可怎么办呢？

林渊也起了玩心。

“林素月死了，接下来该到我们了。”场景的重点只有三个，一是林素芳之死，二是林素月和林君言之死，三是林升和林月筎之死，当然三百年前，林升并不叫这个名字，他只是借用了这具身体。

林月筎趴在林升身上，要他背，像没了脚，“能看到自己怎么死的咱们应该是头一个，也怪稀奇的。”

“要动真格的了。”林升其实并不喜欢血，但他从来不介意自己手上染血——也许自己是天生脑袋里缺了根筋，他这么评价自己。

林月筎爱极了这个男人天然的狠劲，她朝他眨眨眼睛，整个人八爪鱼般缠在他身上，亲他脖子。

其实在场景里死的哪只这么点人，只不过更多的人死了就是死了，连报复的资格都没有，可有的人，却偏偏可以继续活着，享受百年后的兴盛。他们凭什么呢？

大阎、小笙不用太担心，他们大概猜得到，老玉或许是最不用担心的一个，他很纯粹。这样的机会不多有，林渊冥冥中有种感觉，他没有退路了，这一次，要么离开这里，要么死。

林渊这么想的时候很坦然，好像既然生死是注定的事，那就不必多在乎——大概他也是个天生的怪人。

已经过了两个场景，那个大巫，新娘也差不多要出场了吧，林渊有种直觉，这些“人”，才是这个场景的真正主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他们有什么花招，都尽管使出来吧。

疾风骤起，刮的树梢不住晃动，似人的蔓延伸长的手臂，随风舞动，无法停歇。

很多人都在笑，林渊笑意如墨般清淡，楚阎是浅勾着一抹笑，而林月筎，她笑的太假，导致显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