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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金丹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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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者引天地灵气入体,锤炼奇经八脉,以此获得筐外之力,以求飞升。大千世界,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天道法则,以凡人之躯跨界飞升本有违天道。逆天而行,自然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之痛楚。修道者每突破一个大境界,都会遭受天雷洗礼。而天雷大小则看个人资质与境界高低了。

像柳絮这样用药物催灌出来的筑基修士,所经历之天雷还不及春日的细雨。朦朦胧胧,袅袅娜娜,落不到地上就已散去。而薛泽当日突破大乘期则经历了举世罕见的四九雷劫。四轮九道天雷依次落下,总计三十六道。那滚滚的雷声在潮鸣宗上空持续整整一天,伴随的暴雨让之水暴涨几近倒灌入九皋城。纵使躲入了宗门特制的渡劫石室,亦准备了无数法宝,薛泽还是身受重伤,调养了好一段时日。

裴玄清金丹已有两年,他资质不凡,雷劫想必不会好过。做父亲的自然为他备下了诸多法宝,只是没想到,他外出一趟归来,就突破在即,立马就要踏入元婴。

现下雷云已成,已赶不急进入渡劫石室了。加之裴玄清这一路匆匆赶路,几乎未曾休息,法宝也尚未备全,莫说四九天雷,就是三九二九也难扛下来。

难道我儿仙缘就到此处了?薛泽在心中捏了一把汗,暗自后悔。

先天剑体,天赋之高不容小觑。普一筑基,直接经历二九天雷、三九天雷共计四十五道,直接步入金丹大圆满。与其说是高兴,不如说是把众人吓得不轻,差点以为潮鸣宗就要失去一位优秀的传人了。好在,裴玄清用天生的剑意硬扛了下来。如今,金丹化婴,并非筑基结丹那么简单,怎能叫人不怕?

幸好旊萝仙姑在场。她贵为潮鸣宗大长老,对阵法颇有研究,宗门大阵以及潮鸣宗御敌的最强剑阵“三清四时阵”,皆是出自她手。

此时只见她起身抬手凝神聚气,以指为笔凌空画符。转瞬之间,万道光芒从指尖流出,飞往清微殿上空,不过几息功夫,便将整个大殿笼罩在层层结界之下。此阵名为“洞清灵虚阵”,可借三界十方九地之力抵抗外敌,属于防御阵法中的上上品。大约能抵消部分雷劫威力。她尤嫌不够,再祭出几道赤文符在裴玄清周围布下结界。此符能提高阵中人肉身强度,通畅经脉,快速吸纳天地灵气。

有她协助,裴玄清的渡劫的成功率定能大大提高。

布完大阵,旊萝仙姑面色苍白瘫软于座上。如此强悍的防御法阵,要在顷刻之间布下,消耗的可是数以万计的灵力,纵使她有大乘中期的修为也难以为继。然而这还不算完,她吞下数颗丹药,补充灵力以维持大阵不散。

薛泽拱手谢过。

那边迎晖真人打开储物袋,取出七宝伞、避雷幡、翻天印、紫金钟、割烹鼎等常见防御法器,共计数十枚。薛泽这边亦拿出事先准备的斗姥毡、炽焰镯、赤宝彩绫、灵官剑等等法器。桩桩件件,拿出去都是人人争抢的灵器仙品。

而现在,这以万千灵石计的法器,如流水般向裴玄清身边涌去。他盘腿席地而坐,闭目凝神,一再压抑丹田中翻腾的灵气,希望第一道天雷来的尽量晚一些。

说实话,他并未准备好。只是面上不显。

柳絮亦是来不及躲避。他何时见过如此场面,感觉这天雷不像是找裴玄清的,倒像是来劈自己的,惜命的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全场数他修为最低,这强悍的雷云逼仄阴沉,无形中已经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老天爷你可长点眼,要劈的人在哪儿,别劈歪了。

紧要关头,忽见惊蛰招手示意他过去。他布起阵法将自己和柳絮圈护在内。

柳絮看了一眼眼前闪着金光的粼粼法阵,吃惊于惊蛰的修为。原以为他只是薛泽身边的一个近侍小厮,至多亲传。看这样子,修为至少也是元婴以上,出门在外也是可做一方老祖的存在。

第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候,凭栏台上的弟子已经散去了大半。修为低的弟子根本无法直视这般强悍的天道法则,都同柳絮般喘不上气。好在这第一轮九道天雷,落在洞清灵虚阵上,再入清微殿时已是威力极弱。裴玄清端坐殿中,几乎未动分毫便已安然度过。

天雷向来是由弱至强,一寸一寸捶打修道者的肉身。第二轮天雷开始时,凭栏台上只剩下寥寥数人,大多也是姜谣之类元婴修为的弟子。懿轩、空恒长老在各自的居所远远观望。心中盘算着裴玄清此次要经历多少道雷劫。

第二轮九道天雷依然是平安度过,只是洞清灵虚阵上已出现裂痕。众人望天,看这雷云依旧浓密,电光穿梭似银龙盘旋在内。想必还有第三轮天雷。而就在此时,宗门大阵又发出警报,显示魔气入侵。旊萝仙姑面露难色,宗门大阵虽有灵石支撑,但也时时牵动着她的心神。此时她耗尽灵力为裴玄清护法,哪有空去查探什么魔气。薛泽只担心有魔教中人图谋不轨,心中默念口诀,将自己的佩剑疏狂召唤而来,护卫在裴玄清身侧。

那是一把麒麟竭剑鞘的宝剑,上錾金银纹饰嵌宝玉翡翠,挂朱樱凤羽剑穗,华丽异常。剑身未出鞘,不知是何模样。

雷云翻覆了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滚滚的雷声由远及近,嗡嗡作响,却不落下。天空开始下起雨,从豆大的雨点转为倾盆暴雨。这是第三轮雷劫的前兆。

银色的电光在雷云中鼓动、纠缠、聚集,最后化为一道碗口般粗细的闪电直劈清微殿上。洞清灵虚阵应声而碎,旊萝仙姑吐出一口鲜血,布阵已经耗尽了她的灵力,眼下阵法破碎更是累及心神。她作揖退下,在一边闭目运功。赤文符会自行运转,不需她神识操控。此时的她也急需休养,以免祸及自身。

随着第三轮天雷的开始,二三四道天雷接连劈下。前四道皆是碗口粗细,裴玄清操纵着身边的法器飞入半空中于闪电相撞,迸发出骇人的火光,将那雷击化去部分。而五六七八道雷劫,仿佛有灵性一般,见他尚有余力抵抗,便一道粗过一道。到了第九道天雷,更是一次性击穿了三把七宝伞,狠狠劈在裴玄清天灵之上。

裴玄清一个踉跄,仿佛被千斤巨鼎捶打在了胸口,四肢筋脉说不出的疼痛。唇边溢出一丝鲜血,他抬手擦去,双目紧闭以神识探测天地。

薛泽飞身出殿外,见雷云未散,暴雨更甚,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知道裴玄清怕是要经历四九天劫。

四九天劫他是见识过的,那是极其恐怖的天道力量,不是一切阵法灵气可以抗衡的存在。只是想不到,他的儿子,在金丹化婴之时就要面临这般磨难。难怪人说先天剑体虽然强悍,但天不假年,往往未曾有所作为便早早夭折。

雷云还在聚集,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后,而此时的天空已然见不到一丝阳光。只有云层中偶尔划过的闪电,短暂的照亮天空。第四轮雷劫来的没有那么快,它还在酝酿,酝酿出更强大的威力,想要呵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

裴玄清坐于赤文阵中,全身每个毛孔都在飞速的吸收着天地灵气。若此时灵气能有实质,从远处观望,清微殿上乌云密布,而灵气则成漩涡状被吸入殿中。惊蛰连忙抛入几枚极品灵石供他恢复灵力。裴玄清接住灵石,闪着荧光的极品灵石在他手中迅速失去光泽化为齑粉。

这种强行吸纳灵气的方式极为危险,容易伤及经脉,平日修炼中若非急功近利之徒断断不会使用。可此时已是紧要关头,哪管得了那么多。

眼看第四轮天雷已经在空中凝聚出雏形。那是一条银龙的形状,细看甚至能看到龙头上分叉的犄角与飞扬的胡须。

这是什么东西!

柳絮惊呀。天雷他也见过不少,能凝聚成龙形的还是第一次。

在这休憩的片刻间,有几道强悍的神识跨越山河万里前来查探,被薛泽挥手一一挡了回去。这些神识或是好奇,或别有用心,总之不能让他们靠近此时的裴玄清。

裴玄清双手结印,运起灵气,充盈自己的经脉,将肉身强度提到最高。又从神识里分出一抹剑意缓慢的覆盖全身,他的周身自内而外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这是他先天剑体,剑意圆融独有的护身符。手边法宝已经不多,不知道能不能扛过这四九天雷。若再有五九,那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注定他今日要殒命于此了。

终于,第四轮天雷的第一道划破长空,落在清微殿上。将清微殿数千年的宝顶直接劈出一个大洞。柳絮有惊蛰护着,并未伤到分毫。只是那雷光太过刺眼,他都来不及细看,只觉得眼前一片花白,头晕目眩。等白色散去,阵中之人依然端坐,双手结印以气举灵。

还好还好,他扛下了第一道。

随后二三四道,裴玄清依次用上了斗姥毡、赤宝彩绫、炽焰镯。这些昂贵且威力无穷的防御法器在天雷之下显得脆弱不堪,一击便化为焦炭跌落在地上。然而,对薛泽乃至整个潮鸣宗来说,只要能帮裴玄清抵御部分天雷,再多的钱财都是值得的。钱财易得,而天资卓绝的弟子不易得,唯有优秀的后辈才是宗门的希望。

第五道天雷正在酝酿着落下,裴玄清手中只剩下一把灵官剑。这是薛泽早年的佩剑,相传是太乙雷声应化尊王灵官所持金鞭残片打造而来,其中寄宿着王灵官的一丝雷意。这本不是一件防御法器,想必薛泽尚未凑齐剩余的法器,只能祭出自己早年的佩剑以求一搏。

裴玄清一直闭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他抬头看天,清微殿已经失去了屋顶,滂沱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落入他的眼眸。

第五道天雷轰然落下,如张口的巨龙自高空俯冲而下,似要将他吞吃入腹。

先天剑体,能御一切剑。躺在一旁的灵官剑赫然起身,浑身闪烁着点点雷光,在裴玄清的驱使下对着巨龙的嘴迎面刺去。以雷击雷,以力克力,在半空中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潮鸣宗。

此时的凭栏台上已无人站立,雨势不减,月湖水位暴涨,已经浸没了平台。

第五道天雷与断裂的灵官剑同时落下,裴玄清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想必刚刚那一击虽被灵官剑削弱,但劈在身上依然是威力无穷。肉身中饱含的灵力一击便已耗尽,他疯狂的吸收着极品灵石中的灵气。赤文符因运载过度,自燃了起来。裴玄清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而面前还有四道天雷。

惊蛰打出更多的极品灵石布在裴玄清周身,希望能加快他恢复的速度。他双手结内八字印,心中默念威武灵官降魔咒。

第六道天雷落下,灵官剑振颤着以最后的残躯迎了上去,在雷龙的口中化为灰烬。而天雷未减分毫,直直劈在裴玄清身上。他哗的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面前结印的双手。

裴玄清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又闭上了眼睛。

此刻他的内心竟然无比平静。

不知为何,在这一道道天雷的洗礼下,他没有了最初渡劫时的那种焦灼之感,反而内心趋于无限的平静。仿佛进入了一种杳杳冥冥、超然物外的状态。尽管此时,他的衣衫已残破不堪,满身血污焦黑。裴玄清自出生便拥有极强剑意,但这剑意仿佛被人强灌入识海,不好掌控。练气时,他只会让无尽的剑意四处游走,以此吓退敌人。金丹之后,他慢慢学会了凝聚剑意或护住自身或化为利剑,但仍有那么一两丝梭天摸地不服管教。而随着一道道天雷的落下,他感觉神识中的剑意也越来越凝实,不听话的那几缕也在慢慢归位,慢慢的与他的识海彻底融合到了一起。

他怎能那样安然的闭着眼睛?安然的甚至的都有些安详了!柳絮心中感叹。

“玄清!小心!”薛泽大喝。眼看这第七道天雷就要落下。

裴玄清的身后赫然升起一把巨剑,剑尖穿云破雾,直指浩瀚苍穹。

这是剑意,凝成实质的剑意。薛泽惊叹,他漫长的一生还从未见过如此真切、如此恢弘的剑意。而这剑意竟然出自他的儿子裴玄清之手。心中震撼之外伴着一丝欣喜,潮鸣宗后继有人矣。

巨剑无锋,大巧不工,与那横跨苍穹的天雷相撞,竟是不相上下。最后双方皆化作虚无,湮灭于半空之中。

第七道雷没有落到裴玄清身上,给他了一些喘息的时间。

剑意虽多,也经不起这样大量的消耗。再次凝聚的剑意就比上次小上一半有余。随着第八道天雷的落下,巨剑再次冲上云霄,却被无情的打散。天雷略微缩减,从龙形转为了蛇形向这裴玄清奔走而来。就在此时,他的芥剑似与主人有所感应,从剑鞘中窜出,刺破云霄,呼啸而去。芥剑极短极薄,在风雨中发出金属般的尖啸。在与第八道天雷相撞后,它跌落在地上,失去了光泽。而天雷依旧是落到了裴玄清身上,打得他几乎无法坐住。平时一丝不苟的束发被雷击的披散开来,又被暴雨冲刷的紧紧贴在脸上,那样子有些狼狈有些可怖。

第九道,怎么办?柳絮心想。

灵石已经用完,惊蛰也拿不出更多。肉身若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持,那将不堪一击。不论多强悍的剑意都抵不过雷劫的捶打。

薛泽是做好了准备以疏狂剑相救的。

疏狂乃他年少成名后在一方密境中所得的上古神器。因外形艳丽夺目,加之他年少风流,便取名疏狂。游历江湖时候,谁不知道“写意疏狂薛公子,翩翩浊世谪仙人”的名号。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潮鸣宗宗主的重担落到了他身上,他需要一个更加老成持重的形象,彼时也剑意有成,便不常将疏狂剑带在身边。但内心是极其喜爱的,整天置于卧房之中,如佳人常伴左右。

第九道天雷在乌云之中慢慢凝聚,龙形越发清晰明显,柳絮抬头甚至都能看见那指抓上层层叠叠的龙鳞。此乃五爪真龙,裴玄清所历之劫不小。

银龙在云层中一再盘旋,似乎在寻找着最佳的角度落下,将裴玄清一击至死。疏狂剑在他周身煌煌颤动,面对如此恐怖的天道法则,上古神器也可怜的如一尾小小游鱼。裴玄清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父亲,似是再问:“你舍得吗?”薛泽凝神念咒,不去看他。剑修之爱剑,如父母之爱子。舍自然是舍不得,但是修道之人子嗣艰难,他千百年来才得此一子,又是如此绝佳天赋,就算是让他以性命相护,他也是心甘情愿。

裴玄清又看了柳絮一眼,这眼神很不妙。他两曾在幻阵□□用过一个身体,此时似乎有一种强烈的心灵感应。

护体的剑意已经很淡很淡,不会流转也无法凝聚剑身。疏狂剑虽然神奇,怕是也无法完全抵挡住天雷。现在别说是四九天雷中的最后一道,就算是随意一道落在他身上,都能让他魂飞魄散。

裴玄清在跟他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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