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思久看到李华完好无损地站在图书馆馆长办公室的一堆标本中，客客气气地问：“李华，你没事吧？”

“还行。”许远惜走出办公室，脸色平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从外面操场就能看到这间办公室哦。”凌思久挑眉，扭头示意了一下办公室的窗户，“你瞧，从这里也能看到对面的解剖实验室。不过怎么只有你，苏妍人呢？”

“死了。”许远惜把门关上，拉着凌思久离开办公区。

“死了？”凌思久当然也知道苏妍死了，但他好奇的是这人是如何在伪装成苏妍的恶鬼的圈套中活下来。

虽然脸色很差，但他毫发无伤，情绪也如常镇定。凌思久被握住手腕，感觉到手心里的汗，不由得扬起嘴角——看来他们的运气都还不错。

许远惜带他进了图书馆讨论区，终于如释重负般松一口气，也松开了凌思久的手。

他见周围学生不多，小声道：“苏妍应该是昨天就已经死了。”

凌思久耳朵痒痒，但没什么表示，点头让继续说。

“我甚至怀疑，苏妍进游戏的时候就死了。也可能是在晚饭之后，甚至可能是在跟我们一起去解剖楼的那段时间。”许远惜皱眉，“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知道这只鬼的弱点是什么了——跟我们不能破坏拟真模型的规则一样，它也不能够破坏人体标本。”

然后许远惜将他一边嘴炮攻击鬼一边抓起苏妍的标本头去砸鬼让鬼瞬间逃遁的事跟凌思久讲了一遍，总结道：“它的攻击方式主要还是吓人，然后让我们在慌乱中破坏模型。”

凌思久没想到他竟然敢直接用手去抓人头，惊得张大嘴巴。虽然这对于他来说是常规操作，但这个叫李华真的是第一次玩游戏的新人吗？

许远惜没有注意到凌思久的表情变化，继续说：“我疑惑的是她为什么要带我来图书馆馆长的办公室？如果她发现我们跟踪她，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她难道不该选在一个更有利于作案的地方吗？比如解剖楼三楼的标本室。”

听起来，他似乎很有作案的经验。

凌思久不得不问：“嘿，李华，你现实中是做什么的？”

“你问这个干嘛？”许远惜被打岔了，皱眉。

他现在已经有点习惯被叫做李华了，虽然一直对“搭档”隐瞒真实姓名不好，但他们确实没有进展到让许远惜能放下戒心的关系。

“有点好奇。”凌思久讨好地笑。

“无业游民。”许远惜冷下脸来。

“我非常欣赏你。”凌思久摸摸自己的下巴，“而且巧了，我这里正好有很不错的就业机会。留个联系方式呗，回头出了游戏我们合作合作？”

许远惜很缺钱，但他并不信任仅认识一天的凌思久。

他没有接茬，将他从办公室里摸的校刊和何蔚然的照片拿出来放在桌上，又搞了几张废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认真分析道：“既然是有两个阵营，那肯定是有敌对的利益。现在很明显，老罗是博物馆阵营的，他要求我们收集失踪的标本。

“他本人可能与罗东伟教授有密切的关系，有待探索。我合理怀疑伪装成苏妍的那只鬼就是他，他对标本制作有着非常疯传的执念，具体原因还不明确。

“而展品复原阵营现在已知的只有护理学院院长李誉，她失去了心脏。还差6个人，我们要找到这6个人，才能……”

“他也是哦。”凌思久指着何蔚然的照片说，“昨晚看到的他的尸体，没有肝。”

许远惜把笔记补充上去，继续道：“很好，现在还差5个人。李誉和何蔚然的教学内容都与伦理相关，李誉鼓励医疗系统的器官捐献，而何蔚然反对真人尸体解剖——很明显与老罗的标本制作理念冲突。剩下的那5个人应该也是站伦理的，我们要把他们都找出来。”

“怎么找？”凌思久有点恍惚，他很少跟人合作，这种被带着走的感觉实在太陌生了。

“你不是见过他们的脸吗？”许远惜把笔递给他，“画下来，我们到处问问。趁今天学生数量还多，肯定能问到知道他们的人。不知道接下来随着时间流逝，人会不会越来越少。”

凌思久硬着头皮画了一下，他试探着去看李华，发现李华的表情很精彩。

“你真是很有绘画天赋，开创了抽象画派的新纪元。但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找人，不是追求艺术。还是你来描述，我试着画吧。”

许远惜无奈地拿过笔。

他的绘画功底确实不错，很快根据凌思久的描述画出了5个面孔的素描。虽然不完美，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们拿着画跟学生们搭讪，问了十来个才问出这些都可能是谁的脸，分别是学校伦理委员会会长□□、伦理委员会副会长王丛、副校长孙亚军、解剖教研室教学主任钱宏鑫和解剖教研室秘书方芳。

无一例外，他们几个之前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在岗位，直到今年的7月1日才回归。由此看来，人体博物馆的7个标本的失踪与这7个人有着极大的关系。

他们作为躺在解剖实验室铁柜暗格里的尸体，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还有那个神秘的老罗，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理论上来说，失踪的器官应该都在他们身上才对，但李誉没有心哦。”凌思久提醒道，“我亲自脱了她的衣服，剖开了她的胸……”

“具体细节就不用跟我复述了。”许远惜打断他，“说重点。”

“其实还有一种常规操作。”凌思久从善如流，“他们知道有人去找他们要器官的嘛，所以肯定不会把器官放在原位啊，一般都会藏在其他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许远惜问。

“剧情还没有进展到这个地步啦。”凌思久耸耸肩。

不到两天的时间，他们已经搞清楚这个游戏的大半，但可惜的是最关键的信息还埋藏在冰山之下。

许远惜想破脑袋都没有搞清楚，嘴里叼着笔陷进了思维瓶颈中。

凌思久看着他认真思考的样子觉得有趣，没忍住把老罗的线索吐出来：“我刚刚在解剖楼除了发现学生们在用刘安和多出来的女人尸体做标本之外，还打听到了关于老罗的消息。

“老罗是解剖学的学生，大概是博士或者博士后了，他都是每天晚上在实验室用银胶灌注法制作最珍贵的标本。”

“你怎么不早说？”许远惜怒斥，瞪了凌思久一眼，暗骂这人耽误事。

他把老罗和罗东伟之间的问号擦掉，换成了“父子”。

“哈？他们是父子？”凌思久因为挑眉太多而出现额纹。

他没想到许远惜的思维如此跳跃，一条线索就能衍生出很多东西。

“极有可能。”其实许远惜并不确定，但他有着某种直觉，“银胶灌注法是罗东伟首创，而老罗在这个梦域当中是制作者。甚至老罗跟罗东伟长得还挺像，他极有可能是罗教授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理想。

“罗东伟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偶像。他追随父亲，开始学习解剖学，想要超越父亲，但却一直陷在父亲以往的成就中。无论他付出多少努力，他都没有姓名，所有人都不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罗教授的儿子，只记得他叫老罗。他对解剖的执念，成为了他永远挣脱不出去的噩梦……”

“你脑洞还挺大。”凌思久的赞许中带着一点调笑，“你有考虑过写小说吗？我绝对会是你的铁粉，帮你冲销量，让你登上年度畅销书作家榜单，做你的事业粉哦……”

“还需要证据。”许远惜完全没有理会凌思久后面乱七八糟的话，自顾自地说，“不过，我会找到证据的。”

推到这一步，再无法往前了。

许远惜知道他再干想下去也找不出破解之法，把凌思久从座位上拉起来说：“走吧。”

“去哪里？”凌思久难得不用自己动脑筋，懒散起来，似乎不太愿意动。

但他看着李华兴致勃勃的样子，并不想扫兴。怪不得大家都喜欢组队，省了这么多精力，他以前怎么没发觉呢？

“见一见这几个人，趁现在是下午的上班时间了。”许远惜指了指图书馆正中央的落地大摆钟，正指着三点十分。

图书馆馆长何蔚然没有现身，他们跟管理员打听了一下，得知何蔚然是一个典型工作狂，现在肯定是带着学生不知道在哪里探讨学术。

他前些年因为工作劳累得了肝癌，休职疗养好长一段时间，最近做了肝移植手术很成功，便回来复职了。

许远惜和凌思久又回了解剖楼，想找教学主任钱宏鑫和教学秘书方芳。

人没有找到，又听了一嘴消息。

原来钱宏鑫和方芳这两个人是夫妻，感情非常好，但方芳有家族遗传病，天生是多囊肾，三十岁过后进展为尿毒症。

钱宏鑫爱妻心切，将自己的半边肾捐给妻子，但没想到手术失败，两人都住进了ICU，住了好几年。前段时间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对□□，夫妻俩这才好转，终于回学校复职。

这两个故事听着实在熟悉，许远惜毫不怀疑剩下的伦理委员会会长□□、伦理委员会副会长王丛、副校长孙亚军三人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但就像李誉身上没有心一样，他们身上也没有相应的器官吗？失踪的器官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