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迁神色如常，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咔哒’一声锁扣闭合，他回答道：“现在我手上没有需要负责的病人，就想着趁着有时间帮忙清点一下仓库药品。听小兰说您找我，我看午休时间快到了，所以没去打扰。”

“是我吵到您休息了吗？”

李博士视线落在他的口袋里，“以后这种小事，交给护士去做就行了，你是搞研究的，应该把时间精力放在这上面才是。”

“您说的是。”

“既然碰见了，那就直接去我办公室聊吧。”李博士边说着，边走远，完全没有给他机会拒绝。

晏迁不紧不慢地跟上。

自从上次来过这个办公室以后，已经许久没进来过了。

这里干净整洁了不少。

所有资料都被整理成一摞堆在墙边。进门右手边还多出一套茶几和两张沙发。

“这次你来就有地方坐了。”李博士随意一指，“先坐。”

晏迁选了靠门最近的地方，李博士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今天去监察部他们有为难你吗？”

“没有，问了一些我的基本情况，然后又重新检测了一下污染值，没有问题之后就让我离开了。”

李博士前倾身体，目光锐利，“那污染值突然增高又是怎么一回事？是你值班那晚发生了什么吗？”

“就像博士说的可能是机器坏了吧。要不然我也不可能从监察部活着走出来。值班？没发生什么，是方医生和您说什么了吗？”晏迁奇怪道。

果然，李博士还是先忍不住在试探他。

“方辰？他能跟我说什么，那晚的值班医生不是你吗？”李博士一脸莫名，“不提他，先说你。就诊所那些普通的抑制胶囊是管不了多大用的，仓库里有的药品也不算上乘。”

看来李博士已经相信他的污染值能够降低是吃了抑制胶囊的原因。

“原来您都知道了。”晏迁低下头，双手抓着膝盖。

李博士叹息道：“我是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如果有事你可以和我先商量，我们师徒之间又不是外人，不要等到真出事了，我才最后一个知道。”

“或许你以前行差踏错过，但只要坦白，我都可以原谅，有些东西不该拿的就别拿。”

晏迁表情松动，“抱歉，博士。”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藏起来的高级抑制剂放在桌面。

“还有呢？”李博士看了眼桌面，显然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晏迁老实从口袋里又掏出几颗胶囊，“真的就这些了，其他的我已经交给杜丰家属了。”

“什么？！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给别人。”李博士深吸一口气，声音差点气到走调。

“我知道违反规定了，但请直接在我之后的营养液份额上面扣吧。”晏迁道。

“营养液？”李博士握住沙发把手，愣住。

“是啊，方医生不是把我私下给杜丰增加营养液的事情跟您说了吗？杜丰把多出来的营养液存在我这里，我在他去世之后就全交给他家人了。”晏迁抬起头，有些疑惑。“您不知道吗？”

“……”

李博士喝口水冷静片刻。他说的可是u盘，这小子提什么营养液。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博士重新靠回沙发，意有所指，“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已经开始出现畸变了吧。”

晏迁缩了缩手，沉默。

“我可以给你药。比市面上这些都更加有效的药。”李博士缓缓道：“前提是，你把我想要的东西交出来。”

“博士，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啊。要不您说明白点？我有的话肯定给。”晏迁表情带着一丝焦躁不安，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

李博士只好说的再直接一点，“你身上那个u盘。”

晏迁认真回想了一下，“啊，我是说呢，为什么找不到了。前几天我家进贼了，可能就是被那个小偷给拿跑了。”

“博士你要那个东西做什么？”

“小偷？你没看过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吗？”李博士审视他的一举一动。

“就是您问我为什么受伤那天的前一天晚上进贼的。可那个u盘存的不就是我平时备份的资料吗？大多数是论文什么的。”晏迁问道：“您要是想看，我电脑里还有。”

李博士也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又拿起水杯抿了一口，“你确定没什么别的事情瞒着我？”

“我的事您都知道了，还能瞒什么呢？我只是担心万一畸变越来越严重，沫沫该怎么办？”晏迁一脸颓废。

李博士接着问道：“我说了，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会帮你。你看见过那个小偷的模样了吗？”

“晕倒前我隐隐约约看见了一点，根据身量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普通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很清楚。监察部的检测仪器可不止能测出污染值，也同样能测出异能，吃抑制胶囊可以盖过污染值糊弄一下监察官，可异能却没办法隐藏。

没有觉醒异能的晏迁根本不可能杀死身为畸变者的吴文。

可晏迁那晚非但没死，还丢失了u盘，吴文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一切都指向一个结果。

那就是——

吴文拿着u盘跑路了。

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他给的钱还不够多吗？居然还敢打起u盘的主意。

虽然晏迁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有必要做点预防措施。

李博士想着，站起身回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了样东西，放到晏迁眼前。

一颗真空包装的类似黑色糖果一样的东西。

李博士道：“你把手伸出来我看看畸变情况。”

晏迁把衣袖都折起来，露出布满黑色裂纹的手臂。

李博士仔细观察了下，确实属于畸变，“你这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杜丰去世那晚。”晏迁苦笑道：“或许博士您以前不让我值班是对的。”

“杜丰突然脑死亡，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等处理完之后，下班回家才发现胳膊上出现一块黑斑，睡一觉起来发现这个黑斑变大了。我想起这可能就是污染值升高的迹象，偷拿了几颗抑制胶囊服用。可最近抑制胶囊也不管用了。黑斑是不是和杜丰有关？”

李博士却在想另一件事。

这很明显就是畸变生物转移的迹象，难怪杜丰身上的梦魇消失了。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实验还能继续。最近发生太多不好的事情了，他能有一样东西可以拿去和上面的人交代。

晏迁目前对他的信任还挺高，社会关系也单纯，就算实验出事，也不会很难善后。掌控他可比掌控那些畸变者要容易多了。

李博士安慰一笑，“别担心，那些病人身上的污染值会在死后突然升高，你可能是被影响了。以后每周来我办公室一次，有这个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晏迁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动地抓住李博士的手，“是真的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晏迁有些犹豫。

李博士好整以暇，"这个药不仅可以抑制污染值不再上升，还能消掉你手上这些畸变。这可是特供给上面那些大人物的。不要的话我可就收回来了……"

“好，我吃。”晏迁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猛灌了几口水咽下去。

李博士满意地点点头，“你这两天就先帮着顾桑结处理一下普通的病人就行了，我之后会再安派合适的病人给你。保证你能顺利转正。”

“谢谢博士。”晏迁语带欣喜。

“你最近这性子倒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李博士突然道。

“最近经历了太多，人不可能永远学不会成长。”

晏迁站起身，微微弓身，走出办公室。

他抬手脱掉黑色医用手套，抹掉唇角的水渍，细碎的黑发藏起他眼中翻涌的神色。

直到下到一楼台阶，晏迁才又恢复如初。

在他手心躺着的正是刚刚李博士误以为他吞下去的那个黑色药丸。

他佯装吞下去的瞬间，其实将药丸收进了空白卡牌里面。

李博士最后这几个问题，也只是在试探他是否真的吞下药丸罢了。

经过这一遭，他也知道了另一个消息。

方辰没有和李博士透露任何关于那晚的事情，甚至不知道方辰那晚在爱德诊所。

他沉吟一声，迈步走向前台，“小兰，我前两天有样东西掉了，你有看见过吗？”

“是什么样子的？”莫泽兰问道。

“大概是个黑色的手链。应该是在病房区走廊掉的。”晏迁随口胡诌道。

“嘶……好像没印象。这来来往往的，是不是那个病人捡到了，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这太麻烦了，要不直接查查监控吧，那是我女儿送我的，丢了就太可惜了。”晏迁微微叹气。

莫泽兰连忙道：“是沫沫送的，那就更宝贵了。只不过我现在有点忙，你如果方便可以自己查一查。”

晏迁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你先忙。我自己来看看就行了。谢谢你，小兰。”

莫泽兰被他的笑晃了眼，难得和晏迁说上两句话，脸色有些发烫，“没事的，晏医生你慢慢看。”

她打开前台电脑里的监控记录，让开位置。

晏迁按着时间找下去，终于找到22号那天的视频。

一打开屏幕却变成黑色。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莫泽兰重新来到电脑前，“奇怪，怎么看不了。难道监控又出问题了？”

又？

晏迁抓住关键字眼，问道：“还丢失了哪几天的？”

“15号到17号的视频就不见了。”莫泽兰翻了一下视频记录，“这两天忙也忘记叫人来修监控了。”

丢失视频的时间跟日记缺失的时间吻合。

可那晚在诊所的只有他和方辰在一楼，会是方辰删除了视频吗？这倒也解释了为什么李博士会不知道方辰在爱德诊所。

莫泽兰以为是晏迁因为丢失手链而难过，“怎么办？要不我还是帮你问问病人有没有看见吧？”

“只能这样了。谢谢你。”晏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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