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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章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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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住处到行宫临时内阁有将近二十里地,前半截快马加鞭,后半程却越走越慢。不过因为和林大多说几句话,到前街的时候小贩已经摆出了摊位,靳紫垣仔细着马蹄,最后还是下马牵行了一段。

转上了御街倒空荡许多,只三两小轿晃晃悠悠,靳紫垣稳着马匹的脚程都比他们快。到了文津院门口,当差的侍卫见到是他过来帮忙牵了马:“靳大人早啊!”

“谢谢,你也早。早饭吃了吗?”

从侧面班房探出个脑袋:“靳大人早!您吃了吗?我排队才买到这家的烧饼,外酥内软还个大顶饱,您也尝尝?”

“大人怎么会稀罕你的吃食!你赶紧的,一会儿辅政他们下朝回来看见,我可救不了你。”侍卫有些不好意思弟弟的不知分寸,靳紫垣却笑了:“闻着是挺香的,你告诉我个地址,我让家里都尝尝。”

“欸!就在前街酒旗下面,呃”小侍卫又说又吃噎了一下,靳紫垣和侍卫见状都连忙过去,他却自己咽下无碍。

“你慢些,怎的不打壶豆浆配着?”靳紫垣左右看了也没杯水能帮他顺顺,小侍卫解释道:“生意太好卖完啦,只剩杏仁茶...我不爱喝。”

哪里是不爱喝,夏天来杯清甜爽口的杏仁茶,不知多舒服了。靳紫垣从荷包取了十两小锭放在桌上:“那便买其他的,日头大,多喝些水。”

“不行不行,上回请大夫治风疹您就不要我还钱,”为兄的侍卫要拿了银子还给靳紫垣,“这也太多了,您这...”

“不多,你们俩一道,我还觉得不够。”靳紫垣按住他的手,知道侍卫朴实,于是道:“也不白拿,你们还得帮我照看着马。其他大人坐轿子来没多出这事,一直麻烦你们了。”

小侍卫忙道:“比起被那些随轿仆人趾高气昂,您这差事我可愿意。”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一人尖声尖气在后面喊:“当差的都哪儿去了?怎么还有匹马在这拦路!”

侍卫赶快回身迎了上去,小侍卫苦了脸也起身:“又是郎大人...”

靳紫垣知道是那是丙字房领事,但平时不怎么相熟,便打算先进院去。

郎永言看见靳紫垣,却一改往日做足派头慢悠悠下轿的姿态,撩起下摆跨步朗声道:“靳中书莫走,待我同往!”

“郎大人。”靳紫垣回身行礼,郎永言忙双手扶起:“啊呀,怎么好受此礼。”顺势揽了靳紫垣肩头,一齐迈过门槛进了文津院。

“靳大人,本官有一点小事想问你...”没走几步,郎永言便小声对靳紫垣说。话没说完看到有人抱了公文来往,他赶紧放了靳紫垣,背着手话头一转:“中书公务辛苦,还是注意身体。”言罢,自己先往阁内去了。

靳紫垣只觉莫名其妙,郎永言以前是索尼老中堂的门生,如今和苏克萨哈一系打交道。平时见自己至多稍有客套,今天这是哪一出?

不等他思考,急着行事的同僚见了他道:“早啊靳甫!快去领差吧,今天散朝早,一会儿辅政就到了!”

靳紫垣谢了提醒,快步去报传处领了批折,连日都是满蒙八旗给皇上的请安折子,内容空乏还写得冗长。抱了厚厚一摞进了内阁,靳紫垣落座职位,一手研墨,一手拿了头本打开。

苏克萨哈连日心绪不佳,下朝回来直进私堂,有事只叫人进去回话。左右同僚都被传去问事,只靳紫垣从早一直书写提纲至正午。

“待会儿一起去南门外吃饭?”旁边的许中书侧了身小声问他。他念着的是南门的鲁菜酒家馀庆堂,口味地道又丰俭随人。

但有一样,主厨的私家手艺从不写在菜单上,唯有行家识货才肯烹了美馔,他白白吃了多年,还是上次靳紫垣点了一例乌鱼钱才惊为天味。今日馋虫又起,想拉靳紫垣再指点些私房珍馐。

靳紫垣想起今早对林大的承诺,回道:“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不若沐休前日,我请秉心不醉不归。”

许秉心兴奋得用妃竹笔杆敲了敲靳紫垣案头:“那可太好了!但也不用你请,我...”

“秉心莫要推辞,”靳紫垣抬眼看向殿中的滴漏,也恰将近午休,于是边着手收拾文书边道:“既是在我家乡馆子点菜,我托大做些地主之谊,还请不要见笑。”

许秉心听罢振奋精神,只觉得连日的案牍劳形都有了盼头。靳紫垣已归置妥当起身,轻捷步伐出了内阁。刚要转往后院,突然被拐角一人拦下:“靳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这尖若阉人的声音让人记忆犹新,靳紫垣微微低头看着他:“郎大人有何事?若是公务,找甲字房领事便好,我只是阁内中书。”

“这点规矩还不用您教。”郎管家跋扈惯了,自比不输这些一茬茬轮换的文书吏,下意识便顶了一句。但又意识到今日所请原由,扯出点笑容打圆场:“我家主人当然知道规章。但这次的事嘛,说是公事也可,说是私事也对。靳大人不必担心,甲阁领事是知晓原委的。”

靳紫垣面上不改神色,心中揣测玲珑。

自他进阁以来,这些旧部长官一直忌惮提防,如今这遭是鸿门宴还是缓和席尚未可知。但只一点,在皇上被逼迁宫后竟态度一改,所为的不是他,而是他们默认自己背后的大树,鳌中堂。

甲阁领事是苏克萨哈的心腹,若他知情,难道是得苏辅政的意思?但苏辅政近来行事毫无变化,前遭他被皇上驳了告老的乞请尚不堪自羞,若是终于向鳌拜一党折腰,岂不更觉呜呼哀哉?

靳紫垣越揣度越觉得古怪,郎管家还横在道中:“靳大人请吧?您该不愿上官等候太久吧。”

“自然不敢,”无论龙潭虎穴,知己知彼方知道路何往,“劳你带路,我现在就过去。”

出了四重垂花斗拱,再从侧门绕了偏道,七拐八拐最终却到了馀庆堂的后门。靳紫垣暗道正好,

面上佯做突然想起的样子,叫住郎管家道:“今日突然被郎大人邀请高兴昏了头,才记起家里有事要我处置。”

“那您的意思,我给您跑一趟?”郎管家嘴上说着,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

“郎大人那儿想必需要伺候,我还是去找个小二跑跑腿吧。”

言罢,靳紫垣自去了柜台,找了熟悉的前堂:“小五哥,有事相托。劳请得空的小二跑一趟溪源外赭门宅子,告诉管家我中午不回了。”说着就将碎银放上。

小五对这位一见难忘的主儿虽认识了有些时日,还是觉得初见的印象越发深刻:“您怎么当这散财菩萨越发娴熟了,这也太多啦。”

“若觉得多,倒有一事不知能否告诉一二。”靳紫垣背身站着挡住郎管家的视线,“内阁郎大人今日是不是订了包间?”

小五点点头,开在官府近旁的酒家子个个都似人精:“一开始要订古漱斋,后来不知怎的又改了小房,在一心间。”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靳紫垣却不追问,朗声谢过:“那便劳烦小五哥了。”

回身跟着郎管家上楼,靳紫垣慢慢走在后面,左右看着情形。谁知这一转脸,竟不禁和对面二层厢房的许秉心打了个照面。

许秉心本是不忍口腹自己跑来吃饭,主厨果然推说今日没有食材,做不得乌鱼钱。他只能点了例菜,一边无聊地等待一边想着要是靳紫垣来了多好。

却兀然看见楼下一玉堂人物,难道自个儿幻想入了迷?目光相随那人绕上台阶,刚露了一双澄澈莹亮的浮光眸,便确凿真是靳紫垣无疑。

许秉心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跑这来了,靳紫垣却像是没看见他一样,仍旧翩然徐行又上一层。

到了三层东侧一心间所在,房门隐在影绰的矮竹之后,静静悄悄没有店仆身影。

“请吧。”郎管家推开门,已有四五人坐在席间,大都是其他阁内书吏。见靳紫垣进门,主位的郎永言竟起了身道:“靳大人,唐突邀请万望海涵!承德也无甚精彩,这个酒家将就得过,还是委屈你了。”

靳紫垣看着满桌摆放不下的纷繁菜式,连烤得红润剔透的填鸭都只被葱烧九年参王压在下层,便已觉得饱胀。

下了这般大的功夫,是吉非凶。但究竟原因为何?

靳紫垣循着礼数说些场面托词,推拒不成在副位落座。虽还有位置空缺,郎永言却让开了宴。碟盏交错间,平日几乎从未交流的官员们话匣子里满是溢美之辞。靳紫垣一开始还稍稍上心着回话,发现全无有用信息,便只随声附和。如此这般来来往往,蹉跎午间光阴。

按律官员白日不得饮酒,但不知郎永言何时要的绿蚁,又自倒了满杯:“不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今日这些都齐全。但要我说,更不可缺了这杜康意!靳大人,请!”

“下官尚有工作未完,更不敢白日饮酒。”靳紫垣不管郎永言尴尬脸色,将酒杯倒扣在了桌上,“郎大人,今日盛宴下官受之有愧,而又午休将毕,若无要紧事下官还请先回阁中。”

“欸,不急,这...”郎永言本打算酒意三分再出招式,但此刻已找不到理由。心一横,透露了些真意:“靳大人,今日之请其实早就应该,只是苏辅政...你也知道...”他摩挲着酒杯,绞尽脑汁如何能暗通意指。

靳紫垣暗自一哂,立时已是明白。大费周章挖空心思,原来是个贰臣者想递投名状。

说来郎主事历经索尼老中堂、苏辅政,如今又要找了鳌中堂的门路,不知能否算上本朝的三姓之奴?

“本应是下官早日筵请,但一是前遭公事颇多,二是总怕唐突大人,怎料拖拖延延至今。还是大人宽宏慷慨,下官感佩之至。”靳紫垣已离了碗箸,目光掠过众人,虽有名号不熟的,但面孔尽皆记下。也再无意滞留,手撑了膝前将欲起身。

“哪里的话!你多有忙碌操劳,本官照顾不周,以后还...”郎永言见状忙要拉住靳紫垣,却不知怎的被他躲开了手。

“以后,下官自然不敢忘记主事厚爱,惟有共事同舟以报一二。”靳紫垣自觉话说至此已到了尽头,至于郎永言如何登上鳌拜的船舶他不愿参与。

一旦开了这头,往后自己便成了鳌党的旗招,跟着郎永言而来的,又岂止座下几位。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鳌党,靳紫垣自己也这样认为。但总有些抓不住的片刻,他会抽身后退。金马玉楼就在眼前,他也想问陡然陌生自己,复为何求?

郎永言急得大半身子倾倒过来,“欸,欸,话是这个话,但靳甫你听我说,”他急得称名道姓,终于脱口而出:“我得了辅政邀约定的今日赴宴,不知道中堂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辅政?”靳紫垣侧目看他,见他紧张模样当即反应过来指的是遏必隆。遏必隆邀请就等于鳌拜邀请,是这个道理。但靳紫垣确没得到消息。

中堂连日和满蒙贵族宴饮达旦,上朝都告了假,怎会还有心思见这些小官?

不,又或许承德交际自由的好处不止联络亲贵。这些曾经只能立在对面的卒子,目下却能暗度陈仓去了楚河彼岸。

看来中堂稳定旧贵只是中盘告捷,所图尚还不止。靳紫垣镇定声色,不置可否地说道:“既是辅政相邀,郎大人便该向他问请,下官不能越俎代庖。”

“辅政日理万机,哪里有空...”郎永言头上急出细密汗珠,其实遏必隆的邀请根本就不是专送给他,只说内阁臣工辛苦请到湖心水榭休闲。他们几位主事都得了这份轻飘飘的简信,有人看做洪水猛兽,有人愁是烫手山芋,但也有人动了远超信中三两言语的心思。

“辅政既然有请,郎大人,您现在不也做着同样的好事?”靳紫垣甚至觉出几分造化弄人,原来被人鱼肉的不是他,而是郎永言。

“想必此中盛情您定能体会,下官谨祝辅政置酒高会,宾主尽欢。”

郎永言见靳紫垣安宁神色,又听他所言无甚异样,松了口气坐回三分,又还是贪心想讨个准话:“本官自然感激上官的仁心体恤,只是不知辅政日日担着中堂那儿的大事,怎好再烦他操劳?”

“中堂和辅政都已预备妥当,主事无须过谦。”此人叛投意志已决,自己既无立场也无义务让劣质改悔,靳紫垣不吝给他个定心甜枣。

郎永言长长地舒了气,座间其他人等也大都相似。一高兴,郎永言又要拉靳紫垣饮酒,靳紫垣再无待下去的理由,推脱过去便起身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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