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个耶嘛帅哥，这么冷漠干什么。”

沈星颖看着余羲和站在肉摊前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由得想笑。

余羲和皮笑肉不笑地比了个耶，旁边的猪头在四四方方的屏幕里格外吸睛。

菜市场位置狭窄，再加上身高的差距，沈星颖只能拍到余羲和的下巴。

怎么看怎么奇怪。

卖肉的大叔看不下去了，“小姑娘啊，你行不行啊，怎么拍了这么久还没拍出来啊。”

余羲和偷笑，“张叔，要不你帮帮她。”

卖肉大叔正等着他说这句话呢，当即擦擦手从底下掏出一个拍立得越到前面，“小姑娘，你站那去，我给你们拍张合照。”

沈星颖犹疑，卖肉大叔拍拍胸脯，“你放心小姑娘，叔是专业的。”

她半信半疑地走到余羲和身边，取代猪头的位置，相机对准他们，她有些生硬地笑着，抬手比了个耶。

闪光灯落下，相片缓缓而出，卖肉大叔甩了几下，人像逐渐显现。

照片微黄，像极了巷子尽头的那一抹落日。

余羲和把手比在她的头上，笑的一脸灿烂。

也许这就是少年一生中最明媚的时光。

“没想到啊，这个大叔拍照技术还不错嘛。”

“当然了，人家之前是干这行的。”

“你怎么知道？”

余羲和故弄玄虚地低头凑近对上她的双眸，“你猜。”

好奇心驱使着沈星颖跟了他一路，到无声小食门口。

她看着他熟稔地菜递给莲姨。

莲姨向他比了个手势，大概意思是让他们留下来吃饭。

他回了个ok。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那个大叔到底有什么故事啊。”

沈星颖还是心心念念。

余羲和从柜子里掏了两瓶饮料，拉着她的袖子坐在一张空桌上。

“张叔家世代卖猪肉，偏偏出了他这么一个反骨，背着家里人学摄影，到处拜师求艺，后来学有所成，回镇上开了个摄像馆，也是在这个摄像馆里，他遇到了他老婆，生了个女儿。追求艺术的嘛，总爱到处闯，他不顾老婆的反对，背井离乡，各种采风，一走就是三年。”

沈星颖代入感很强，骂了一句渣男。

“都决定追求艺术了，干嘛还娶妻生子，真不负责任。”

“他女儿遗传了他的好基因，也爱上了拍照，但他老婆不同意。他知道了以后，打算给女儿一个惊喜，买了当时最新款的拍立得打算在女儿生日那天送给她。”

“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没送出去。他老婆和女儿在去他准备的生日派对的路上被车撞了，一下子，人都没了。”

“后来他回了家，干回卖猪肉的活，一卖就是二十年。”

沈星颖沉默着。

人间百态，本就难料。

拍立得，拍下立得，而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在等待的数十秒钟里，一切意外都会意想不到地发生。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瞎编的吧。”她别过眼去，假意安慰自己。

“小时候我去他家偷东西，被他拿着扫帚撵出来喽。”

“不得了啊余羲和，没想到你出来以后就学坏了呀。早知道小时候不救你了，放任你行凶。”

余羲和不屑地撇撇嘴，倒也没多讲。

沈星颖也没问，低头喝着饮料。

莲姨端着菜上桌。

余羲和到后厨帮忙。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沈星颖看着一道道菜上了桌，接过余羲和手里的筷子和碗开始分发。

三菜一汤，一荤两素，是莲姨能拿出最好的。

吃完饭，莲姨就遣余羲和把沈星颖送回家。

两人并肩漫步在林荫小道，落英缤纷，施施然落在头顶，是春日限定。

沈星颖突然停下，“余羲和，你走之后过得快乐吗？”

有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十年前，披着被单牵着他跑过那条小巷。

他走之后，比和她在一起快乐吗。

余羲和愕然，也被思绪拉回了十年前。

两人沉默对视着，答案藏在不言中。

“算了，你就当我没事找事。”

沈星颖抛下这句话，自顾自走进小巷。

他脑一热就追了上去，截在她面前。

“我回去找过你，但是你已经搬家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些年最快乐的日子。”

沈星颖突然鼻腔发酸，颇有些怨恨道：“你走以后，我过的很不好。”

她留下这句话，独自进家门，放他一个人待在原地沉思。

沈星颖进房间塞上耳机，努力不让自己回想那只狂吠的大狗和绵延的孤独等待……

都说天赐良缘，可这段缘，她不知道该去怎么圆。

越靠近，越痛苦。

她给了自己一首歌的时间消化，消化完，她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口袋里的相片安静地躺着，她拿出来，把它锁进了盒子。

而后打开抱走帅哥的聊天框，随便挑了张照片发给她。

「抱走帅哥：你这个角度不行啊。人家下巴有啥好看的。」

看到这串文字，她才开始仔细看这些照片。

菜市场灯光黑，称得他肤色也黑，他不笑的时候，有些冷酷。

这么多照片，她居然偏偏找了张最丑的发给方黎。

「x:我手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拍不出他的帅。」

「抱走帅哥：就拍了一张啊？」

「x:对啊，赶时间呢。」

「抱走帅哥：好吧。」

沈星颖刚打算熄了手机，就收到余羲和的短信。

「Galaxy：别忘记唱歌~」

沈星颖也信守承诺，酝酿了很久才给他发了一首《数鸭子》。

余羲和回去后被张蔚鸣硬生生拉去打篮球，踩着点进教室，还没来得及欣赏佳作。

他想着下午女孩眼神里的无助和失望，心里就一阵阵泛着疼，这球打的多少有点泄愤。

张蔚鸣大口大口灌着水，“余哥，你今天咋了？”

“没事。你知不知道李亦？”

“李亦？理二班那个李亦？”

“应该是，区域招生进来的。”

“那应该没错了。你找她干啥？”

“有点事问问，有没有联系方式？”

“我帮你问问。”

“行。”

余羲和有些疲惫地趴在桌上阖了眼。

没过一会儿，张蔚鸣就转过身来窃窃私语，“余哥，要到了，看微信。”

他混混沌沌地睁开眼，从桌洞里摸出手机。

置顶列一个红色半分钟语音格外醒目。

他又一阵乱摸，摸出了蓝牙耳机迫不及待地戴上。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一句没在调上的《数鸭子》在诺大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余羲和一瞬间慌了神，拼命熄灭屏幕却没关掉声音，又开始拼命按音量键，把手机往桌洞里塞。

灼灼目光凝聚到他的身上，其中有一个最犀利。

“拿出来吧。”

高朝林一脸冷漠地嘱咐。

一中查手机一向很严，抓到基本就是一个处分。

余羲和知道在劫难逃，咬咬牙把手机顺带耳机一起递了出去。

“你跟我出来。”高朝林语气很平静，但也可以听出其中潜藏着深深怒意。

两人前后脚走出去。

整个教室炸开锅。

“我去余哥疯了吧，我刚把人推给他，他给我整这死出，人都吓烂了。”

张蔚鸣惊魂未定地吐槽。

“这女的谁呀，歌声挺销魂啊。”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

“余哥还挺会玩。”

孙璎听出来是沈星颖，怒吼了一声，“吵什么吵，你们都想去办公室吗？”

陈嘉阳也附和道：“行了，做自己的事吧。”

教室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大家开始自顾自做事。

办公室里，高朝林怒目圆睁，余羲和低着头，两人沉默着。

“你不给我解释一下啊？”高朝林把玩着手机，“上上次是打架，上次是逃课，这次是带手机，你下次要干嘛了？这顿处分你是非吃不可是吧。”

“我错了主任。”

“你次次说错，你哪次改了？”

“我也很少在同一个错误上摔倒两次过。”

“哟，你还挺有理了。”

“没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定洗心革面，戒掉手机。”

“这种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是不是觉得成绩稍微好一点就能在我这恃宠而骄啊？”

余羲和低着头，一脸认错认罚的模样，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

“我错了主任，您处分我吧。”

这小子就是吃定了他不舍得处分。

“行啊，那你打电话让你爸过来一趟签字吧。”

“好。”

余羲和慢悠悠地磨蹭到电话旁边，又慢动作拿起电话，吞吞吐吐地叫了句“主任”。

高朝林看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主任，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他可怜巴巴地回头展望。

高朝林看着他的模样，还是心软，叹了口气也松了口，“算了，你要是下次月考化学上了九十八我就还你手机，但绝对没有下次，要是还有下次我可绝对不会姑息！”

余羲和鞠了一躬，“谢谢主任。”

他上次月考化学九十七，抵了逃课的罚。

这次九十八，应该也不算太难。

他刚想走出去，又被高朝林叫住，“这个女生唱歌还挺好听，是一中的吧？闲的没事干可以报个十佳歌手，我们一中一直都贯彻着德艺体美劳共同发展的原则。”

余羲和有点尴尬地比了个“ok”。

完蛋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