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里咕噜的听了一耳朵话,盛千景才搞明白些。
根本没有人有空在意那个乔州牧到底去了哪里。
盛千景见无人知道乔州牧的去向,微微蹙眉,心想:别不是被吃了,这时候还真不知道是希望他或者还是不希望了。
众人见他皱眉,似是要发怒的样子,赶紧七嘴八舌地道:“仙长,州牧,听见动静,我们见,乔大人,别生气听;应当,就来了;没顾上,许是没跟来;都有人,州牧大人;跃上,还在卧房;空中打斗!”
“闭嘴。”盛千景无奈,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
“他肯定知道。”众人之中被推出来一个男人。
定睛一看,就是白日里那个州牧身边的狗腿子。
此时他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好,恭恭敬敬的道:“二位仙长,我也未见大人,许是还在卧房之,我为二位领路?“
二人跟着他走,后面还跟了一大串的人,这时候回头去看感觉有些许滑稽。
盛千景道:“那些东西已经随着他人去了,暂时不会来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众人只得散去为同伴收尸。
盛千景又问起:“这府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狗腿早已经明白了这二人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趁着这一会儿,赶紧倒豆子般的说出:"早在数月前就开始了。”
起初府上还只是零星会出现一些扇窗弄户的怪事,根本没有人在意。
一日府中下人在水井中发现一具尸体,乔州牧也没当回事,只说晦气,让人把她拖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自那之后府中便开始陆续少人,每隔几日便会发现尸体,在任何一个角落里。
当时气的乔大人大骂这些人麻烦!他克扣了所有人的工钱,说让还有人想死的滚远一些。
一边是州牧的施压,一边是府中接连莫名其妙死人的恐惧。
一开始下人确实只当是有人受不了了所以跳井。
别人不知道,他作为乔大人最信任的属下,他见着多了因为各种迫害而偷偷自尽的。
每当有此类的事情,都是他去处理的,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当然是直接做掉。
今日也是让他去处理昨天抢来陪大人消愁的小娘子,只是奇的是府中绕了一圈没有找见。
到处都是府卫,没有大人的许可,她可走不出去。
在府中转悠时就遇上了夫人。
夫人问起他在做什么不跟着老爷,他熟练的扯了个谎就糊弄过去了。
直到有人来告诉他在井中发现了女尸。
他是浅浅松了口气,至少是找着人了,活的还是死的不重要,反正就算是活的也是要弄死的。
只是麻烦在大家都没见过这人,得费些口舌。
禀告了乔大人后,得了他的令就说:这是贼想借着井边翻走而失足落水。
“散了吧散了吧。”
赶走了下人后,他吩咐:“拉去找个地方扔了,等等,还是埋了吧别让人发现了。”
不想这事儿却被夫人知道了,也不知道夫人是从何时察觉的,她拿乔大人没办法,就将他打个半死说是:“竟不规劝老爷,这只是小惩大诫!”
乔大人当然不会替他将话,只是附和他的夫人道:“狗奴才打死都不为过。”
他当时只顾着求饶,比起死,打一顿确实是小惩了。
安生过了些日子,一日有人通报那口小破井里又有人掉进去。
他心生奇怪,但熟练处理完后便又抛之脑后。
直到接下来几日,日日都有人落井,此时府中已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甚至有人口口声声说自己看到了锦中庄里已经死去的人。
乔州牧知道大怒!
乔州牧将乱嚼舌根子的下人打死后,扣罚了所有人的工钱:“谁再多嘴就是一样的下场。”
他当真以为乔大人不在意,没想到没过几日就请了几个修士将整个府上都布了些驱邪的法物。
“再然后,再然后二位也都知道了,那些东西只有一开始有用,后来人越死越多,呜呜咽咽的,逐渐有些分不清是锦中庄的人,还是咱们冤死的同伴了。”
“府上最开始找的一些修士确实都各有本事,他们来过后,府中的怪事就会平息一阵子。只是后来许是听说的人多了,招来不少的江湖骗子。”
“后来州牧大人就干脆命令紧闭府门,不再为没有提前通传的人开门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颇有些不自然的道:“麻烦两位还得自己翻进来,还好下人没有伤到二位,不然……”
辞亦打断:“哪那么容易伤到,别说这些没用的。说说什么时候开始整个州牧所都是阴魂的?”
于是那人继续道:“大约一月前吧。府里说见过锦中庄的下人越来越多,索性是毕了门,不至于让人轻易走掉,不然满大街都要知道了。”
“一个月前,陈景舟和那个什么的,他们一个月前就每隔两日来此清理魂魄了?”盛千景展扇轻摇,“这么说我之前听不清内容的交流也是他们了?”
辞亦道:“说不定呢,一只阴魂都没有,原来是让他们收去了。”
那狗腿听不明白,不过他最会察言观色,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此时忙低头装着一副“我是聋子”的样子。
盛千景合扇一拍他:“乔夫人呢?”
“早死了。”他道,“夫人和小姐被假山上断下来的大石块砸死了,正好那时在水边。尸身是有人沉下水才发现得,那时正在水中压着,明明都泡发了却连浮都浮不上来。”
沉默一阵,盛千景又问:“听你的说法,府中不少人都是新换上来的?”
“基本都是了。”
“那你和州牧怎么没事?”
那人神色一紧,犹豫半晌才慢慢道:“这是我自己的猜测,仙长你就随便听听:锦中庄一共二百三十一人,除了小姐不知所踪,其余尽数死光。”
“不过听说小姐人间蒸发了,如果二位有留意城门口的告示牌就能见着锦蓁的通缉令了。”
“锦中庄,男人全部当场杀掉,女人小孩尽数投入井中。而锦家的老爷和家人,则斩首示众。小姐就是收押时,不见的。”
这人声音低低的,不知是害怕,还是惋惜。
“你猜,州牧所是跟锦中庄一样的情况?女的小的都淹死,男的则直接杀,等到人数死到了,就轮到老爷一家了?”辞亦道,“锦中庄的当家夫人是不是也?”
“锦中庄的夫人据说是被砸死后压在池塘中,说不定,说不定现在还在那……里。”他叹了口气:“自从出事后就没人敢去,应当现在还是原来的样子。”
盛千景道:“压在池塘中,辞亦。”
辞亦道:“嗯。”
看来应当就是那个开满莲花的池塘,当时二人并未注意池底,加之有莲叶遮挡,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哪里还压着具尸体。
已经到了乔州牧所在的院子,那人却突然开口:“仙长,若是知错再改还能得谅解吗?”
盛千景还未开口,辞亦讽刺道:“你逃不过的,帮着州牧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见手软?”
那人却摇摇头:“我只能帮他,大人也曾有恩于我。”
盛千景道:“若知错,先罚,后改。不付出代价,没有资格争取悔改的机会。”
那人点头。
盛千景继续道:“其他人是无辜的。”
不再与那人多说,辞亦推开门,先盛千景一步踏入。
屋内点着烛火,没有见到乔州牧的人,辞亦再往里走,掀开帘子床上也空无一人。
盛千景进门没两步见此情况,立马调头夺门而出。
“刚刚那个人去哪了?他一定知道什么!”不过离了视线几步路的功夫,就不见了。
辞亦也跟出来,拉着盛千景的衣袖道:“没事师叔,一个凡人走不远。”
盛千景掐诀解开五感的禁制。
一时间,风声雷动,他闭眼屏气,静静听着四周的动静。
什么都没有……
只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不感兴趣百姓的谈话内容。
正要收回感知,却在一群窸窣的人声中听到了最清晰的一句:“仙长?”
“仙长,抱歉,我的时间到了。”
是他们在找的那人,声音不算重,要是盛千景没有解开禁制,怕是听不到了。
“你们说得对,我知错,先罚。就是有心悔,无力改了。”
盛千景道:“魂飞魄散?”
辞亦看向他。
“密室里放了你们可能会需要的东西,大人让我去销毁,但我没有,他错了。”顿了一会儿后他继续道,“终不再似,少年之意……”
随着最后这一句消散风中,盛千景等了许久也没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师叔?”辞亦轻唤。
盛千景重新捏回术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回解开禁制后,并没有之前那般难受的感觉,像是他五感一下子没那么敏感了。
他一下想到了脚上的东西,这玩意儿已经没什么存在感了,要不是这会儿晃了晃脚,感受到它的存在,他都要忘了还挂着。
辞亦看着他的动作不解:“习惯不了就摘了吧?”说着他蹲下身。
盛千景下意识往后撤脚,见辞亦抬头看他,俯身扶起他道:“不用不用,我已经感觉不到了,所以确认一下这东西是不是还在。”
辞亦听他这么说也就作罢。
盛千景道:“我是不是说过我听觉挺好的,方才我听到了我们要找的那人。”
辞亦道:“魂飞魄散?”
盛千景点头。
辞亦疑惑:“他做什么了?”这么严重?
盛千景道:“也许不是他生前做的事,是他死后停留太久了,这些阴魂还只等午夜阳气最盛之时过后,才重返这里。”
辞亦道:“我们来时就见着他,其他人也未表现出异常,看来是不知道停留了多久了。”
盛千景点头,且不论这人和乔州牧之间有什么恩怨的,目前他俩是根本连州牧的人都找不到。
忽的灵光一现,他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道:“我们都忽略了,谢知寻。”
辞亦道:“他能在两位神君的眼皮子底下偷人?”
盛千景道:“应当是不能的,但架不住那家伙往外跑啊。”
辞亦点头:“也是,府中其他地方全部重新设了结界,如果他还在府中谢知寻应当是拿他没办法的。”
盛千景这一次相当肯定,道:“肯定不能,他要是能,一早就杀了。原先的那些小结界对他束缚都这么大,新布置的结界他绝对进不来。”
辞亦也听明白了些:”他身边那个很强,但是好像并不会愿意帮他,而且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打。”
盛千景边向着密室去,一边说:“他的身形很淡,在陈景舟骂了他之后就更淡了,不正常的手段长时间停留,就会和那人一样——魂飞魄散。”
“难怪他直接放鬼屠杀来报仇!他是觉得反正是一了百了?”辞亦惊讶。
盛千景觉得他就是这么想的,谢知寻觉得人管不了他,玉京那边也难以发现这些小事儿。
也许他正好就快散魂了,所以多一点罪孽还是少一点无所谓了?
盛千景骂道:“这绝对就是那个跟在锦蓁身边的情缘!他说过那人行事极端的。”
盛千景脚步不停直接拐进密室,辞亦下意识又在他身前悬了六枚铜钱,而后问:“什么情缘?我们又去密室做什么?”
甬道兀长,足够盛千景给辞亦讲解一些他所知的事情了。
反正早晚都要知道。
“那只被你拔了几根毛的鸟确实是凤凰。”盛千景在前方走着,不用回头去看都能想象到辞亦这一会儿的表情。
盛千景又开口问他:“辞亦你知道玉京十一殿吗,咱们师门只在两殿。”
一阵沉默,无人应答,要不是辞亦的脚步声还在背后紧紧的跟着,他都要以为人丢了。
“大家瞒着你说不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说到这儿,盛千景还是不放心的回头去看他。
辞亦这时才开口:“其实他们也没有刻意瞒着我,师父许是太忙了,没有时间特地来与我解释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