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在追击海牙号——

而他们有如路上的一颗无足轻重的小石子，会被毫不留情地彻底碾碎。

叶戈向着身边高大的海盗喊道：“亚瑟，想想办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他看到亚瑟脸上全无一丝慌忙，他随风的血色头发在灰蒙的日光里像是染上奇异的光泽，有一层微微的油亮，更显得鲜活不已。

疯了吗，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吗？

“亚瑟——！”

亚瑟转过头看他，一边展开怀抱，像是想要拥抱面前的风与云，拥抱庞大的雨和震耳欲聋的声响。

然后叶戈看见了他一生中从未目睹也再不会看见的盛大烟花宴。

他所没注意到的乌黑云朵，他所没注意到的湍急水流，他所不敢想象的神话般的现实在眼前蔓延铺张开来。

就在他呼喊的瞬间，一道碗口粗的蓝白闪电从天空劈下，直直地击中了海军的一艘船舰，然后是更多、更多的闪电，密集如雨滴，一刻不停地点燃火柱。

一些海军陷在火焰里，周身浑红地在甲板上疯狂地奔跑着，绝望地跳下海，更多人则是顾不上火炮，拿一些沙子和海水去救火。

正当他们焦头烂额之际，几个巨大的幽深漩涡在海中出现，吞张着一张张水流强韧的嘴，咬上舰船的躯体，舰船的木板噼里啪啦地碎裂，深深的裂缝从船体中央狰狞地生出。

一座座铁与木的大山在叶戈的面前碎裂坍塌。

叶戈呆若木鸡地看着一切。

叶戈喃喃着：“你是个什么怪物呀。”

哪怕他再不了解大海，也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此的不可思议，显得格外镇定的亚瑟是如此的让人难以理解。

他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脖子，被亚瑟咬开的伤口凝成一块不平的血痂，至少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得到确认了——亚瑟的确是恶魔的族裔。

亚瑟对叶戈笑了笑，似乎是察觉到叶戈在想着什么一样。他的犬牙莹白的颜色很是漂亮，稍微地露出一点尖尖的角。

“走吧，该回家了。”

“不，不是回家。”

“亚瑟，我救了你，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叶戈摸着伤口，说道，”我要用这个恩情向你要求一件事，我要我的自由之身。”

“大海上不存在自由之身，这里只有无尽多的水，”亚瑟说，“你回家的路已经断绝了，你还想要你所谓的自由之身吗？”

“要。”

亚瑟的蓝色眼睛看透了叶戈的困境，在他的眼里这样的挣扎不过是自尊心作祟，自由，但又不可能自由，叶戈还是要回到海牙号，无边无际的海水只会无情地吞没他最后的尊严。

“你要你的自由之身，那你就没有任何身份登上海牙号了。”

“有，”叶戈挪开手，露出焦红的伤痕，“我要以你的客人的身份再次登船，你喜欢我的血液。”语气肯定又有力。

亚瑟看了他一会儿，说：“那么如你所愿，你从现在开始就是自由的了。”

他环视一圈四周，乌云之中露出金色的阳光，斑驳地投射在海面上，一些幸存的海军漂浮在不远处的海里，有一些似乎在向他们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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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卖力点！”安吉尔一声暴喝，手上的鞭子就甩到两个赤着上身的海盗身上，打出几道淋漓刺目的伤痕。

两个海盗不敢反抗，更加用力地推动木轮，轮上连系着的绳子绷得紧紧的，被不断地绞紧，绳子的另一头连在出去的那艘小船上。

不多久，那艘木色的船再次出现他们的视线中。

安吉尔皮肤发红得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他怒视着底下小船里的人：“为什么只有你们回来了？”

乔纳森大声向他喊道：“海军瞧出了马脚，船长被枪击中掉进了海里。让我们上船，海军很快就会追过来了。”

“你们抛下了船长——！”安吉尔拔出腰间的枪指着下面的人，喝道：“滚回去，你们这群婊子养的，没有将船长带回来，你们谁也别想上船！”

有人喊着：“船长已经死了，让我们上船！”

安吉尔是个神枪手，他高超的枪技在船上仅次于亚瑟，他当即就开了一枪，子弹精准地射入喊话人的头颅，“滚回去——！”

小船里剩下的人不敢再说什么，抓起木浆认命地朝着原来的方向划起来。

“摆出大炮——各就各位——”安吉尔收起枪，下达命令，“我们将要在这里坚守，直至我们的船长归来——！”

远远的海军舰船以着一种不可匹敌的气势开动了，轰隆的炮声接连响起——

柯克斯这时从船尾跑来，脸上有着难以察觉的恐慌，他的声音粗噶。

“安吉尔先生，那个盒子里流出了血，突然之间就流满整个甲板，该怎么办？”

安吉尔做出手势，沉静地说：“等待，只有船长能给我们答案。”

他是最早上船的一批人，那一批人里只有他活了下来，他见证过发生在亚瑟身上的无数次奇迹，他坚信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他需要不断地找到宝藏，他需要大量的钱去治愈儿子身上的顽疾，而只有亚瑟才能为他带来这一切。

他不在乎亚瑟的怪异，也不关心亚瑟的来历，只要能够满足需要，他无限地向亚瑟献上他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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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的舰船上方的天空垂下了几条漆黑的水柱，丰沛的带有腥味的水汽从远处吹来，稀珍的奇迹一如往昔，比从前更为声势浩大，更为势不可挡。

等到叶戈和亚瑟浑身湿漉漉地回到船上，亚瑟几乎是马上就叫人搬出大桶的酒水和食物，宣布要举行一场宴会，他们即将驶向宝藏的所在之地。

所有在这场战斗中死去的生灵都成为了供奉盒子的祭品，盒子为他们打开了道路。

所有的海盗都沸腾了——

他们冲进储物舱，将大堆的东西拿出，乱七八糟地摆在甲板上。

高唱着海盗之歌，今夜是他们的夜晚。

痛饮杯中烈酒，今夜是海盗的狂欢。

是胜利，是高涨的期待，和无比膨胀的野望。

叶戈站在海盗之间，蓦地感觉到自己在这欢腾的气氛中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海盗向他递过酒，他小口饮下辛辣的液体，学着跟海盗们一起大声欢唱。

他一直让小八实时将亚瑟的情况反馈给他。

亚瑟将别人从地板上收集起来的血液再次倒进了盒子里，静默地看里面形成涡旋。

叶戈看着投像的画面，将嘴巴里火辣辣的酒液缓缓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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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东倒西歪着一些酩酊大醉的海盗，还有一些精力旺盛的海盗在大声说着些什么，宴会已经近将落下帷幕。

房间里飘溢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大部分来自叶戈身上的衣服。

叶戈喝得不多，他的衣服上却有东一块西一块深浅不均的酒液痕迹，所以说嘛，离醉醺醺的海盗太近就总会发生坏事情。

亚瑟说：“玩得开心吗？”

“如果他们没有把一整杯酒泼到我的身上的话，我觉得会更开心一点。”叶戈瞟了亚瑟一眼，自顾地脱掉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我们还需要航行多少天才能看见陆地？”

“说不准呢，我只知道恶魔的宝藏在这个海域里，但是我们现在离它有多远，就真的只有恶魔知道了。”

亚瑟说，“盒子会给我们指示具体方向，要是运气好，可能明天就到了也说不定。”

“你的地图呢，不是从恶魔那里得到了吗？”

听到这句话，亚瑟蓦地盯住叶戈，眼神有如鹰般锐利，说：“我没跟你提过关于地图的事。”

他眼睛里那浓郁的深蓝色似乎要将他溺毙一般。

叶戈心里咯噔一声，糟了。

他努力压抑住自己不要逃开视线，强装镇定道：“不，你提过这件事，只是你忘记了，”

“亲爱的，别对我说谎，我知道自己说过什么，你这样只会让我失去耐心，”亚瑟微微地笑着：“你是从哪里听过来的？”

叶戈沉默了，他不能说出恶魔委托的详情，也不能暴露出系统，同时他也不清楚船上的人的身份和名字，没有能够推脱责任的对象。

无论任何，他没什么能说的了。

他是一个不合格的说谎者。

亚瑟摸上了腰间的短刀，玩味地注视着叶戈：“这就是你救我的原因吗？”

一阵冷寒的预感穿透了叶戈的背脊，他必须得说点什么，亚瑟的杀意宛如夏威夷果之间裸露的白色又脆硬的果肉，带有一种简洁的纯粹。

如果没有一个完美的解释，等待他的只能是架到脖子上的刀刃。

叶戈感觉一股气堵在他的嗓子眼，他努力想要咳出去——“我崇拜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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