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黎逢父亲和爷爷不在,餐桌上只有三个人,却比想象中更加冷清。
黎母皱着眉,夹菜的时候都会避开陈榆夹过的菜,总感觉他吃饭吧唧嘴,看着心里就烦,但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不好多说什么。
黎逢注意到陈榆吃个饭都小心翼翼的,只是夹着眼前的那几道菜,而且吃的很斯文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过,饭量倒是很大,那也好,吃饱了才有力气。
在陈榆添第二碗饭的时候,黎母的夹菜的筷子一顿,陈榆那个饭量在男人堆里都算大,又见黎逢给陈榆夹了菜,顿时心里有种无名的火气。儿子看起来好像对陈榆不反感,之前还不喜欢的,怎么留个学回来就变了个样。
黎母把手中的筷子一放,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吃饱了。”
碗里分明还剩了大半,陈榆心痛的看了一眼,怎么可以这么浪费粮食。
“妈,你还没吃完呢,就饱了。”黎逢缓和道,刚才黎母的表情黎逢可是瞧见了的。
“不吃了,我减肥。”黎母没好气道。
“妈你身材够好了,还减···”
黎逢话还没说完,黎母直接起身走了。
陈榆听着两个人的话吃饭的动作也停下,黎逢冲他笑笑,把刚才陈榆没法夹到的菜挪到陈榆面前,吃这个。”
黎逢越看越喜欢,好像明白为什么有人那么热衷看吃播,陈榆吃的真的好香,黎逢开始怀疑今天的菜是什么美味吗?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味道中规中矩,仿佛和陈榆吃的是两种味道的菜。
陈榆第三碗饭吃完,偷瞄了一眼黎逢,有些犹豫要不要加饭,肚子还没有饱,吃饭的碗又太小,盛一碗饭几口就吃完了。
陈榆纠结起来的样子黎逢莫名觉得可爱,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几个世界对他有滤镜的缘故。
“想吃就自己加。”黎逢适时提醒道。
自己加饭可以吃多少添多少,最不喜欢别人好心加饭,结果根本吃不完,碍于面子还不好剩下。
黎逢吃完后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陈榆在确定别人不吃了才会夹桌上做的最好的那几道菜,未免觉得有些难受,难道前三年都是这么过得。
寄人篱下的日子换谁都受不了。
陈榆看着桌上还剩了好几虾,想吃。又偷偷看了一眼黎逢快速移开视线,不知道怎么开口,可是,真的好想吃小龙虾。
陈榆咽了一下口水,“这个你还吃吗?”
黎逢注意到陈榆的动作,稍后才缓缓笑道:“要。”
“哦···哦。”陈榆赶忙低下了头,心想不该问的。
黎逢却没管陈榆之后如何,戴上手套开始剥虾。
今天的虾确实很新鲜,不过哪天的菜会不新鲜呢?不新鲜的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黎家的餐桌上。
黎逢很快剥完盘子里的虾,把剥好的虾放在盘子里端到陈榆面前,“给你的。”
陈榆盯着剥好的虾肉,然后抬头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给我的?”
黎逢轻轻“嗯”了一声。
陈榆低头,从小到大没人给自己剥过虾,眼眶有些湿润了。奇怪,明明受了委屈一个人能够忍得很好的,怎么突然被关心就感觉一下子脆弱起来。
陈榆低着头,黎逢见他把自己剥的虾全吃了,但是看不到他的反应。
客厅的灯光很亮啊,怎么反倒看不清楚了。
黎逢抬头看着客厅的灯光,柔和的灯光渐渐五彩缤纷起来。
“今天艳阳天,下午的夕阳可真好看。”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瞧见黎逢开窗看着窗外的晚霞,突然感叹道。
黎逢“嗯”了一声,打算关窗户时看见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榆,他怎么在这里。
“停车。”
别墅区在山上,对于外来车辆管控的很严,非住户的车辆禁止入内。光是走从门口走上去需要很久,又是上坡,很累人。
黎逢下车叫住了正站在路边累了歇会儿的陈榆,衣服有一角不知道怎么蹭上了白色的一块,像是油漆又像是腻子。
黎逢伸手在衣服上捻了一下,像是石灰。陈榆跑工地去了?
“你去哪儿了?”
陈榆没答,神情看起来像是有意隐瞒。
很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黎逢顾及着在外面没有细问,只是叫陈榆上车。
陈榆攥了一下衣角,衣服弄脏了,不想上去。
黎逢见陈榆犹豫,直接揽住陈榆的肩走到车门口,替陈榆打开了车门。
陈榆想说的话都被黎逢一连串的动作堵住,根本来不及说,便坐在结实的座位上,不想让黎逢嫌弃,陈榆往车窗那边挪了挪。
黎逢走到旁边打开车门进去,看着陈榆额间上细细的汗珠,找到了之前放在车上的湿巾,撕开包装,拿出纸巾,侧过身子,手却被陈榆一把抓住。
陈榆吞了一下口水,看了黎逢一眼又很快移开,不知道该如何遣词造句,心跳的好快,一定是刚才走路累着的缘故,陈榆自我安慰道。
但以陈榆的体力,从小区门口走到家并不累,毕竟走过那么多次已经习惯了。
“我只是想给你擦一下汗。”黎逢无奈地笑道,抓住自己的手很有力气的,如果硬来的话可能要费一番力气。
陈榆手还是没有放开,半晌儿才缓缓开口道:“我···我身上有汗。”
陈榆找了一个借口。
“是吗?我怎么没闻到。”
黎逢动了动手腕,陈榆缓缓松开了手。
黎逢继续刚才的动作,陈榆还想阻拦。
“别动。”黎逢淡淡道。
陈榆听不出来这句话的喜怒,身子不知为何立马绷直了,手也规矩的放在腿上,不敢继续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黎逢生气。又忍不住去看黎逢的表情十分认真。
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可认真的呢?
陈榆落寞垂下眼。
黎逢隔着湿巾轻抚爱人的眉骨,又不一样。但黎逢能够越来越清楚的感觉到每个世界是同一个人。
真正的他在哪里,任务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完成。系统没答话,黎逢早已经习惯了。
黎逢擦完后把用过的湿巾装进刚才撕开的袋子里。
“给我吧。”陈榆伸手夺过黎逢手上的东西,攥在手里。
撕开的袋子缺了一个口,随着手不断握紧,陈榆甚至能够感觉皮肤某处湿润的触感,倒像是黎逢又轻轻用湿巾擦自己手似得。
想到这个可能,陈榆心里一紧,手上攥得也越来越紧,和黎逢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
回到家,黎逢将陈榆带到自己的房间,给他找了一身衣服塞到陈榆怀里:”“不是说出汗了吗?去洗澡吧。”
“这···这不是我的房间。”陈榆抱着衣服一脸懵。
“你怀里的也不是你的衣服。”黎逢淡淡回道。
黎逢想起下午摸到陈榆的衣服,面料糙的,贴身穿在身肯定不舒服。
陈榆不懂,但是陈榆照做了。
盯着陈榆的背影,黎逢叹了一口气,怎么谁的话都听,老看人眼色做事情,但这也不是陈榆能够选择的。
黎逢又去给陈榆倒了一杯水,等着他洗完出来。
“我有个问题,你今天去哪里了?”黎逢见陈榆出来后问道。
陈榆理了一下衣服,黎逢的衣服穿着竟然意外的合身,面料好舒服,一瞬间好像懂了黎逢为什么会带自己过来,心也不自觉像衣服面料一样软了。
“我想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活儿。”
是的,陈榆今天去的是工地,准确来说他以前去过无数次,成年了能够自力更生打工赚点钱攒着,万一哪天被扫地出门了还有退路。
“你,打工。”黎逢竟然一时不能反应过来。
黎逢轻嗤一声,而后问道:“他们一点零花钱都没给吗?”
“给过,但被我弄丢了。”陈榆低头愧声道。
陈榆的钱是被骗走的,他们给的不多,数目不大,在黎家这项开支就是洒洒水。他们却觉得是因为陈榆傻才会被骗,之后再也没有给过。
“很多人没被骗是没有遇上针对他们的骗局,不必为这件事情感到愧疚。”黎逢站起来拍了一下陈榆的肩。
“以后你的零花钱我来给,那些工作不要去做了。”
“我想去,虽然很累,但回来会睡得很好,不会失眠。”陈榆立刻打断道,而后自觉这样的行为不对,声音也跟着弱了起来,眼里满是央求。
“这个事情再说吧。”黎逢暂时还没想出合适的解决方法。
黎逢答应了黎老爷子的要求同陈榆结婚,正式就接手家业。
谈话到了尾声,爷爷最后嘱咐了一件事情。 “就算你不喜欢他,为了黎家的面子也要把他好好养在家里,不管你外面有什么莺莺燕燕,也不能和他离婚。”
黎家的面子比一个活生生的人重要,所以陈榆想走但是不能走。
黎逢原本还想问他知不知道陈榆在家里的处境,但从谈话中黎老爷子似乎并不关心他,对陈榆的遭遇所知甚少。他关心的只有一个知恩图报的名头,为了还恩情不惜牺牲孙子的婚姻。
黎逢本以为能够在这个家里找到一个正常人,但接触下来发现正常人似乎只有一个。
黎逢将自己带入陈榆的处境,这个家是一秒也呆不下去,那他呢,又是因为什么留下来。
黎逢离开老爷子的房间,今天家里来了不少人,都是黎家的商业上靠谱的合作伙伴。
“听说你的结婚对象智力有问题?”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说着还低声放肆嘲笑。
“别听风就是雨,道听途说的东西也好意思舞道本人面前。”
黎逢还未开口,好友就替黎逢怼了回去。
那人吃了瘪也不在意,只是笑笑,外面都传遍了,说起来黎逢还得感谢他才对,毕竟除了他谁还会告诉黎逢这些八卦。
“他呢?”好友那人走了问道。
是啊,陈榆呢。
下午的时候还在,估计是出去了。
轰隆一声,外面突然响起了雷,接着便是瓢泼大雨。
大门被推开,陈榆跑的很快还是被雨淋湿了,身上都是湿漉漉的,略显狼狈。
陈榆环顾四周,家里多了很多陌生人。
他们穿着常服,没有剪裁得体的西装,没有精致的礼服,用着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然后和旁边的人无声的交换眼神。
他们没有说什么,却让陈榆感觉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