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之下跑出家，北辰川月饭都没吃，幸好出门带了钱袋，先去吃饭，再生气也不能饿肚子。
他走进一家他常去的酒楼，环视了一周，竟看到了相熟之人，他大步上了二楼。
景宁郡王府的世子南宫凌一见到北辰川月，先是开怀一笑，而后又行礼道，“参见瑞安王世子。”
亲王的地位高于郡王，南宫凌见了北辰川月理应行礼，他比北辰川月大一岁，今年二十，两人打小就相识，情谊深厚。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一坐下来，北辰川月连连叹气，显然是刻意为之。
南宫凌也不能视而不见，“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你还问我？你看看，我爹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了，都赖你，竟然抢走了我的子敬！”北辰川月就差把脸贴过去挨着南宫凌了，侧脸微微红肿，南宫凌一眼就看出北辰川月被打了巴掌，难怪心情不好。
“此事我也听说了，瑞安王将子敬举荐来了景宁王府，我爹已经答应下来，以后子敬就是我的伴读了。”
“不可以答应！子敬是我的伴读！才不要给你！”
“你爹没给你找新的伴读？”
“我不要新的伴读，我就要子敬，我跟我爹说我不愿意换伴读，他非但不同意，还打我！他竟然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乞丐打我！”
北辰川月那委屈巴巴的样子看得南宫凌直想笑，但他还是忍了下来，“要不我给你揉揉，也许就没那么疼了。”
说着，南宫凌就欲动手，北辰川月一脸嫌弃，“你揉了之后更疼，滚一边去。”
“你爹和我爹都商量好了，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
“那怎么办，我的子敬啊，啊啊啊啊！”北辰川月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菜怎么还没上来？”
“我刚来没多久你就来了，还有一会儿菜才做好。”
“凌，你把子敬还我，然后你把皇上塞来的那小子带去景宁王府给你做伴读。”
南宫凌喝口水差点呛住，“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以前就想拉子敬过来，若不是抢不过你，我也不用等你放人。”
“好你个南宫凌，那么早就盯上了我的人。”北辰川月揪住南宫凌的衣领，用力摇晃着他，“我不管，把子敬还我，快把子敬还我！”
“哎呀，够了够了，别摇了！”南宫凌执拗不过北辰川月，一语道破他的目的，“不过是个伴读罢了，你想子敬留在瑞安王府，无非是子敬会乖乖听话，你就是想让他帮你做功课，还会为了你欺上瞒下，给你收拾烂摊子。”
“胡说八道！”北辰川月心虚极了。
“你都把子敬带坏了。”
“少来！我哪里没有好好学习了，我每次考试考得都比你好。”
“你也就脑瓜子聪明。”
两人说笑间，菜已经上齐了，北辰川月忙着干饭，吃得狼吞虎咽，一看就饿的不行。
“嗝～”吃完饭，舒舒服服打了个饱嗝，北辰川月双手托着下巴，苦恼道，“唉，该怎么才能让我爹不给我换伴读呢？”
“子敬也真可怜，偏偏被你盯上。”南宫凌无奈感慨，又灵机一动，“既然王爷非要给你换伴读，若是你的伴读不愿意，那王爷没准会尊重他的意见。”
“他哪儿能不愿意啊？我是谁，我可是瑞安王府的世子！能成为我的伴读就等于半只脚踏入了朝堂，他脑子有问题才会去跟我爹说不做我的伴读。”
“既然他不愿意主动说，那你就想办法逼得他不得不说，比如捉弄他，折磨他，让他在王府待不下去。”
北辰川月稍加思索，突然起身猛地拍了下南宫凌的背，把南宫凌吓了一大跳。
“好主意！我今天就要让他主动滚出瑞安王府！”
“不是，川月世子，我开玩笑的，你来真的！北辰川月！”
北辰川月扭头就走，大步流星回了王府，已经到了迫不及待的地步。
在前院找了一圈都没见到裘夜殇的人影，问了下人才知道他被安排来了偏院的客房，北辰川月鬼鬼祟祟偷摸进了院子，可他又觉得这里是自己家，他干嘛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理直气壮地推开门，屋子里没有人，一转身，正好遇上刚回来的裘夜殇，北辰川月清了清嗓子，将手背了过去，盛气凌人。
裘夜殇放低姿态行了一礼，“参见世子。”
“你终于把那身破布换下来了。”
“那不是破布，那是我娘亲熬夜为我缝制的衣服。”裘夜殇回怼道。
“你娘虐待你了吗？都不肯给你买身新衣服。”
“衣服只是坏了，缝缝补补还能穿，重要的是娘亲的心意，娘亲也没有虐待我，这是她留给我的遗物，我只是想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来王府。”
北辰川月突然有些过意不去，他一见面就骂别人是乞丐，没想到那身破烂衣服有这么深的含义，北辰川月的娘亲也没了，但裘夜殇失去了所有家人。
即便如此，北辰川月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他还是不想要这个人做他的伴读，他只要方子敬。
“你不是要留在王府吗？跟我来吧，王府可不会养闲人，你该干活了。”
北辰川月带着裘夜殇来了后院，“看到了吧，这里有十个空的水缸，还有一堆柴，你要在今天之内把水缸挑满，还要把这些柴劈完，不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要是你跟我爹说你不做我的伴读，这些活你也就不用干了，立马离开王府就行。”
话还没完，裘夜殇已经拿起斧头开始劈柴了，这招好像不灵？
北辰川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放言威胁，“今天干不完这些活不准吃饭！”
裘夜殇无动于衷，接着埋头干活。
吃瘪的北辰川月没了法子，他也懒得过问裘夜殇，径直走了。
那些活换了府上的下人也要干不少时日，裘夜殇肯定干不完，看他瘦瘦弱弱的样子，平时一定没怎么干活，等他又饿又累的时候，就会向爹爹哭喊着离开，然后自己的奸计得逞。
妙啊！北辰川月只想夸自己一句——简直是天才！
回了屋，北辰川月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不过这样的想法并没有困扰他太久，吃过晚饭的他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丝毫忘了被他折磨的裘夜殇还在干活。
——
夜色朦胧，月色如练。
四周很静，因为王府上的人都回屋休息了，只有裘夜殇还在独自面对无尽的劳役。
他拿起沉重的斧头劈下，堆积如山的木柴已经被他劈得差不多了，手上的血泡在硬木的摩擦下破裂，鲜血混杂着汗水滴落在干枯的木屑上。
尽管身体已经疲惫至极，饥饿感如影随形，但他仍然咬牙坚持，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劈完柴，他又从另一个院子的水井里将水挑来倒入水缸，往返多次，直到灌满一大缸水。
还有整整九缸水！
扁担深深勒进他的肩头，而他的双手也因不断地握紧桶绳，磨出了血泡，新伤加旧伤，每一次触碰都是钻心的疼。
劳作间隙，他抬头望向天空中悬挂的明月，月光温柔地洒在他疲惫不堪的脸上。
实在坚持不下去的裘夜殇坐在井边痴痴地望着天空，他真的好累，也很饿。
那一刻，他的思绪飘向远方，想起了已经不在人世的娘亲。
她的面容在月光下变得清晰，温柔的话语似乎在耳边响起，给予他慰藉。
“娘，孩儿现在过得很好，王府的人待我也很好，只是有个混小子不好。”
肚子刚才还咕咕叫了很久，现在已经不叫了，困意袭来，裘夜殇强撑着站起身，继续挑水。
大清早，北辰川月伸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腰，侍从伺候他穿衣洗漱，他眯着眼接着瞌睡。
吃完早点，他提上书箱上了马车，下人提醒他还要等裘公子，可他充耳不闻，命令车夫立马赶去文宗殿上学，车夫不敢不从，驾着马车出发。
下了车，正巧遇上同来上学的南宫凌，他的旁边还带着方子敬，两人行了礼，北辰川月嫉妒得要命。
“川月世子怎么没带上你的新伴读？”南宫凌与北辰川月并肩朝学堂走去。
“他不是我的伴读，我的伴读是子敬，我一定会把他抢回来！”
北辰川月的胜负欲一向很强，南宫凌多少有些无奈，“你不会真把那人气走了吧？我听说他是裘将军的幼子，是圣上让王府好生照料的人，川月世子还是不要太过分。”
“我如何过分了？我自己的伴读为何我不能自己决定？我又没逼着他做，他要是受不了随时都能离开王府，反正王府也不欢迎他。”
“不欢迎他的不是王府，而是你。”
“南宫凌，少说教我！”
“我哪儿敢啊。”南宫凌双手一摊，闭上了嘴。
上课时间到了，大家纷纷坐下，夫子的塾伴挨个收上次布置的功课，南宫凌看向北辰川月，似在嘲笑，“子敬不在身边，川月世子可有完成作业？”
“你少瞧不起人了，我全部都做完了。”北辰川月得意道。
“那川月世子就可以免受一顿板子了，温谦夫子打起人来不论身份，半点不含糊，要是再告状告到王爷那里，可有的你受的。”
“我北辰川月怕过谁！”北辰川月话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怕的要死，既不想被骂，更不想被老爹责罚。
南宫凌笑着恭维，“是是是，咱们川月世子勇猛无敌。”
温谦夫子走了进来，两人立马收起了笑，一脸严肃，温谦乃是太子太师，学识渊博，管教起太子他也不会手软，更别提面对这群世家子弟。
以前太子还是五殿下，也会和北辰川月他们一起上课，现在成了太子，需要接受专门的教导，以确保未来的储君有良好的品德和足够的能力来治理国家。
不过他们骑射课程还是会和太子一起上，因为太子觉得一个人射箭没意思，他想与人较量，以此来激励自己更加勤奋刻苦。
今时不同往日，君臣之别会让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北辰川月不免惋惜，和太子快活玩耍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