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城，芙月湖的渡口处。

华灯初上的时候，云染与风澄旻在此等候着夜冥。

经历了白天的种种，莲沼的试炼任务已经结束，夜冥与众仙门弟子们带着鸢萝郡主的元神回到芙蕖城。

鸢萝郡主被唤醒，芙蕖城主很是感念，说是要单独酬谢夜冥，便邀他一人留下赏花赴宴。

“我看呀，那鸢萝郡主八成是看上夜冥了，毕竟是夜冥把她的元神救回来的，她苏醒时看夜冥的那双眼睛别提有多含情脉脉了，芙蕖城主怕是有意要招他为婿呢。”

“既是这样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云染皱眉，神情有些不对，要是这样的话他就把夜冥叫回来，不让他去赴宴了。

风澄旻则是看着云染，嘴角带笑道：“放心吧夜冥他师尊，我估计他一会就赶来了，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他话刚一说完，果见一个放浪形骸的身影向这边屁颠屁颠地跑来。

“呀，夜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夜要留在那洞房花烛呢！” 风澄旻勾着嘴角对夜冥调笑道。

“瞎扯什么淡！”夜冥瞪了他一眼，真想一脚把他踹湖里去。

夜冥来到湖岸边，掏出了一块符牌，将里面的灵力注入一艘停靠的兰舟上，那艘小舟立刻泛起了光华。

兰舟催发，夜冥对云染笑道：“师尊，久等了，上兰舟吧。”

云染登上兰舟后，夜冥很快也站了上去，待到风澄旻一脚刚要踏上去时，夜冥忽然用灵力催动兰舟离开了湖岸。

风澄旻差点一脚踩湖里，看着冥夜那艘已经驶离了他数丈开外的兰舟大喊道：“夜冥你不厚道啊，说好了一起去赏烛夜花，喝烛夜酿的，你怎么把小舟划走了！”

夜冥才不理他，又催动灵力，驾驶着这一叶小舟就去的远了，芙月湖上有禁制，不能御宝飞行，量他也跟不过来。

云染站在舟上望着还在岸边大喊大叫的风澄旻诧异地问道：“你怎么都不带上他？”

夜冥催动兰舟飞快驶向前方道：“这烛夜花三十年才开一回，烛夜酒三十年才酿成一次，他若是去了我可喝不尽兴。”说着他忽然看向云染笑道：“不过师尊，你也没用灵力渡他上兰舟啊，还是说师尊你想跟我单独相处？”

云染立刻板起脸来道：“又没正形，没大没小。”

夜冥当场就笑出了声。

云染想了想，还是问道：“听说鸢萝郡主是看上你了才把你留下的。”

夜冥挠了挠头，很是漫不经心地道：“她的确是邀我赴宴赏花，芙蕖城主还向我说了亲事，不过我可不想做她的东床快婿。”

“为什么？”云染追问。

“娶城主的女儿是要入赘的。”夜冥继续与他随口道。

“你怕伤自尊？”云染紧接着追问。

夜冥又挠了挠头，忽然看着云染道：“这样我怕就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云染一怔，没有再说话，不过这个答案听着似乎让人心情好了很多。

夜冥说着都来了劲，眉飞色舞地对云染又道：“师尊你猜怎么着，鸢萝郡主在花前月下向我诉说情意，我就对她说我是喜欢男人的，结果她当场就哭着跑了，哈哈哈哈……”说到此处他在兰舟上都笑得打跌，弄得水面一阵摇晃。

云染有些瞠目结舌，觉得这样对一个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兰舟轻盈，很快就驶入了烛夜花从，子夜时分，深红的烛夜花在月色下寂静绽放，映得明镜般的湖面上像是燃起了火，花如小瓶，溢出了浓香的美酒，其中的灵气飘散着点点荧光，与倒映在湖中的星月同辉。

夜冥看得眼睛都随之放了光，他已是忙不迭地趴在兰舟上，伸手就去够酒香四溢的烛夜花，一连摘了好几朵。

夜冥小贪婪地捧着满手的烛夜花，还是递给云染一朵，以示礼貌，不过他知道云染是不会接的，第一云染从不饮酒，第二以他的境界也不会稀罕这点灵气修为。

可没想到的是云染这次竟然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烛夜花，凑到鼻间闻了闻，而后喝了一口。

夜冥吃惊地望着他道：“师尊你不是从来都不喝酒的吗？”

云染却是解释道：“喝一点，无妨。”

“师尊你这是怎么了？”夜冥觉得他今夜似乎跟平时不太一样。

“没什么，只是心里对这段时间发的事有些感触。”云染又喝了一口，望着夜色中星星点点的荧光道。

“你是在想沈约与江雪萼吗？”夜冥问道。

被他说中了心中所想，云染也不再回避，把心事都说了出来：“当年他们追随苍星之引欲登天成大道，没想到引来了一场劫难身死道消，正因为我没去，所以才得以逃过一劫。”

“只是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在世间留下的残魂还要被人逼上绝路灰飞烟灭。” 夜冥替他继续说下去，“你说身有寂灭印者就真的该被灭杀吗？他们真的能觉醒寂灭天？”

说着夜冥忽然想了想，又道：“师尊，要是寂灭天的寂灭印烙在你身上，你会怎么选择？”

“想办法消除魔心，总之绝不会去为害苍生。” 云染说得淡然又肯定，接着他竟然反问起夜冥道：“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夜冥满不在乎地往兰舟上一瘫，笑道：“我嘛，什么也不想做，混吃等死吧。”

云染一怔，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夜冥忽然觉得聊的话题有些沉重，于是转而又对他报以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放心吧师尊，真要有那么一天我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会救你的。”

而后他很快就不去想这些，举起手中烛夜花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殊不知云染此刻的脸上好像是浮现出了难得的微笑。

这烛夜花喝一朵就能涨一年灵气修为，夜冥本还在想要是把这开了满湖的都喝了还不直接冲上九境或者飞升成仙，可是他想多了，原来这烛夜酿喝上六朵人就晕晕乎乎的有些醉了。

他翘着腿躺倒在舟头，手摊放到湖中拨弄着水花，鼻中是浓浓的酒香，口中悠悠然念道：“临水岸，小城幽，醉时光，共兰舟，春夜短，梦难收……”

“没想到你平日里这么糙的人，也会有附庸风雅的时候。”云染见他难得能念首诗文出来，诧异道。

谁知夜冥的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笑道：“无聊的时候看了些诗文，这样勾搭小姑娘时可以吟两句应应景。”

“煞风景。”云染皱眉，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夜冥嘴角擒着坏笑，舒舒服服地翘着腿躺在兰舟上，仰面望着夜空，身下是洒满星光的湖面，酒意微醺上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作者有话要说：注1：临水岸，小城幽，醉时光，共兰舟，春夜短，梦难收。改自 清 戈载《词林正韵》，三字令。

注2：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出自 元 唐温如 《题龙阳县青草湖》。

注3：烛夜花其花四出而深红，圆如小瓶，径三寸馀，绿叶形类杯。 出自 宋《太平广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