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六丁目，某处街道。

男人走在外侧，将少女遮得严实。

少女名叫有栖川铃音，是警方的顾问侦探；男人名叫酒井彻，是名SP。

酒井彻提着装满零食的口袋，絮絮叨叨少女在查案的时候造成的混乱。

比如挑唆嫌疑人，导致几人情绪直接上头，不管不顾扭打起来破坏现场；比如撬开保险柜，把凶手不可言说的颜色物品公开处刑；比如复盘真相时，把第一次出现场的警察糗事抖了个遍……多少要给他们留下些阴影。

尤其那名新人警察，太可怜了，简直比警校时期总被他恶作剧的降谷还惨……次次垫底还能进搜一真是天上下红雨的奇迹。

“酒井，你是男妈妈吗？好啰嗦！”终于，有栖川铃音不耐烦开口，她将手里的报纸抖得“窸窣”作响以表达不满，“案件查清楚不就行了？谁让他们一个个都藏着不能见人的秘密，做心虚事就得做好被人揭穿的准备！”

“那你也不必把无关人士……女装的事情都说出来。”酒井彻艰难说。

“女装不是很正常？”她耸肩，“我只是尊重个体爱好。”

酒井彻无奈扶额，不是这个问题吧，那名服务员被拆穿的时候笑容都裂开了啊！个人爱好是个人爱好，女装兼职也许是有什么苦衷……大庭广众下很没有必要其实。

“但是……”酒井彻语塞。

不是他被说服了，而是有栖川铃音突然将pocky塞到他嘴里。

初一入口，没什么感觉，后劲就是又苦又酸又涩。介于好吃与难吃之间，这款柠檬芋泥苦瓜味的——好难吃！

他不禁感到绝望，这家pocky的受众到底是谁，难道这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味觉失灵的人吗？

说话间，从旁边小巷里拐出个稍显颓废、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像是喝醉了酒，走路踉踉跄跄，呈“S”形往他们这边走来。

他的裤脚溅有大片黄色污渍，擦肩而过的时候传来股怪味。

“这是……”酒井彻回头，蹙眉。

男人去的方向是派出所，而来的方向，有座公寓。

下一秒，两个人异口同声：“血液/拉面的味道。”

两个词发音天差地别。显然，拉面出自少女之口。

酒井彻瞬间无语：“关注点为什么在拉面上？刚刚三碗你还没吃够吗？”

有栖川铃音摊手，面露无辜：“因为是同一家拉面的味道。虽然我知道你闻不出来啦，嗅觉迟钝的家伙。”

“味觉迟钝的家伙哪来的资格说我？”酒井彻扶额，低头编辑起信息，加重语气，“有案件我得请示上面，有栖川，你别擅自行动啊……”

米花町的侦探都是些什么事件体质？明明上午才解决场凶杀案，吃个饭的功夫就遇见新的了。

还是说，有栖川铃音气场天生和各种案件相吸？

酒井彻收起手机，看向一旁：“警察会过来处理，你……”

他咽下未说完的话。

身侧此刻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有栖川铃音的身影。

酒井彻：“……”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口袋。

唯一的好事大概是，有栖川铃音把榴莲味的牛奶糖也带走了。

*

和往常一样。男人、山田水芥去了一之濑薰的公寓。

这是栋老公寓，住的人很杂。

因而同楼栋的租户都闭紧着门，面前房间下的便捷收信处塞满信件，有几封直接被挤出来掉在走廊上。

他蹲下身，找到钥匙打开门，推门时却闻到股刺鼻而古怪的味道，下意识抬头——

只看到，铺天盖地的红。

全是血。血。血。血。血。

墙壁泼满鲜血，地面燃烧尽的蜡烛被摆放成奇怪图案。空中蚊蝇乱飞。

屋内漆黑像棺材。

唯一的光源是门后。

酝酿好几天的热空气和怪味齐齐拍来，让他感到阵阵眩晕。

而在金属吊灯下，挂着颗人头……她脸上的笑容早已僵硬，只从凹陷眼眶中汩汩流下两行粘稠的液体……

（怎么会……骗人的吧……）

头颅属于谁，他当然再清楚不过。

然而，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

像被按下“暂停”键，男人完全无法动弹。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喉咙间有异物上涌，恐惧反馈上脑带来刺痛感，他终于发觉自己的肩、颈、手臂以及后背肌肉早就绷得发疼。

手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他清楚不能吐在这里，只能强行压制下呕吐的欲|望，扯起手掌捂住嘴，跑去派出所报案。

以上，大概是前情提要。

（可现在这情况是……？）

山田水芥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感到费解。

“你是要去报警吧，我已经打电话了，不用谢。”

少女扬扬手机，和目暮十三的通话在三分钟前结束。

“他们很快就会到向日葵公寓展开调查，放心。”

“呃……谢谢？不对，你怎么知道是向日葵公寓……”他惊讶瞪大眼。

“不重要。”少女打断说，“反正走过去还有很多时间，我们边走边聊？给我讲讲现场情况呗？”

她说着拆开袋有着难闻味道的糖，塞了好几颗到嘴里，闪着动漫里才会出现的星星眼看他。

他秒拒：“你又不是警察，我不应该告诉你……”

“都没差嘛。反正他们最后也会找上侦探。而且我很好奇你……和你身后的案件。”

“你是侦探？调查出轨那种？”山田水芥表情怀疑。这个年纪就做侦探了？不会是骗子吧。

对方诧异摇头：“当然不，十八线侦探才做这种事。”

“那你怎么证明身份……”

山田水芥见少女撇嘴，将糖果故意咬得很响。似乎是不耐烦了，她轻飘飘丢下枚重磅炸弹：“我说，女朋友都死了，你不着急是要怎么样？”

现在是十三点二十一，正午时分。

少女又在看他，那种平静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却让他有种自己一切秘密都被看透的感觉。

他滚了下喉结，后背发凉：“你怎么知道死人了？还有……”

一之濑薰是他女朋友这件事，连美惠子她们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

“很简单，你身上有血腥味。袖口、指尖有油，裤脚也沾到面汤残渍，是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拉面吓掉在地面才弄脏的吧。”少女顿了顿，加重语气，“至于别的……少浪费时间！赶紧带我去看现场！”

她说着就绕到他身后，强制按住他转向，往来的方向推去。

山田水芥晃了晃身体，发现挣不开。个子这么小，力气却好大！

“你别推我，我告诉你好了吧。我是发现了尸体……”山田水芥放弃抵抗，“不过具体是要怎么说？”

“越详细越好。”

“详细……我在上午十点三十一分从校外租屋坐电车出发，下站点的时间是十二点四十六分。类似这样？”

他看见少女赞赏点点头。

“到了后我先去拉面店吃了碗面，中途花了大概二十三、四分钟……”

少女插话：“你把时间点记得很清楚啊，这也是你的习惯？”

“嗯，我的习惯——在每件事结束时都看下时间。在便捷收信处的挡板背面，贴着小薰租屋的备用钥匙，我平时就是直接用那个进屋。”

两人边走边说。

少女走路速度很快，在她有意引导下，已经能看见公寓顶的破旧字牌，以及底下敞着窗的门卫室。

“完全没有我想象中远嘛，怎么会走这么久的？也太假了。”他听见少女自言自语。她的目光放在虚空某点，似乎不是在问他。

“怎么停了？”她又拆开一颗糖。

“呃，刚刚在听你说话。好臭，然后……我说到哪里了……”

“钥匙。”

“哦哦，有一点挺奇怪的，透明胶大概是使用太久胶性退化了吧，粘的不牢固，之前好像没有这种情况。我只和往常一样，抠下钥匙打开门。”

“知道位置的人多吗？”

“应该……不多吧。”

山田水芥算了算，加上他大概不超过三个人。

“结果刚推开门，我就被室内飘出的古怪味道刺激到，往后退了半步。

“我不适地抽抽鼻子……”

“停一下。”

山田水芥问：“又怎么了？前面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少女回：“陈述事实，别老说个人感受。”哪来的多愁善感男大学生。

“哦……因为拉着窗帘，我就借着手电光找了会儿客厅顶灯开关。但当我按开灯，抬头看过去的时候——”

他的声音颤抖，“我就看到小薰她、她的头挂在客厅吊灯上，脸上爬着蛆虫。卧室推拉门开着，她倒在床边，房间里全是血……”

要他怎么形容那副画面？

他刻意避免去回忆，记忆却毫不讲理，又一股脑涌上来。

像误入献祭仪式，客厅里摆着几十盏燃烧到只剩小半截的蜡烛，形成某种奇怪图案，干涸的烛泪黏在地板。

悬在空中的头颅变成幼虫温床，从发缝爬出来无数白色、不停蠕动的生物……剧烈而刺鼻的气体直冲天灵盖……

不行，果然还是想吐。

山田水芥终于无法克制，扶着电线杆呕了个昏天暗地。

*

同天下午。

凶案发生在向日葵公寓，地处米花町六丁目的某处小巷。

交通不便，人迹罕至，让这带成为罪犯最喜欢的区域之一。

“结果你还是自顾自介入案件了。”酒井彻叹气。追着榴莲味赶过来的他像条警犬，这SP当得过于卑微。

“有点好奇。”有栖川铃音回。

“……好奇什么？”

“你觉得有人会混淆爱意与杀意吗？”她拆开颗牛奶糖，“我以前见过这种犯人，所以好奇这件案件究竟是谁抢占了先机。”

酒井彻迷惑：“这也能混淆？那人是脑子出问题了？”

“可不是。”有栖川铃音笑了声，“毕竟头顶被开了个洞，漏风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了嘛。”

“到了。”目暮十三停下脚步。心里有些汗颜，这两人都在聊些什么恐怖故事。脑袋被开洞活下来的概率本身就低到离谱了吧！

他们停留的房间门牌号为217，数字已经有些掉漆。

有栖川铃音打量周围环境：

屋门到栏杆直线距离两米。

栏杆高度不到一米，不符合建筑安全标准。横栏遍布脱落锈迹，老旧程度倒是和公寓年份匹配。

门把手末端处粘有道印记，凑近看是仿真皮材质的手套痕，内侧有块凝固油渍，散发着淡淡的骨汤气味。门下的方便捷收信处粘有半道指纹印。

走廊溅上小片星点状血迹，旁边放着数字1的黄色物证标志牌。

外部信息暂且如此。

房间内部则是典型的日式单人间结构，玄关旁边是卫生间，衣帽间内置以及开放式厨房。卧室用推拉门隔开。

现场站着六名年轻警察，有几位是负责采集血迹、指纹的鉴识课成员。

有栖川铃音径直走向客厅——姑且把这像垃圾回收站一样的地方称为客厅吧——抓起桌上论文纸，找到死者身份信息：

[……东京工业大学、生物医学工程专业研二生、一之濑薰……指导老师、松山井蒿……]

和挂着的ID卡信息可以对应。

现场的血量很夸张，几乎所有家具都沾到了血，因为装修风格的缘故，这画面显得格外有冲击感。

公寓内可见的物品摆放随意，垃圾篓中堆着各类杂物。茶几旁的地毯被液体浸湿，鉴识课用了杀虫剂，所以地面堆满蚊蝇尸体。

空掉的酒瓶就倒在旁边。

排除凶手故意弄乱房间的可能性后，可以得出“死者看起来非常不拘小节（邋遢凌乱）”的结论……

系统在她脑中开口：“有点不对劲……出血量对不上。”

凶手的“浪漫主义”咯。

有栖川铃音回复他。

客厅有个巨大的置物架。

因为顶格和双层推拉的设计，所以即使只有两层用来放专业书籍期刊，也算得上浩如烟海。

至于剩下几格，一半用来装杂物，一半则放着处理后的玻璃培养皿。

培养皿中装满实验物，某个低矮器皿外贴着“■生■养殖”的标签，部分被涂黑看不全内容。其中一份是只青蛙，腹部被几刀划开，里面长满菌落。

死者还挺有意思。

目暮十三要来两份照片，顺势递给有栖川铃音一份。

有栖川铃音接过，前面的照片仔细记录下了各个角度的尸体状态：

死者的头发被缠绕在吊灯上，用以提起头。而身体自然倒靠在卧室床边。

在这种炎热天气和不通风的室内环境里，尸体会腐烂得很快，所以房间气味惊人。

死者的尸体已经开始膨胀，出现腐败静脉网。尸斑均匀分布在后背，无移动痕迹，说明凶手并没有搬动尸体。

而从脖颈断口整齐的形状看，分头工具是锯齿类工具，不过现场没有发现相关器械。

死亡时间两天前吧。

剩下的照片则是物证相关。

房间沾到的有效指纹不多，带着血迹的物证倒是不少。

有栖川铃音眼神闪烁，看向玄关地面那摊食物残渣。旁边的凌乱脚印，就是山田水芥在那时候踩出来的。

她问山田水芥：“你确定死者是一之濑薰？”

分头有时是“偷梁换柱”的诡计，不能只凭头部认定身体来自同一个人。

山田水芥闭眼：“……因为锁骨上的胎记，还有她右手那串海蓝宝石手链……我……我不可能认错小薰……”

“行。”她接着问，“你的不在场证明？要这三天的。”

“我前天和昨天都在学校，一直在和组员讨论实验相关，行程你们可以找公寓保安和拉面店员工核实。”

有栖川铃音点点头，“这么说来你不是杀人凶手咯？”

“我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杀害小薰！”山田水芥愤愤。

有栖川铃音回忆了下物证照片。

“正是如此，”她走到墙壁旁，凑近嗅了嗅，继续说，“所以我才好奇，你在报警前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

“什么……？”

“报警的话，直接打电话就可以了吧，你却专程跑去派出所当面报，现在可不是什么信息不发达的时代。”有栖川铃音拆穿他，“要不是我打电话，以你那个速度挪到派出所，起码尸体得再发酵半小时。”

山田水芥反应很快：“呃……那只是因为我当时被吓得不轻，脑子宕机没想起……这种事完全不重要吧。”

有栖川铃音看着任务面板的“倒计时：3:02:52”字样，幽幽叹气，觉得这届嫌疑人真的不太行。

“你的行为有段时间差。”

酒井彻突然问：“真没做别的事？破坏现场也是违法行为。”

“我……”山田水芥动摇。

“没有说服力，我直说吧，”有栖川铃音语气笃定，“你故意弄乱收信处，带走了其中一封信件，并且它现在还在你身上——你的手指上有油，指纹完整粘到了收信处内侧。”

所有人都看向山田水芥。

“……好吧，我是拿了，”迫于多重目光的压力，山田水芥终于承认，他从口袋里拿出封信，递给有栖川铃音途中还弱弱辩解道，“但是少一封信对案件也没什么影响吧……”

目暮十三气急：“你这是偷窃行为！证据重不重要，不是你决定的！”

好油。有栖川铃音嫌弃拆开。

里面有三十张照片，主角无一例外——一之濑薰。并且全是偷拍视角。

照片很高清，角度也选得很巧妙，被偷拍人自顾自做着事，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被人偷拍，应该是惯犯。

“唉，我就是不想让你们看到这些照片……小薰说过自己被人偷拍……”山田水芥面色灰败，“偷拍人每个月都在固定日期寄信，信封也雷打不动使用这一款，我……我只是不想小薰都死了还被人揪着这种事评论。”

（拙劣。）

有栖川铃音摇头，继续看照片，在翻到最后两张的时候，从中间掉出张方形便签纸。

纸上内容混乱，用印刷体写道：

[……我，我今天也在注视你，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带上你……]

[在梦里也是。你，为什么……不能也只把目光放到我身上呢，当然……]

[没关……因为我、爱你……]

[对不起……我像，呃，明明、很爱你，却快要忍不住……]

[是否、所有……爱、你……]

最后一行字体被单独标红。

[好、想、杀、了、你……]

在场警官均是变了脸色。

从内容看，这个跟踪狂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完全具备杀人动机。尤其最后那句类似犯罪宣言的话。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还有信息……”山田水芥讷讷道歉。

目暮十三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这种事情以前也经常发生，情有可原，但客观上就会对破案造成阻碍。

他说：“一会儿把这个送去鉴定，看寄信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只会粘上这家伙的指纹吧。”有栖川铃音将信递给鉴识课的警员。

酒井彻沉吟片刻：“所……”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冒出道怒吼：“站住！你跑什么！”

“你追我我不跑？”离得近些那道声音反驳。

“颠倒黑白！你果然就是凶手！”

目暮十三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他越听越觉得像石下。

“你要我说几遍不是凶手？！”声音更近，从门外几米处传来。

怒吼的主人提高音量：“那你怎么看到我就跑！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跟你说不清楚……我去！是谁这么缺德，在走廊上乱丢垃圾啊！”

对话中断，从门外滚进来团人。

男人身材肥硕，后背重重撞上鞋柜，发出声巨响。

但他却立刻像条进炸锅的鱼一样蹦出了顽强意志力，弹射起身就是关门落锁，动作不要更灵活。

只迟了几秒就被关在门外的警察气得疯狂拍门：“喂！是不是玩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综的三部作品＃

柯南：大舞台，踢便当和搞酒厂都发生在这里。因为（）死的时候不知道萩原研二的事情，所以这个便当正文没法踢。番外再试试。

逆转：准确说是《逆转裁判123》，只涉及游戏角色，没看过原作不影响阅读，巧舟原设太出色……我尽量还原他们的萌点。

异度：全名《异度侵入ID：INVADED》，这本书的底层逻辑和最根本的设计就来自于这部番，看过原作大概很快就能理解系统和部分专有名词是怎么回事……所以还是推荐补一下。没看过的话前期可能会很懵，当然头铁跟着有栖川铃音试探真相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