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阁在鬼市最繁华热闹的的地段，里面夜夜笙歌，给不愿清醒和无家可归之人留了个醉生梦死的安身之所。

是真的醉生梦死。

因为酒醒后可能就没命了。

寻欢阁不是免费的，里面的酒水都很贵，要再涉及点别的活动，就可以明白“花钱如流水”不是夸张词。

若是没有钱付账？

那也简单，就少不了卖身卖灵魂。

卖身契一签，生死都是寻欢阁的牛马。

寻欢阁之前有个巨大的广告牌，画的是个美的雌雄莫辨的人，后来被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极为有钱的人将画像给买走了，阁里人问妈妈桑，那幅画什么来头竟然能卖出天价？是什么有名的画师？

妈妈桑看着画像被取下，吐出一口烟雾后缓缓说道：“是个小乞丐画的他妹妹。”

许多事在一日复一日中蹉跎，记忆也随着模糊。

那个叫阿离的孩子和他哥哥总是占据妈妈桑脑海里的一方记忆。

这是林隐第二次来鬼市，可还是对去秋里轩的路不熟悉。

林隐走在分叉口，少了楚北画的地图，林隐开始犹豫是往南还是往西。

寻欢阁的妈妈桑倚在门旁，看见林隐在问路，纤细的手一指，嗓音有些细：“小哥，秋里轩要往西走。”

林隐林隐循声望去，是个一个穿着十分明亮艳丽的阿姨在给他指路。

林隐立刻对妈妈桑表示感谢，妈妈桑却毫不见外的拍了下林隐屁股，“小哥屁股还挺翘，腰也结实，考不考虑来我们店工作啊？”

寻欢阁是什么地方，林隐不知道，但他今天是来秋里轩打工的。

林隐为什么独身来鬼市呢，这还要从早晨的事情说起。

——

今天周四，阳历二十八号，阴历初一，宜：嫁娶、祭祀、祈福、开市；忌：出行、安葬；财神方位在西南方。

自从楚北搬过来住后，柜台上就多了个可撕的老挂历。

林隐一般是不信这些的，但关于财神方面的，林隐还是会多看两眼。

果不其然，林隐往店门口的西南方向看。

林隐又看到了院外停的那辆熟悉的慕尚。

这已经是厉闻璟这周第四次来找顾渊了，今天也才周四。

“叮铃~”厉闻璟进来店里，林隐和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本来林隐都已经走到冰箱准备问厉闻璟是不是要巧克力牛奶，但顾渊从后院过来，他对林隐说：“这里我来就可以，你帮我去给它们喂点牛奶吧。”

它们是指后院的几只流浪的狗狗。

林隐觉得这几只狗就像是一个顾渊准备的一个完美的理由和借口，每次顾渊有什么不想让他掺和或者知道的事情，他就会被顾渊打发去后院喂狗。

林隐也明白，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所以林隐也识趣的给俩人腾地方。

今天是轮到楚北去买早点，这会子还没回来，林隐也没个人聊天，只能去找他的狗兄弟们聊天，可狗兄弟们见了肉罐头，摇晃着尾巴只顾着吃哪里还会搭理林隐。

不知不觉林隐的视线就被隔着一扇玻璃门的顾渊和厉闻璟吸引。

他们似乎在为什么问题争吵。

厉闻璟明显面色不佳，脸色因愠怒染上一层红，“…他们本质上来说就是不一样，他把尸身毁去了，可阿离有身体我要他陪在我身边！”

“阿离死了，已经死了你明不明白，他和我说了不想被困在这他想往生！”

“顾渊你和我说往生？那你呢？你现在做的这些是什么，你做这些的时候考虑过他吗？”厉闻璟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不遗余力地讽刺着，“活着的时候你把他当狗骗的团团转，他死了你倒不愿意撒手，你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些弥补的了当初你的所做作为吗，你给林隐不死的爱，让他不断追寻你，这真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你和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顾渊被戳中痛楚，他冷下脸来说：“随你好了。”

对话隐隐约约听见个声响，林隐没听明白他们在吵什么，但听到了“阿离”的名字，林隐想起之前车上的女人，还在思索那个“他”是谁，厉闻璟突然抬头看向林隐这里，但很快又移开视线。

这让林隐有种偷听被抓包的局促感，所以他很快转过头装模作样的喂狗去了。

谈话似乎是不欢而散，厉闻璟扬长而去。

林隐透过玻璃往店里看去，顾渊独坐在椅子上，纤瘦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独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林隐过去从后面抱住他，顾渊顺势往林隐怀里一靠，

至少在这一刻之前，林隐还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和顾渊吵架的那一天。

楚北拎着早点招呼着顾渊林隐赶紧过来，说这三鲜豆皮是刚出锅焦香的很，生煎也是金黄酥脆，还有锅贴油条麻薯和汤粉，醪糟小汤圆和玉米南瓜粥，赶快趁热吃。

饭后楚北想起来个事，他又跑到后院拿出个西瓜，献宝似的捧过来：“街口买的，快尝尝。”

顾渊看着这西瓜总觉得很熟悉。

林隐多嘴提了句，“你该不会是在西街口王婆家买的吧...”

楚北惊奇的看着林隐，拍手道：“神了，你怎么知道！这王婆说她家的瓜可甜了...诶切水果的道去哪里了...”

果不其然，这也是个半生不熟的西瓜。

西瓜最后也被扔到了垃圾桶。

这几天灵主都没什么任务，楚北身后的伤也好的差不多，所以现在有点无聊。

虽然楚北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件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是忘了什么，就好像记忆被抽取，直接空白了一片。

顾渊给他端过来核桃汁，温柔的关心着：“多喝点。”

楚北盯着这杯核桃汁，想起一句广告词：经常用脑，多喝十八个核桃。

“意思是我需要补补脑子？”楚北喝了口核桃汁，果然甘甜美味，后调带了些微苦。

顾渊开解楚北：“有时候记性太好并不是件好事，忘记反而是种解脱，背着过去活着会被压得喘不过气。”

楚北觉得顾渊的这番话有些像他看过的电视剧里的台词，比如男主再失去挚爱后大彻大悟最终选择放下过去遁入空门。

他幽幽开口：“顾老板，你是不是之前经历过什么，比如和前任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最后无疾而终，想忘记但忘不掉，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悟？”

收拾完碗筷的林隐进来，刚好听见楚北这话，他也看向顾渊。

林隐也想知道在自己之前顾渊有没有过前任，以前没专门问过顾渊前任的事情，总觉得这样的话题显得自己既矫情又小气。

正好今天楚北问出来了。

不仅如此，假如顾渊有前任的话，林隐还想知道顾渊是爱自己多一点还是爱前任多一点。

“有过一个，是我初恋。”顾渊视线落在林隐身上，很干脆的就承认了。

林隐掩饰性的摸了下鼻子，果然就没有不在意前任的现任。

至少在今天之前，林隐一直都觉得自己不会落俗到去在意顾渊前任的事情，但到了今天这一刻为止，林隐发现自己之前还挺装。

林隐又在顾渊脸上看到了那种眼神，那种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到别处的眼神，这让林隐心里一咯噔，他强装镇定，但声线有点发颤，“那你们为什么分开呢？”

“因为...”

还没发现气氛不对劲的楚北喝了口核桃汁，一脸期待的等着顾渊的后话。

顾渊声音没什么温度，“他死了。”

“如果他还活着呢？”林隐又问，目光有点凌厉，像是要把顾渊心底所藏洞穿。

顾渊静静看着林隐，眼底幽暗，宛若深渊般死寂，他没回答这个问题。

林隐走过去，他攫起顾渊下巴，逼迫他只能看着自己，“意思是如果他还活着，你们会在一起，就没有我什么事了呗。”

这应该是个问句，但林隐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他在揣着答案问问题。

顾渊表情没有半点松动，白皙的下巴上有了些被掐出的红痕，“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

四周不知是一直都这么安静，还是现在才安静，店里是雅雀无声的状态，大中午的日光毒辣刺眼，街道上也没什么人，就连外面树上烦人的从不会看人脸色的知了也不叫了。

林隐怔怔松开顾渊，觉得自己哪怕笑不出来也不用把脸色搞得这么难看，可事实是，炎炎夏日林隐心冷的像是坠入冰窖，身体发冷头发昏，嘴角实在是扯不出一丁点的弧度。

难看且难堪。

刚才他还想比较自己和顾渊的前任，现在看来，是他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嫉妒的情绪像是毒药在林隐心底蔓延，他想把顾渊那个前任撕碎，从顾渊脑海里抹除，让顾渊只爱自己，也只有自己。

一直在吃瓜的楚北左右看看林隐和顾渊，到了此时此刻，楚北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当着林隐的面问顾渊的前任，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苍天作证，他没想这么多，真的只是当个话题就问出来了，绝对没有想挑拨林隐和顾渊之间的关系的意思。

但现在的林隐看起来有点可怜。

虽然楚北也没谈过恋爱，但如果自己是所爱之人的替补，肯定会难过的要命。

顿觉氛围微妙的楚北打了个哈哈，“...其实之前的事情都过去很久了，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外面的那几只狗还没喂，我去喂狗！我还是去喂狗吧！”

你看，后院的那几只流浪狗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绝佳的借口和理由。

流浪狗摇晃着尾巴可撒欢了，今天又吃一回罐头！

于是从这一刻起，林隐和顾渊陷入一种微妙的冷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