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壹静依旧是回老家过的年。
两位老师也就是在过年这段时间能有点空闲。
但是两位优秀教师即便是在放寒假的时候也会去参加学习、准备下学期的教学计划、去家访等，有各种事情。
林壹静是腊月二十九回去的，回去的时候林老师在做教案，陈老师在做饭，家里安安静静的，全然不似别家热闹。
只是刚一打开房门，学习委员就朝着他冲了过来。
“汪汪！”学习委员刹住脚步，看到林壹静脚下的milk汪汪直叫。
这会儿milk也不敢闹腾了，缩在林壹静脚下可怜巴巴。
“学习委员，这是弟弟，不能欺负他！”林壹静上前薅了薅小狗的头，有些严厉地说。
学习委员嗷呜一声，像是听懂了似的，只是睨了milk一眼，转头走了。
陈兰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呵，你这又是猫又是狗的，日子过得挺滋润。”
“妈。”林壹静把白眼狼也放出来，无奈道，“这还不都是您，遗传到您的优良品德，看到被遗弃的小动物实在没法不管啊。”
“你这孩子，学会甜言蜜语了，快洗洗手去喊你爸，准备吃饭了。”
林志强出来看到家里多出来的两个小家伙也很惊奇，上去就是一顿摸，一会儿就把milk逗得在沙发里打滚了。
“你们父子俩，就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还得是我收拾。”
“怎么能让您收拾呢，放着我来。”
说到做到，吃了饭林壹静就开始在家里打扫卫生。
其实家里已经很干净了，陈兰只要有空就会打扫，而且老两口都是讲究人，肯定也不能让家里乱糟糟的。
但他非要打扫，陈兰也就随他去了，还帮他一起擦家具。
“最近过得如何？”陈兰似乎只是随意地问。
林壹静突然想起上次的事情，说：“最近……没人再来打扰你们了吧？”
“什么打不打扰的，我们学校封闭式的，没人进得来。”
即便陈兰极力地掩饰，但还是看得出来她的担心。
老两口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做父母的都被那么多人堵，可想林壹静在外面过的什么日子。
但她却没问，那些问题要她怎么问，问自己儿子是不是被包养了？
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外面的人都胡乱猜测，他们也不相信自己一向乖巧的儿子是那样的人。
林壹静心情也有些复杂，并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之前上热搜的事情。
只是他要是还想在这一行混，那他以后还会上很多热搜，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家人。
“没有就好，学校没有难为你们吧？”
这问题他之前就问过，老两口自然是报喜不报忧的。
但是他们两人一直守在基层，有很多次调到市里的机会他们都拒绝了，他们是学校里的骨干教师，校领导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就怕别人说闲话。
“没有，他们要是敢为难我们，我们就直接退休了。”
也是，林壹静笑了笑，陈老师哪里是能吃这些亏的？
“你也是，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带对象回来？”
陈兰盯着他，却见他转开了脸去，心中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林壹静喜欢男人的事，老两口心照不宣。
虽然大家没有说破过，但是当年乌言去世，林壹静的反应想让他们忽略都不行。
那时候林壹静的状态太差，两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见他带姑娘回来过，老两口就明白了。
现在虽说不知道那许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能让林壹静忘了过去好好生活，于老两口来说比什么都强。
“我哪有对象？”林壹静把茶几翻来覆去地擦，擦得亮蹭蹭的。
“你也不用瞒我和你爸，我们什么事儿没见过，只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也就行了。”
林壹静抿了抿唇，“真没有，我们那个圈子就是总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你们别信。”
陈兰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也是，一会儿姓许的，一会儿姓章的，一会儿又来个姓项的，你要是能有那么多心思，我和你爸还用得着担心？”
“妈，您说什么呢？”
“这不是说笑吗？”陈兰笑道。
妈妈的玩笑吃不消，林壹静走到一旁拧帕子，说：“不用担心，我好着呢，最近想先专注事业，等两个月我的电影就要上映了，到时候肯定更忙的。”
“对了，我一会儿去看看乌奶奶和言哥。”
陈兰眉头蹙了一下，但还是嗯了一声，“那你注意安全，戴着帽子和口罩，别让人给堵了。”
林壹静想说自己在江市都还没这待遇呢，这地方的要不是熟人，怕都不记得自己了。
话是这么说，但林壹静出门后还是没在外面晃荡，而是开着车直接去了墓园，在门口买了几束花。
马上过年，这里的人并不多，抱着花进去的时候林壹静脑子里已经不知道在想什么了，仿佛脚下的动作已经不是自己在控制。
他每年都会到这里来，如今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也依旧无法忘记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那时候言哥刚走，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言哥那充满喜乐的日子里有那么多的悲痛。
原来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只有喜乐的，苦难或许占据了人类的大多数时光。
可即便如此，林壹静还是很怀念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古江城的天空阴阴沉沉的，从早上到下午大雾还未散去，让整座墓园更有了一种恐怖阴森的气息。
林壹静却恍若未觉，他将百合放到几个墓碑前，而后坐到了最边上，看着照片上那张年轻的脸。
这个墓在这里十年，甚至连骨灰都没有。
过了许久，林壹静才开口。
“言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接你回来的。”
说完这话，天空终于像是承受不住，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墓园门口。
许诀从车上下来，接过吴秘书递过来的伞就要往里走。
“许总！”吴秘书叫住他，“让我给林先生送去吧。”
回答他的只是一个落寞的背影。
吴秘书的眉头紧紧蹙起，赶忙跟了上去。
除了他，很少有人知道许诀有多讨厌来这样的地方。
雨方一落下来，墓园里的人就像是蓦地被清空了似的，看着空空荡荡只剩一座座墓碑的墓园，许诀心中发慌，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很快，他就在一个靠角落的位置看到了林壹静。
林壹静坐在墓碑前抱着膝盖垂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许诀停在那里，没有上前去。
冬天的风一吹，手上就像被刀片滑过，但这样的痛却根本不及许诀心中之痛的半分。
眼看着细雨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林壹静头发也明显湿润。
许诀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就见林壹静动了动，他从兜里掏出手机。
“喂，妈。”
电话那端陈兰女士声音难得抛开了陈老师的威严，十分温柔，“壹静，我跟你爸准备去一趟超市，你想吃什么？”
“嗯……想要卤牛肉还有可乐……”
陈兰笑了两声，打趣他还是个孩子，随即状似无意地问，“你还有多久回啊？”
“已经在路上了，下雨了，你和爸出门记得带伞。”
那边应下，林壹静这才挂了电话站起身来，又和几人一一告了别，最后视线停留在乌言的照片上，什么也没说，朝着园外走去。
直到林壹静的身影消失，吴秘书这才开口提醒。
“许总，走吧。”
古江城的冬天又潮又冷，要是许诀因此倒下遭殃的可不止是他。
林壹静并没有发现两人，但去停车场时却看到了角落里那辆有些熟悉的车，刚想过去看看明白就停住了脚步。
许诀怎么可能来这地方？
“阿嚏！”
林壹静没再多想，赶紧上车取了毛巾擦了擦有些湿润的头发，而后开车回家洗澡吃药，等两位老师回来他已经在药物作用下迷迷糊糊地想睡觉了。
见他打瞌睡，陈兰便催他去睡会儿再起来吃饭，林壹静没依，帮着做了饭，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晚饭，这才躺在了床上。
可是这会儿困劲儿过了，他躺着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捱了大半夜，下午淋的雨到底是起了作用，让他整个人晕乎乎的，起床又吃了两粒药，这才勉强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许诀却还没有睡，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milk先前住过的地方，恍惚间感觉那小家伙还在，又感觉林壹静蹲在那儿逗狗。
脑子里的画面疯狂地调转，没一会儿就停在了今天下午的墓园。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林壹静。
在他的印象里，林壹静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云淡风轻的，他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露出多么难过悲伤的一面。
可是今天他看到了。
同样失去过最爱的人，许诀太明白林壹静的感受，也太明白那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一时间，万般情绪化为无奈。
“林壹静，你实在是太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