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沈蔚忱重复，“假的，哈哈，假的……”

“我是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个传言。祭坛……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馆长师兄赶到八楼，带着年小瑶。

“你要我查的东西……你们都在！”

年小瑶也想发现了新大陆，“是你！哥哥，他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姐姐家的小哥哥！”

沈蔚忱愣了一下。

馆长纠正，“你不是说……小瑶，不能叫小哥哥，他是那个姐姐的孩子，应该叫……”

他也卡了壳。

“哎呀，管他呢。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年小瑶跑过去，围着沈蔚忱看了看，“你受伤了？”

沈蔚忱没接话，他还没从“传言是假的”的打击里走出来。

“怎么可能，如果是假的……”

他想找论证，发现自己对祭坛、古楼还是图书馆几乎一无所知。

“我想起来了。”

纪松钰盯着沈蔚忱看了一会，“守灵长老是你什么人。”

“你不要提他！”

原本只是有些呆滞的沈蔚忱听见纪松钰说出这个称谓，整个人怒不可遏。方鹤翎也是愣了一下，他果然还是想起来了。

“是了，狐族公主九尾和守灵长老相爱后，就被狐族除名，我费好大劲才查到这层关系。”

馆长将资料交给纪松钰。纪松钰只接过来，递给方鹤翎。

“起初，九尾生活地还是挺好的，对吧。毕竟是狐族公主，守灵长老自然依礼对待，得到手以后，特别是她已经不能给他提供助力了，他便显出原形。但是这是她自找的……狐族依附神界，不可能为了女儿得罪神族长老。哪怕她是最受宠爱的公主，哪怕他只是神族之中微不足道的长老。没有人帮她。哪怕是你，她引以为傲的孩子。”

年小瑶眼里噙满泪水，姐姐不止一次要介绍那个孩子给自己，每次都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见面。姐姐说他在躲她。

年小瑶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不粘着母亲呢。年小瑶从来没见过母亲，从她有记忆开始，一直都是哥哥在照顾她。

“你的父亲是不是经常告诉你，妈妈不要你了，妈妈跑了……怎么说来着，总之就是这类型的话。”

纪松钰面无表情，沈蔚忱透过他，眼睛盯住玻璃外的天空。

父亲经常酗酒，阴暗的房间，杂乱地堆满酒瓶。屋子小得连一只脚都沾不着地，稍微动一动，就会碰倒很多东西。一弄乱摆设，父亲就会生气。父亲生气十分可怕，会用各种各样的东西打他。

小小的沈蔚忱抱着脑袋躲在角落就想，妈妈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跟以前一样，把他抱在怀里，唱歌哄他睡觉。

父亲精神好的时候会轻声细语跟他说话，说自己不容易，把他带到人间，说他妈妈不负责任，扔下他们跑了。

父亲说了很多很多，沈蔚忱就记住了，他妈妈不要他了。

沈蔚忱一开始还会找妈妈。父亲同意的，两人每天站在空地中央，看着远方大树。父亲说等那树开满花，妈妈就会回来接他。

妈妈也说过类似的话。

沈蔚忱记得。

妈妈带回来一个小姑娘，两条辫子扎着，可爱极了。

是她分走了妈妈的爱么。

他想。

他等啊等，一直等。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月亮同样爬起来。父亲再也没有站起来过。他还在等，一个人等……树一直没有开过花。

“那是桫椤，不会开花。你妈早就死了……就是你那不知所谓的爹干的。”

纪松钰手一挥，一副动态景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九尾狐狸带着襁褓中的沈蔚忱在旷野里奔跑，穿过田埂，进入山林。她跑了几天几夜，还是被守灵长老发觉。

守灵长老恳求她回去，说自己不会再扔下他们，说都是其他长老坑骗自己，自己绝对不会将他们交出去。

狐族跟魔界走得近，又帮西方流沙搭桥牵线。和神界的战争正激烈，守灵长老希望九尾能体谅自己。

九尾再一次信了。她没有继续跑，在山林定居。守灵长老经常过来看她，偶尔带点食物。

狐族投奔魔界，守灵长老整日闷闷不乐，唯恐和九尾的事情暴露，影响到他的未来前程。

他对九尾拳打脚踢，稍有不顺，就怪在她身上。

九尾在山林间行走，在山谷空地，带回一个迷路的小女孩。

“我不知道……”

沈蔚忱喃喃，没有人应他。谢明义想走上前，被方鹤翎按住手腕。

九尾和守灵长老的分歧越来越大，守灵长老希望她能跟自己回神域，或者劝说狐族，放弃抵抗。九尾不肯，认为这些跟现在的自己没关系。

况且，狐族不只有她的父母兄弟，还有其他的势力。

守灵长老感觉自己权威受到挑衅，对她更是没好脾气。每天冷言冷语，非打即骂，甚至还把沈蔚忱带走丢出去。

最可恶的一次，他说沈蔚忱是妖孽，要把人带回神界处理。

九尾妥协了，她不能看到自己孩子遭受这种待遇。

她注定失败。神、魔，西方流沙、狐族……不可能因为她的话停止战役。

守灵长老不听她解释，认为她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他不止一次指责她没用，说自己怎么看上她这么个东西。

他似乎完全忘了，之前一直是他缠着九尾，用甜言蜜语哄着，把人骗到手里。

守灵长老趁九尾不注意，用斧子把她砍晕。他第一次没经验，伤了人只想快速逃离。

他怕九尾和其他狐族找他，依照神域的方式，在空地中央，盖了一座镇妖塔。上面刻了九尾的塑像，以火灼之。

“什么？父亲告诉我，只要月圆之夜用心甘情愿奉献的人心祭祀，妈妈就会回来找我……”

“你这个人，不知道该说你单纯呢还是……毫无意外，他骗了你。”

他的父亲一直在骗他。

沈蔚忱眼神向下，是他亲手，镇压住母亲。

沈蔚忱一天天长大，在父亲身后找妈妈。守灵长老告诉他，外面有棵树，树上会长满漂亮小花。花朵金黄色，还会有扑鼻香气。等花开出来，妈妈就会回来了。如果实在想妈妈，就去旁边塑像那里待一会……

守灵长老说，妈妈会一直看着他。

“方老师，我不会的，我全心全意爱你。”

纪松钰俯到方鹤翎耳边。方鹤翎一把把他头拍偏过去。

沈蔚忱已经说不出话来，谢明义上前，勾住他的手指。

“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们一定有办法，帮我救救妈妈。我……想见见她。”

沈蔚忱看向纪松钰。

纪松钰转头，眼睛看方鹤翎。

“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沈蔚忱垂头下楼了，馆长跟纪松钰打了声招呼，带年小瑶跟出去。

谢明义问方鹤翎，真没办法么？

纪松钰抢答，“有，但是他付不起这个代价。而我，也不想帮他。”

纪松钰挡在方鹤翎跟谢明义之间，“你还不如赶紧回去，陪在他身边。别让我找到你们有问题的证据。”

执法处跟学校已经给这几起事件定性了，徐婷、储言思或是许然，宋瀚和程苏，这些事情至少从表面看，跟沈蔚忱完全没有联系。哪怕是处理了那个虐杀猫咪的人，沈蔚忱都没有留下痕迹。

谢明义好像听懂了，脸色一变，都没来得及跟方鹤翎打招呼，也匆忙下楼。

“只剩我们了方老师，你要不要看看，这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纪松钰凝视方鹤翎的眼睛。

他的眼神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像是能抓人魂魄，锁住人的内心。

如果让他和子谦融合……方鹤翎犹豫，好不容易摆脱的困境，这么快又要面临了么。

“如果方老师不喜欢，我们可以不……”

“不，你有知道的权利。”

纪松钰挑眉，“是跟你那个相好有关系么。方老师，我不生气，你告诉我，好不好。”

方鹤翎不知道纪松钰想起多少。从他这个吃醋的语气和神情看，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明明跟沈蔚忱说了那么多不是子谦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

子谦讨厌长老们表里不一，憎恨这些人分明瞧不上例如西方流沙和狐族这些民众，但又为了获得他们的土地和力量，假意接收他们，得到了就卸磨杀驴……

“我应该知道么。”

纪松钰握住方鹤翎的手，“好的方老师，方老师说应该，我就应该。”

他把方鹤翎拽进怀里，对着脸亲了一口。

“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方老师能不能也给我一些奖励。”

“你不要再想他了！”

纪松钰看方鹤翎没有答应，着急大喊。

“我喜欢你！”

“——”

祭坛圆台，下方，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

“咔咔”、“咯吱咯吱”！

年久失修的祭台苍老陈旧，蓝光如流水，灌溉了整个花纹。无数蓝色光点汇聚，形成方鹤翎日思夜想的人形。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是谁在召唤……”

“谁喊你了！”

纪松钰看着这个悬浮在空中，和自己相似的人影，急得跳脚。

他急忙拉方鹤翎，“方老师，你不准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