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沙沙...”

狂风暴雨在漆黑的山林里像是许多的鬼在追逐嬉闹。

豆大的雨滴打在树林里的嚎啕大哭的孩子身上，他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大大圆圆的漂亮眼睛不断地涌出泪水。

“爸爸...妈妈...呜呜呜妈妈....”

“呜呜呜...”

孩子细小的哭声在暴雨中声音很弱很可怜，像是刚出生就被抛弃在大雨中的猫崽。就像猫咪会吸引来善良的人，他好像也吸引来了什么东西。

雨天路滑，山路本就不好走，车子翻落在树林里，男孩的爸爸妈妈被车子压得死死的。

亲眼看见父母为了保护他被车压死，遭受重创的小孩精神受到很大的冲击，很快就哭晕了过去。

“嗒...嗒...”除了雨声和风声，好像还有什么声音。

在小孩昏过去后，一道全身漆黑的‘人’踩着泥潭缓慢地朝着男孩移动。最终停在男孩身边。

祂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塑。

雨天太冷了，小孩身体冷的发抖，他皱着眉头好像要醒来，“唔...”细弱的声音令祂猩红的眼睛转动了一下。

悄悄变换了形体。

小孩揉着通红的眼睛睁开眼，他呆滞地盯着眼前的东西。

这是什么...黑色的一团雾吗？

好可爱，是糖果的形状吗？

醒来的小孩还处于迷茫中，他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小孩短暂的忘记了童话里说的越可爱无害的东西越是要小心。

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想要碰一碰。

手指碰到‘云朵’时，男孩眼里还维持着好奇，下一秒，这朵无害的‘云朵’张开了裂缝，里面透着是猩红的腔体，瞬间把他的手指吞掉了。

“啊！！！！！”

*

时辰瞬间从梦中惊醒，他大口喘着气，眼里还带着惊惧，他抬起颤栗的左手，五指白皙修长，称得上一句漂亮完美。

可只有时辰知道，他有缺陷，他的食指没有知觉，迟缓且无法用力，和废掉一样。

时辰下床倒了杯水，回忆起他的心理医生同他说的话。

“大概率是为了逃避那场车祸所带来的伤害而自我幻想的一出梦。”

“幻想...”青年想到医生说的话，刚开始他并不怀疑，因为这个梦并不清晰，也不常出现，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做这个梦，并且越来越清晰真实。

这真的是梦吗。

还是他最近在学校忙的太累了。

时辰视线落在自己的食指上，喃喃自语：“或许，可以趁着这次去支教的机会散散心。”

想到孩子们的笑容，青年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幼时丧父丧母，青年有一段时间在孤儿院长大，直到他的姑母从国外回来把他接走。

大概是遗传了父母的善心，时辰从小就表现出了心软会安慰人的特点。

就算在失去父母在孤儿院长大的一段时间，他虽然沉寂不爱说话，但还是会给爱哭的妹妹糖，会给胃口大的弟弟播一些饭菜。

对比自己弱小的生物，时辰总有一种特殊的爱怜。这也是他选择当一个小学老师的原因之一。

他放下杯子，走进浴室去冲澡，但青年的影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随着他一起进了浴室。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淋浴稀啦啦的声音。

浴室的纱门上倒影着青年的影子，和他上面的一团黑影。

...

时辰收拾好行李，坐上学校准备的大巴。

这次去支教的地方叫铜锣村，孩子大概有百来个，来的老师算上他有七个。

上了车后时辰与老师们打了个招呼后便去了后座，昨晚重复做了许久的梦，青年略有些疲倦。

“时老师，那个，”莫飞眼神飘忽地坐在时辰旁边，磕磕绊绊地说，“你看到办公桌上的书了吗？”

青年脚下的影子在男人凑近时便开始蠕动。

时辰眼神迷茫了一瞬，随后想到了书里夹着的情书。他内心叹了口气，带着疏离和礼貌朝着对方说了一句，“抱歉，我现在...”

不等说完，莫飞脸色瞬间煞白，他像是承受不住被拒绝的打击，连声对时辰道歉，然后走到角落里缩在那里。

时辰看对方的状态不好上前去安慰，他无奈叹了口气，希望对方自己能想通吧。

影子蠕动的更激烈了。

时辰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轻轻盍上眼，不久便呼吸匀称进入了梦乡。

在他睡着之后，那东西剧烈的动作令他的影子变了形，在大巴进入隧道，陷入黑暗时，一团黑雾从影子里钻了出来，在漆黑的隧道里瞬间进了斜后方的莫飞身上。

莫飞的身躯一瞬间僵硬起来，眼白慢慢衍生出血红的丝线，直到覆盖住整个眼球。

额头脖颈手背的青筋突起，好像要冲破体内一样，他的身躯抖个不停，面部扭曲，像是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慢慢地，他开始缓缓变得正常起来，青筋消失，面容变得面无表情，除了那双诡异的猩红的双眼，莫飞好像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过了隧道，光照刺进大巴，角落里的男人那双好像从没有变过的黑白相间的眸子死死盯着睡着的青年。

后座的暗流涌动前面的老师们全然没有察觉，他们还处于去支教的兴奋中，这些老师都很年轻，入职时间短，这次去支教可以让他们讨论一天都不嫌多。

还残留着学生独有的热情。

大巴很快就进入了偏僻的山路。路途崎岖，颠的前面兴致高昂的几人都歇了声。后座靠窗的时辰也在左摇右晃中醒来。

他的胃囊和大巴一样上下左右晃个不停，看样子像是要罢工了。

时辰面露土色，打开窗户马上靠过去吹风，这才令要罢工的胃消停了下来。

一时间大巴车内安静下来，时辰也睡不着了，他转头看向窗外。群山环绕，大巴正绕着崎岖的小路往山上走。

不过外面的雾似乎有些大，大巴车的车速没有丝毫减慢，时辰担忧地蹙了下眉头，他转过头视线落在司机方向要开口提醒：“师——”

“砰——！！”

来不及提醒，意外在时辰开口途中发生。

轮胎与地面形成的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整个大巴往前惯性地划了一段距离。

伴随着老师们的惊呼声，大巴终于在堪堪下一个转弯路口停了下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师傅，是撞到什么东西了吗？”

众人叽叽喳喳地惊慌失措地问司机。

时辰没有一起问，他正垂着头按着肚子，急刹车让青年的胃重新抗议了起来，他的五脏六腑好像被压过后重组了一样。

他手指不自觉抽搐，脸色难看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吐了。

'莫飞’走过来递来一瓶水，“喝点水吧。”

时辰看了一眼对方，冒着冷汗小声道谢，接过水仰头喝了起来。喝的太急，有些水从嘴角溢了出来。

莫飞比平时更黑的瞳仁顺着青年嘴角溢出来的水移动，清水划过时辰修长白皙的脖颈，一直流到锁骨处在那处安了家。

漆黑的瞳孔有点神经兮兮地上下移动，最后定格在了青年喝水滚动的喉结。

喝了一大半，时辰压下那股要吐的感觉才把水瓶放下。

喝水的功夫，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时辰从窗户处看到他们都在外面，好像在检查大巴。

时辰站起身来也要下去看看，他拍了拍莫飞的肩膀，“走，下去看看。”

他没有回头，没有看到在自己拍完对方肩膀后一向害羞直率的莫飞现在身躯兴奋地剧烈颤抖，他的面部扭曲地抽搐了几下，眼球里红色的血丝蔓延开来一瞬。

几秒后便又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他错过了因为祂经验不足露出的马脚，青年自然也错失了唯一一次可以察觉异样的机会。

*

时辰下了车看到爆了的轮胎沉默了。他走到旁边的一群人中想要问问情况。

自然也没有看到在'莫飞'下车后，那个爆了的轮胎突然动了动，一丝黑气飞进'莫飞'的身体。

“时老师，刚刚打了电话问了主任，他说校长的意思是如果距离铜锣村不远，我们就步行走过去。”一位男老师告知时辰。

“嗯？”时辰惊讶地看过去。

不过他转念一想校长什么德行又把惊讶收了过去。

有人问司机距离村子还有多远，司机开口：“哎，老师们，离村子在绕过两个转口就差不多到了。”

众人听罢后没有犹豫的就把行李拿下来准备过去。

时辰看在眼里，内心轻晒，果然还留着学生气，学生时代是老师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是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

内心虽然怎么想着，但时辰也和他们一样把行李拿了下来。

毕竟荒郊野岭的，山上雾气又重，天又快黑了，虽然可以让校长重新派车过来，但等那时候都快半夜了。既然距离不远，走上去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条路的构造和小时的记忆太像了。时辰内心深处在抗拒停留在这里。

走着走着，时辰突然停下了脚步，直勾勾的看着前面。

‘莫飞’问：“时老师，怎么了？”

时辰眨了下眼睛，盯着前方，“他们人呢？”

他没有看错，只是眨眼的功夫，前面那群有说有笑的人突然消失了，现在前面只有浓厚的雾，不见一个人影。

“有可能走的太快，在前面吧。”

时辰信了，继续往前走。路上只有脚步声和行李滚动的声音。

但走了一会儿，他又停下了脚步，在对方的询问中他慢慢看向旁边，时辰看着对方两手空空蹙了一下眉头，疑惑道：“你的行李呢？”

这句话说出口，时辰看到莫飞的脸色变了变，他当作对方忘了，“要不我陪你回去拿一下吧。”

‘莫飞’声音如常：“不用了，只是些换洗衣物，去村子里买一样的。”只是在说村子时好像呼吸紊乱了一下。

“好吧。”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继续赶路。这期间他们没有在说话，一直到在看到村子的雏形，时辰呼出一口气，身体轻松下来，转头说：“我们到了。”

‘莫飞’嘴角咧了咧，弧度有些大。有些不符合时辰心里莫飞的性格，但他只以为对方也和他一样是为了终于到了村子开心。

时辰也跟着笑了笑。

两人走进，旁边的石头上写着铜锣村。

村子门口站着一个人，时辰有些好奇的看过去，只是雾气太大有些看不太清楚。

后方的‘莫飞’与村口的男人隔雾对视了一眼，祂最后盯着青年雪白的后颈舔了下嘴唇，紧接着从莫飞身体里出来。

一团不知名的黑雾飞向村口的本体。

等时辰想要向前一步凑近一些时，后面传来一声闷响。

“噗通。”

时辰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莫飞倒在了地上。

“莫飞？！”

时辰顾不上发呆，放下行李跑到莫飞身边。他摇了几下对方都没有反应，他能感受到莫飞的呼吸很微弱，时辰皱了皱眉，没办法，只能先到村子里了。

随即他当机立断扶起莫飞，一步步往村子走。

村口那人好似看到了他们，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你好，我是来支教的老师。”时辰快速解释了一遍。

“我叫林弃，是来接你们的。”

对方与时辰保持着两米的距离，他说完这句话后便伸手说，“把他给我吧，我来帮你。”

时辰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虽然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可他看到了对方走路有些跛脚。

只是不等他拒绝的话说出口，林弃便过来有些强硬的把莫飞接了过去，然后朝前走去。

时辰愣了愣，随后回头拿上行李跟了上去。

就在他拖着行李进去的那一秒，旁边石头上的铜锣村三个大字慢慢变了样。

那上面写着——

傀村。

鬼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