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顾轻雨以为丫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故意躲避,不和她拉上关系,不然顾轻烟如此讨厌自己,再让顾轻烟知道两人见面,估计这丫鬟的下场更惨。
丫鬟没有转头,甚至抬起另一只手挡住脸,不让顾轻雨看到。
顾轻雨没有计较,将东西塞到她手里,“这里有些糖和碎银,糖你留着吃,银子你拿去讨好一下管事,让他多多关照,将你安排离顾轻烟远点的地方干活。”
“......”
“我赠予了东西给你,你是否要说声谢谢吗?”
“谢谢...”丫鬟中间停顿一下,“大小姐。”
“月如,你为何不敢见我?”顾轻雨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丫鬟给她的感觉很像月如,但月如已经离开安顿好,怎么可能又回到顾府,直到听到这一声“大小姐”,她才确认这人真的是月如。
“我不是。”丫鬟哆嗦着收回手,始终不肯转头看向顾轻雨。
“月如,我们相处十多年,不可能认错人。”顾轻雨见月如沉默不肯承认,只好说出月如的一个特征,“你的手臂上方有一道烫伤留下的疤痕,那是十岁那年,顾轻烟故意拿热水泼我,你替我挡下的,你可愿意拉开袖子让我看一眼。”
丫鬟下意识捂住右手的手臂。
“月如,你为何不敢与我相认?”顾轻雨细想一下原因,“是不是那天之后,顾轻烟找你麻烦了?”
成亲那天,本来顾轻雨以为自己难逃一劫,可没想到月如会去而复返,假装成顾轻烟的人,进来之后打晕顾轻烟,替顾轻雨解开绳子,如果没有月如的帮助,顾轻烟的计谋就会得逞,而她也会命丧黄泉。
事成之后,顾轻雨已经安排月如马上离开。她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重新见到月如,而且看样子月如过得不好,脸色憔悴暗淡,手上也多了很多磨出来的血泡。
“不关小姐的事。”月如听到顾轻雨关心的话,泪如雨下,“是月如的错,是月如命不好。”
从月如的讲述中,顾轻雨终于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天月如放心不下顾轻雨,所以趁着宾客迎门的时候,一同混进去。本想亲口跟顾轻雨说句祝福,没想到见到顾轻烟带着人来势汹汹进了顾轻雨的房间许久没出来,猜到顾轻烟对顾轻雨不利才冒充其他丫鬟敲门进去,趁机打晕顾轻烟。
计划一切都很好,看着顾轻雨成功进花轿,月如也离开顾府回到她的家。本以为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没想到顾轻烟第二天就带着月如的亲生父亲上门,逼迫她再次按下卖身契。
“小姐,你别管我了。”月如挤出笑容,“其实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有的吃有的住,我都已经习惯了。”
现在卖身契在顾轻烟手上拿着,再拿回来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我去求顾轻烟。”顾轻雨觉得她做错了。她自以为是对月如好,却没有设身处地为她想过女子孤身一人难以生存。
“小姐,不要啊,嘶——”月如想拉住顾轻雨,却不小心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发出痛呼,被顾轻雨听到。
“月如,你哪里受伤了?”
“没有,我没事。”
月如不肯说,顾轻雨就自己动手将她的衣袖往上卷起查看。当她看到月如的手臂上多出的一道道鞭痕,一时说不出话,眼泪一下子滴落下来。月如也慌张将衣袖拉下去,遮住伤口,“小姐,你别误会。是我不小心摔倒弄伤。”
上面的伤口有深有浅,长长短短数十道,最浅的是青色的淤痕,最深的裂开皮肉,好了也会留下疤痕,而且没有上药的痕迹,伤口已经化脓,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这又是怎么可能摔倒弄出来的。
顾轻雨心里难受万分,但看到月如这幅紧张害怕的模样,也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注意点。”
“我知道了,小姐。这里脏,小姐你赶快回去。”
顾轻雨没有告诉月如她准备要去拿回卖身契的事,只想求得月如的卖身契后一同带她离开。
她没有直接去找顾轻烟,以顾轻烟的性格一向都听柳云晚的话,卖身契多数在柳云晚的手里。果然,柳云晚听说她的来意后并不惊讶。
屋子里布置得富丽堂皇,上好的梨花木椅,栩栩如生的兽形香炉飘散着缕缕白烟,桌子上放着一套煮茶的工具,柳云晚眉眼带笑道:“月如这事啊,也是巧合。”
“月如这个丫头我也有影响,之前我也有听过她拿回卖身契赎回自由,本来我也管不了这么多的事,一个丫鬟走了便走了。可惜,她们家又遇到点困难,轻烟知道后二话不说拿出钱帮他们度过难关,她家人为了报答恩情只好又再次将那丫鬟卖给轻烟。”
“轻烟看在他们那么诚心的份上只好收下。”柳云晚轻飘飘瞄了顾轻雨一眼,“轻雨你说,这叫月如的丫头是不是跟我们家很有缘?你走了,她还在。”
“是。不过请柳姨娘看在月如服侍我多年的份上,可否让她继续跟着我。”
“轻雨,虽然你是顾家的大小姐,可如果一个丫鬟也从娘家要,只会让外人误解偌大的丞相府缺了服侍你的人,到时候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柳姨娘说笑了。轻雨只是习惯月如在身边服侍,哪有那么多的误解。”
“轻烟最近和那丫鬟也相处不错,夸她心灵手巧,如今多半也习惯那丫鬟在身边,如果轻雨你不介意,我另外安排其他丫鬟给你。”
“姨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和月如已经有了多年感情,换其他人我不太习惯。”顾轻雨知道柳云晚不会轻易放人,只是时间已经不早,再拖下去她就要回去,“柳姨娘有什么要求,轻雨能做的一定做。”
“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柳云晚轻笑道:“我啊,除了轻烟一个女儿就没有其他孩子,轻烟她性子直,多年来都不懂得倒杯茶给我这个娘亲喝,不知......”
“是晚辈的不是。”
顾轻雨站起来,准备拿起茶壶倒茶,却被柳云晚按住,“倒茶这事情当然由下人来。这个杯子是上好的白瓷制成的,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轻雨可要拿好不要摔了。”
顾轻雨双手捧着柳云晚递过来的杯子,随后丫鬟拿起茶壶,往里倒水。
倒茶倒七分,可这个丫鬟直到倒满也没有停手,柳云晚也装作看不见,直到水溢满流出来,柳云晚好像才看到似的出声,“哎,你这丫鬟真不小心,没看到水都满了,还倒。”
“对不起,夫人。”
“没看到满地都是水吗,还不去收拾。”
“是。”
那个丫鬟退出去之后,柳姨娘才看向顾轻雨道歉,“都怪我管教下人无方。”她没有开口让顾轻雨放下茶杯,也没有接过,顾轻雨就举着烫手的茶杯。
顾轻雨知道柳云晚是故意为难,被烫过的皮肤由一开始灼烧的疼痛变得麻木,如同有数百只蚂蚁在上面攀爬啃咬,却也只能轻描淡写句说无事。
柳云晚又说了一些家常小事,全然不顾顾轻雨已经烫红的手,也没有提起月如的卖身契。
“晚娘,你看谁来了。”顾怀江兴奋的声音伴随着急切的步伐走来。
柳云晚从椅子站起来迎接,“老爷,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书房处理事务不得空,谁来了让你如此高兴?”
“是时宴来了。”顾轻雨嫁给楚时宴,顾怀江也改口叫名字。他身后正是刚忙完公务的楚时宴。
楚时宴直接忽视神情不自然的柳云晚,视线落在顾轻雨捧着的茶杯以及她烫红的手。
顾怀江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不解的问:“轻雨,怎么捧着杯茶不喝,是不合口味吗?正好前段日子有人送我一些上好的茶叶,我这就找出来一起品尝。”
“怀江,是轻雨见我口渴,为表孝心倒的,刚想喝这不你们就来了。”柳云晚伸手准备接过茶杯时,一只手比她更快夺过杯子。
顾轻雨和柳云晚一同看向楚时宴,连顾怀江也不解道:“时宴,这是?”
“是轻雨不懂事,茶已凉,当即要换一杯。”他将茶倒掉,拿起茶壶,重新倒满一杯,白色的雾气从杯中飘起,楚时宴却感受不到热一般,手平稳递给柳云晚。
“云晚只是一届女流,又怎么好意思喝楚大人倒的茶。”
“柳氏是轻雨的长辈,自然也是我的长辈,难不成柳氏不当我是轻雨的夫君?”最后的那句,楚时宴加重语气。
“怎么可能?”顾怀江不知道这茶新换上,只以为是平常温度,怕楚时宴不开心,催促柳云晚不要失礼受了这杯茶。
柳云晚笑容勉强,缓缓伸手接下,在众人的注视下喝了一口,可单单一口也烫的她难受,含在嘴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泪水一下子溢满眼眶。
尽管如此难受,她也得将苦咽下去,跟楚时宴道谢他的敬茶。
之后几人又随意聊了聊,基本都是顾怀江与楚时宴聊,顾轻雨安静坐在楚时宴隔壁的位置,而柳云晚则烫伤了嘴,一时半会走不了,涂不了药,硬生生忍着痛听着他们谈话。
见时间差不多,楚时宴起身告辞。
顾怀江看着他主动牵着顾轻雨的手,心也放下,“好好好,看着你们夫妻恩爱和睦作为父亲我也放心了。”
柳云晚跟在顾怀江身边,嘴里说不出话,只能笑着,听到这句话,她的眼底闪过一瞬间的不甘和狠毒。
“姨娘。”顾轻雨不忘月如的事,有了顾怀江和楚时宴在,她也将月如的事说出来,“请你将月如的卖身契给我,轻烟花去的钱我会如数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