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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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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次打马跑了个回马枪,捞走了殿前司最前面的人。

马蹄疾行在雨里,两人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袍子贴在身上,简夜却并不觉得难受。身上背负了六年的仇恨,像染在袍子上的血腥气被雨冲散,被风吹走。

他后仰头靠在岐次的肩上,默了许久才道:“你这唬人的本事是越来越棒了。”

“近墨者黑。”岐次侧头在他脖间轻咬了一口,湿漉漉的,在雪白的脖颈间留下印记。

简夜脚蹬在岐次脚背站着,底下是瞻云,岐次圈着他,方寸之间就像牢不可破的壁垒,任他胡闹。简夜半个身子都仰在岐次臂膀里,上下颠倒着看后面微不可视的殿前司,非要把话说在岐次耳根上。

“跑慢点,后面要跟不上了。”

岐次今日腰间挂了双刀,简夜见过的,却没摸过。

“好刀。”他指尖捻着刀柄,又不经意磨上岐次的背,“千磨万击还坚劲,绝配!”

岐次声音氲上沙哑,“别乱动,再动瞻云要跑歪了。”

“不动。”简夜乖乖坐好,两手环上岐次的胳膊,像婴孩抱着大人撒娇般说话,“你怎么猜到的?”

“是金叔。”岐次勒着缰绳,放慢了速度,道:“别院外的守卫忽然之间全撤了,加上近段日子殿前司的动静,不难猜出,陛下想一击制敌,所以他们应是计划了什么。刘空方才是在拖延时间,可是他不知道白鸩带着四万禁军马上就要到休明门了。”

他低头看着简夜,见简夜并不讶异,继续道:“太后估计是知道了什么,才会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就是为了不让刘空拖住白高衡!”

“是啊。”简夜语气平静,“堂堂一国太后,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

岐次轻轻吻在他头顶,“等这堆破烂事了了,你带我回惜州,回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回!”简夜靠着岐次胸膛,贴身的袍子像是欲语还休的纱帐,他贪恋岐次的体温,在他怀里懒散的半眯着眸子,“还要踏遍山川河流,做世间最风流的人!”

瞻云停在一间小楼前,殿前司还在远处没跟上来,岐次握着简夜的腰往后压,吻去挂在睫毛上的雨珠,一路往下,分开时两人呼吸微乱。

“谁风流?”岐次沉声威胁他。

简夜翻身下了马,摸着瞻云脑袋,笑着看岐次,“我还喜欢瞻云呢!可不就是最最风流!”

瞻云似是听懂了,亲昵地去贴简夜的脸。

岐次坐在马背拉了缰绳,看着愈行愈近的人,“待会带你看场好戏!”

殿前司是跑过来的,刘空抬手示意停在二人面前,问:“侍郎有什么法子直说吧!”

“叫你的人在此处散开,守住这个巷口。”岐次下了马,道:“刘指挥使就跟我们走吧。”

刘空片刻都没迟疑,下达命令之后就跟着两人一马往另一头走。巷子七拐八绕,檐下雨珠连成线,两边仿佛遮了雨帘,三人步子都急,却不是为雨。

“刘指挥使艺高人胆大,也不怕被人卖了。”简夜嘲讽道:“我可是要你命的人,你是忘了?”

刘空身上中了刀,又跑了一路,垂在一侧的手止不住滴血。他手压在刀柄上,道:“我也说过会亲自奉上,少师不会急在这一时。白高衡今日要是出了城,等他带手下禁军返回城内,就不是要我们命这么简单了,所以你们不妨先说说方才那一出是怎么回事?”

“就你那点人马你觉得能拦得住白高衡?”岐次问。

刘空没立即开口,过了片刻道:“拦不住,我也没想拦住他。”

“你在拖。”岐次牵着瞻云,斜看了刘空一眼,“你等什么都没用,白鸩马上就要带着四万禁军逼到休明门了。”

刘空眉心皱得厉害,他道:“我知道。事已至此我只能拖,多拖一刻就能多一分胜算。”

“陛下怎么死的?”简夜突然问道。

刘空动了动唇,默默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

雨渐渐小了,岐次最先停了脚步,此间还是一小巷,和方才那巷口正对着,只隔了一堵高墙。

“刘指挥使觉得方才那处位置用来作战如何?”岐次问。

刘空回想了一下,道:“那巷子外松内紧,巷口尤其窄小……”

他看向岐次,“你是想利用此处地形来个以少胜多?可是亲军司校场距休明门最近,你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改道来此?”

“隘形也,我先居之?”

简夜望着岐次,后者默默接上给他解释道:“知道他要去哪,将他骗来此处就简单许多了。只要给他演一出戏,一出城门已破,双方混战的戏……”

那演戏的人呢?皇城司?

简夜下意识想到皇城司已经知晓此事,金楼又告诉了岐次,应是他们无疑!可细想来又有些不对。

“泛京城里除了禁军……”刘空思索着说道:“就只有皇城司了。皇城司能用不过五百余人,就算你能拿到亲军司胄甲,可一招一式和禁军相差太多,怎么骗得过白高衡?”

“我有说是皇城司么?”岐次转身站定在一扇紧闭的门外,“皇城司不行,不是还有殿前司么?”

他侧头对简夜挑了下眉毛,道:“好东西在这里面摆着呢。”

简夜方才就听见了里面有动静,听岐次这般说他伸手推了门,又问:“是别院外面的禁军?”

“我让他们去守住城门……”刘空一下子想通了,“你用皇城司去换了守城门的禁军?禁军怎么会听你的指令?”

简夜也侧头看他。

“是金指挥使。”岐次道:“他假传个陛下口谕,还是有人信的。”

院子里的思无涯刚把火油搬到此处,他看了眼推门进来的三人,先开了口,“好久不见,简公子。”

简夜听见思无涯的声音,才把目光从岐次身上移开,往里看去。思无涯边上还站着几十个察子,院子摆了很多桶,木桶外面裹着稻草,还是能隐约闻见一点味道。

是火油!

简夜跨过门槛,进去院子,“你们想用火断他们后路?”

“是侍郎的主意。”思无涯侧头吩咐了皇城司先把油桶搬去外面,才接上说道:“已经把这两条街上的百姓都疏散了,最近正是雨季,没有火油的地方根本烧不起来。”

瞻云搓着蹄子有些不喜这个味道,岐次给它顺了毛,没牵它进院,自己跟在简夜身后说道:“此计若是能行,人应该快到了。”

思无涯弯腰提了两个油桶,在手里掂了掂,道:“不过膝盖高点的东西,还怪沉的。”

他往外走了两步,才看见被门挡着的刘空。

“刘指挥也在呢,别空着,快来搬。”

刘空斜他一眼,捏着刀柄的手一紧,才进来捡了两个油桶。

——

白高衡心急如焚,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会被人围困!

“指挥使!”

雨停了,余下的只有闷热。亲军司跑了这半天,衣服半干混着汗水贴在身上,千户浑身都难受,他喘着粗气道:“再跑下去,弟兄们都要体力不支了。”

白高衡盯着前面的路,道:“拐过前面这条街就离东明街不远了!先找到父亲,其余的再做打算!”

他拐进巷子,回身迅速瞥了一眼身后的禁军,牙齿咬着咯咯作响。

“刘空!”他一字一顿,“今日之耻他时定要加倍奉还!”

高墙阁楼后面是条河流,这个季节柳枝冒了绿芽,雨后巷子无处不在氤氲着草木的辛与凉,风一吹,似乎还夹杂着点别的气味。

“指挥使!”千户鼻子动了动,道:“有些不对劲。”

他瞥了一眼后面的高墙,高墙前是他们拐进来的小道,高墙后却看不见是什么,那股味道就是从后面吹过来的。千户终于觉得不对劲了,“除了城门方向,其它地方再没见过殿前司的人,而且方才那味道……”

白高衡倏地停住脚步,他也闻到了!

风停了,四周只余下一片死寂,白高衡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死盯着前面的巷口,猛得转了身。

“撤!”

几乎是同一时间,高墙后面飞砸出来一个个木桶,木桶落地而裂开,一股难闻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

“指挥使,是火油!”

白高衡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通红地盯着立在高墙上的身影。少年容颜姣姣,清越超卓中又带着雨后的凉意,沁人心脾。

简夜嘴角勾起一抹笑,抬手松弦,火星狂飙卷尘,熊熊烈焰瞬间燃成流动的墙!

“居然是你?”白高衡刀尖向他,双目欲要瞪裂,“居然是你?”

有些人避之不及,被贴地的火舌席卷进去,哀嚎声撕碎了亲军司最后一口气。烈火浓烟中禁军乱了方寸。

“简夜!”白高衡喉咙发出野兽般疯狂的嘶吼。

亲军司无路可走了!横在身后的街道早就成了火海,火势还有往两边楼蔓延的趋势,余下前面唯一的出口,白高衡不得不走!

巷口路窄,亲军司人多势众可他们冲不出去!这把火斩断了他们的退路,隘口捆住了他们的手脚,殿前司就把刀架在了他们脖颈!

眼下他们就是任人刀俎的鱼肉。

岐次高高骑于马上,双刀划过之处带起一片血线,他像一柄横插巷口的钢刀,潋滟芳华又风霜镌刻。

他端坐马背,仿佛踏着雨雾站在云间,像不怜世人的恶鬼。

“我杀了你们!”白高衡跃过数人,格开殿前司的刀,混战中隘口竟生生被他撕开了道口子……

——

“宰相。”马军副指挥使打马到车辇旁,轻声道:“马上就到休明门了。”

两侧布帘微动,白鸩闭目养神的眸子缓缓睁开,“派去截杀邺王的人可有消息了?”

马副使有点迟疑,“还未有任何消息传来。不过护卫邺王身旁的察子统共不过三十来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应该?几百禁军截杀一个稚子,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还不算意外?”白鸩目光微沉,“陛下突然让他出京一事本相一直存疑,此事上不要大意!马军此行是清君侧,此中陛下若是有个万一,景美人肚子里的便是下一任新帝……此时万不能再冒出个什么邺王,明白吗?”

“是!”马副使驱马行在一侧,道:“属下定不让邺王活着回到泛京!”

马蹄行过一个缓坡,他看见了远处紧闭的城门,忙道:“宰执。”

白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背倏地离了软垫,捏紧了一侧凭几。

城门寅时开,戌时关,无大事无有例外!

这是开国以来便遵循的铁律!

今日下了一早的雨,此时天色微沉乌云聚顶,时辰也不过刚午正过后,怎会城门紧闭?

“怎么会?”白鸩指着休明门,道:“加快行进步伐!”

走得越近,白鸩脸色越苍白,因为他看清了城墙上的人。

“宰执。”金楼两手搭在城墙上,看着行到近处的队伍,高声大喊道:“陛下有令,今日谁都不许进城!”

金楼的话像灌了铅,穿透轻风有力地落在白鸩耳朵里,亲军司马军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止了步。

“宰执。”马副使道:“不如直接冲进去!”

白鸩双手紧紧捏着两侧的凭几,他在思考为何是皇城司的人会出现在此?

“宰执。”马副使盯着那城墙顶上,手已经摸上了刀柄,“皇城司的人在此拦路就说明城内一定是出事了!按属下知晓,城内殿前司不过千余人。我们此时杀进城去,定能将贼人一举拿下。”

白鸩从车辇上站起来,对着高处道:“近来朝堂妖风四起,隐隐有败坏朝纲之势!本相今日也是奉陛下命,亲军司入城方能震一方妖邪,还京都一个安宁!为了百姓,为了大昭百年基业,今日这城门本相非入不可!”

“是嘛?”金楼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似润了春雨般的空冷,尾音又略微上扬。

简夜高声道:“宰执不愧是大昭栋梁,嘴里时时刻刻念着的都是百姓,我等真是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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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隘形者,我先居之—孙子兵法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清·郑板桥《竹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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