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前的世界里,只要听到抽油烟机的嗡嗡声,就可以判断出后厨的位置。
但这里没有声音,只能靠鸡仔带路。
楚宴翻过两面墙,终于看到了万珍堂的后厨——
没有任何科技产物,简单的木架子,笨拙的石砖灶台,全都看起来非常落后,但墙壁上无风自动的转轮,锅中无根而降的清水,比科技产物还要让人大开眼界。
他亲眼看到飘出的火苗被厨师抬手挥入灶中,“原来你们这里是这样控火的,也太厉害了吧!”
胖墩墩的厨师听到声音,转头露出汗涔涔的脸,“新来的?”
“啊、对!”楚宴从善如流地点头。
“那还愣着干什么,去那边把菜炒了。”胖师傅抓起颈间的毛巾,抹掉面上的汗珠,“这都忙死了,还看热闹,师父不在你们都无法无天了。”
楚宴不好意思地走进去,看到门口衣架上搭了很多围裙,顺手扯了一件穿在身上,“我要炒什么啊?”
“能炒什么炒什么,越来越好。”左丘说完也不再理他,专心挥舞大勺。
楚宴朝他锅里看了一眼,白菜猪肉搅成一团,猪肉的脂肪还白腻腻的,一看就没煸过油,这味道能好?
“让你去炒菜,听不懂?”铁勺不耐烦地砸在锅边。
“知道了。”楚宴连忙收回视线,走去架子旁选菜。
虽然很想露一手,但人家说越快越好,那肯定不能做费事的菜,可太简单的菜又如何能体现他的水平呢。
楚宴站在货架前犹豫不决。
身侧突然多出一只手,抓起布袋怼到他胸口,“这个快烂了,就炒这个。”
布袋子没封口,里面东西松散滚圆,楚宴连忙抱住,结果还是有一颗滚了出去,“土豆?”
“什么土豆,”左丘不屑地嗤笑,“地黄果不认识?少给我偷懒耍滑,快点去。”
楚宴俯身捡起黄皮果子,怎么看怎么是土豆。
他初来乍到也不想与人争辩,拎着几颗土豆去往里面闲置的灶台。
土豆作为食材的炒菜,最经典的就要属炒土豆丝了。
这样一种简单的菜色,几乎每个饭店都有,做得难吃不容易,但要做得好吃也不简单,因此还有人戏称,看哪家饭店的菜好不好吃,就看他家土豆丝味道好不好。
楚宴将土豆清净去皮,扣在菜板,菜刀小幅度切过,黄白的土豆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若是抹开,每片土豆厚薄必然一致。
楚宴握着刀柄,切豆腐似的将码好的土豆片横切成丝。
如果土豆丝可以用于检验饭店水平,那土豆就可以用于检验厨师刀功。楚宴就能将土豆丝切成头发丝粗细,宽窄均匀,不折不断。
但炒土豆丝没必要用那么细,正常粗细就可以。
他把切好的土豆丝泡入水中,滴上几滴白醋,又去准备其它配菜。
炒菜讲究急火快炒,但他也不会控制这里的火焰,也无法把灶上的铁锅抠出来颠勺,只能用勺子加快翻炒。
炒土豆过程中的醋和酱油不能直接浇在上面,要沿着锅边少量多次的淋。这样的调料经过高温汽化,相互反应,随着锅气更好、更均匀地煸炒进食材内,而不会出现生硬冲鼻的味道。
楚宴瞧着差不多,迅速将土豆丝盛到瓷盆中。
这菜实在太简单,前后一刻钟都不到。他去找左丘的时候,左丘也正盛菜,看到他还愣了一下。
“那边是出菜口,摆在后面就行。”
“好的。”楚宴没有直接离开,端着盆子赧然的开口:“我能吃点吗?我中午还没吃饭呢。”
“当然能啊。”左丘正挑剔地打量他的菜,“后厨的人随便吃。”
“好的。”楚宴冲角落里的鸡仔使了个眼色,乐颠颠地去摆菜。
“我怎么感觉没见过他啊?”左丘旁,瘦小的男子疑惑地看向楚宴,“是前两天来的新人?”
“我也没印象,最近师父不在,忙得焦头烂额。”左丘挑几块肉片摆在最上面,满意地放下勺子。
丁罗:“哎,师父不在确实不行,我看这小子不老实,一直偷看你做菜,估计想偷师呢。”
左丘鼻孔里喷出两股气,“我早看出来了,就这种奸滑之人,也想拜入师父门下,想得美呢。”
丁罗点头,“等师父回来,咱们跟师父好好说说,绝对不能留他。”
……
楚宴来到出菜口,发现只有五个菜盆,这么大个餐厅就这么点菜,能够吃?
“咱俩快走,别一会儿抢不到饭。”
他捞起鸡仔,从侧门进入前厅。本以为人山人海,结果门可罗雀,零星的几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还没到饭点儿?”他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那咱们吃咱们的吧。”
楚宴去取了盘子,不管卖相如何,每种菜都打了一勺,但轮到鸡仔的盘子时,它就只让打土豆丝,“你也尝尝其他人的手艺啊,可能比我的还好吃呢。”
鸡仔十分坚定地摇头,就是要土豆丝。
楚宴又是欣慰又是无奈,给它盛了满满一盘土豆丝。
餐厅冷清到这种地步,也没人会制止鸡仔上桌,楚宴放心地将它抱到桌上,“开吃吧。”
“白给的饭都没人吃,真不知道天玄宗的人怎么想的。”
他叹息地夹了块白菜,这是胖师傅炒的,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想来仙人应该是有自己的秘法,味道应该还可以。
楚宴只顾着分析菜色,没注意到平时见到吃得不要命的鸡仔,正紧紧盯着他筷子里白菜,目光似敬畏又似恐惧。
……
“那废物真的筑基啦?”
“我亲眼所见,当时吴师兄也在呢。”吴飞章沉默地垂着头,像是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岳熙禾拐他一记胳膊肘,“吴师兄?”
“嗯,确实筑基了。”吴飞章不情愿地咕哝。
原本迟亦行十年间修为不得存进,明显就是存在很大的问题,正常来说,即使增长缓慢也不至于一点变化没有。
“突然筑基,没点猫腻我可不信。”吴飞章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就在研究迟亦行筑基的事,“他是不是吃丹药了。”
“不无可能,”方明挑眉,“但是丹药堆起来的修为顶什么用,投机取巧,难堪大用。”
修士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服用丹药,因为丹药里裹含大量杂质,服用太多,只会影响身体,阻断仙途。
长远看来,得不偿失,已经很少有人做这种投机取巧的事。
岳熙禾没有搭话,因为她记得当时试探迟亦行修为,充实澎湃,没有任何虚弱之感,不像是丹药催出来的。
可迟亦行的问题,不是丹药,又能是什么来解决呢。
岳熙禾正沉思着,鼻间突然飘来某种很香的味道,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看到万珍堂的牌匾,“要去吃饭吗?”
方明与吴飞章一起摇头,“不,万珍堂的饭死也不吃。”
“可我刚才闻着很香,兴许今天的菜好吃呢?”岳熙禾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中哪门子邪,就想进去看看。
吴飞章嘴角抽了抽,“不就是平时那些味道吗……”
在他们刚入门的时候,也曾像岳熙禾一样抱有过希望,但每次难吃的程度都能刷新认知,几十年了,没有任何改变,他们早就放弃了。
“我就要吃,你们不吃就走吧。”岳熙禾嘟起嘴巴,不耐烦地走进去。
万珍堂只有一层对弟子们开放,大概是人越来越少,菜品也不多。
岳熙禾越靠近餐台越能闻到那股香味,“绝对有新菜!”
吴飞章也闻出了不同,一盆一盆扫过去,最终停在黄绿红相间的菜品前,“是这个。”
方明眯眼看旁边的胡桃木牌,“土豆丝?”
“土豆是何物?”吴飞章不解。
“盛不盛啊,不盛让开点。”
陌生的声音传来,他疑惑地回头,居然有五六个人在他们身后排起了队,探头探脑,非常焦急的模样。
“我没看错吧,万珍堂打菜还排队?”
“你快些吧,别让师兄师姐们等。”岳熙禾和方明不知何时都装满了盘子,在旁边看他。
吴飞章还是不想轻易相信万珍堂的菜,只是稍微盛了一点,犹豫一秒,又盛了些其他的菜。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后面的人似乎在窃窃私语:“放心,他没盛太多。”
吴飞章一脑门的问号,有心想坐下跟岳熙禾他们吐槽两句,但两人埋头吃饭,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真的好吃?”
他惊讶地打量盘子里的黄绿相间的土豆丝,略微粘稠的汤汁,裹在根根分明的细丝之上,晶莹可爱。但也没有过多食材,简简单单,没什么新奇的。
“一般吧。”方明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汁水粘在嘴角,亮晶晶的,“不吃可以给我。”
这人还演上了,吴飞章哭笑不得地伸出筷子,“那我尝尝到底是什么味……”
土豆丝入口的瞬间,他只觉得舌尖一颤,以咸为主的酸酸辣辣的味道席卷口腔,顿时分泌大量津液,让人忍不住咀嚼吞咽。
那样细的丝咬在齿间不绵不糯,反而又软又脆,竟然是有层次的!
吴飞章终于明白刚才身后的人为何松了口气的样子,“怎么这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