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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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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初不知该说什么,索性闭口不言,也抬着小脑袋看着天上。那明艳的花火和往年年宴末尾离开时看到的不同,硕大一朵照亮了半边天,那维持余兴的丈余宽的光亮根本无法与此相比。

御花园并无遮风之处,但叶清初的手脚却渐渐有了暖意,她自己并未注意到,这功劳全在这件说得漫不经心的火狐皮开氅上。火狐是一种生在界断山北麓的动物,身长不过一尺半,肩高不过一尺,有一张尖长的嘴,一口獠牙,鼻子上也有一些短短的黑色绒毛。脸前一双眼睛,后脑还有竖眼一枚,头顶是一对和嘴一般尖长的耳朵,三只眼睛能注意到所有方向,一双耳朵听进方圆数里所有声音,若非顶尖的猎人,根本无法捕捉。

这火狐除非猎不到活物,否则轻易不来界断山南,却不是因为界断山除了四大山谷其余地方皆高过四千丈,而是因为怕热。

火狐毛又细又长,绵软无比,尤其腹下那宽不过四寸长不过八寸的一片毛皮,让人抚摸着便不愿停手。火狐血更是燥热无比,便是狐死数十年,狐血还是热的。将新鲜狐血放出,涂在处理过的狐皮内侧,将两片狐皮绒毛向外叠在一起缝上晾干,便是冬日里最上乘的贴身采暖之物。

而叶清初身上这件火狐皮开氅便内外皆是绒毛,中间涂了狐血,而且整件四尺长的开氅全部由狐腹皮毛拼接而成,此物只在皇宫有,民间便是万金一件也收不到!

叶清初虽然这几年每年都要在苍凉谷住上近三个月,但是这火狐却是从未见过。兽族撤军,人族轮换回国都的士卒班师回朝,这都在初冬,而直到深冬,火狐才会自界断山翻过,到南麓猎食,是以叶清初完全不清楚自己身上这东西有多稀罕。

说是来看花火,但是皇帝的目光多数时候还是留在眼前那红彤彤毛茸茸的小娃娃身上。毕竟还是个孩子,看见漂亮的花火也就入了迷,也不知是她真的只顾着看花火,还是身上红成一片的衣服衬得,承平忽然觉得眼前这孩子没那么冰冷了。

那双黑洞洞的眸子里映着灿烂的花火,小嘴甚至还张着,若是能露出一丝笑容,就更好了。

那双肉嘟嘟的嘴唇忽然抿住了,方才还在看花火的眼睛忽然与承平对视,承平心中有些尴尬,趁着夜色深,眼神暴露不出什么,依旧用那平静的语气说道:“看够了么?”

“嗯。”

“回去歇着吧,等会御膳房的菜回送去长庆殿一份。”承平背着手,走在前边。

“有必要那样么?”叶清初忽然问。

“嗯?”承平的脚步止住了,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瞬便继续往后宫走,只低声答了一句:“你不懂。”

“二哥他,他明明也是您的孩子。”叶清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至于这样直接将他放逐到暮州吗?”

“朕哪儿有放逐。”

“凡封王者,若已就封,非皇命、贺年、祭天、陛下寿辰,擅自回国都者以谋逆罪论斩。”叶清初朗声道:“祭天之日为陛下登基之日,新年为元旦之日,您登基于一月三日,寿辰为一月七日,而贺年诸王能留在国都的日子,也只有九日。”

“嗯?那还真是巧了。”承平似乎这才回想起来一样,转过身来看着叶清初,等着她继续说。

“一年之中只许在国都九日,其余时间都在两千里外暮州那几乎一半靠在山上的宪山郡。按律,食邑以户计者为每户岁纳半两,以城计者年贡为此城税银千中取一,就封的王公没有俸禄,只有食邑的年贡,以宪山郡去年的税银……一年九百两银子,虽不是都城,开支没那么大,但比起皇子俸禄,还是少了许多。”叶清初越说声音越冷:“一年只许回家九日,开支更是缩减到不足原先三成,这不就是放逐么?”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对他够体恤母子之情了。”承平折回身,一把牵起叶清初的手,边走边说道:“若他不是朕的儿子,那东西运出界断山那一刻,他就该死了。”

叶清初激灵灵打了个哆嗦,一双眸子猛地缩了缩。

疏忽了!

天下还能有什么事能瞒过皇帝?

怕是自己那蠢二哥在盘算这件事的时候,皇帝就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

“自他有这打算那日起,到今日,朕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去反悔,但是,是他自己不知悬崖勒马的。”承平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十七岁,小小年纪,敛财、结党、仗势欺人、杀人灭口,他以为清安死了,朕有三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儿子,就要宠着他么?”承平的眼神里带着嘲弄:“玄羽不是大苍,玄羽不分男女,有能者上无能者退。朕乃皇帝,真要有人能让朕去宠爱,那也只会是皇储了。男性后嗣只他一个又如何,哪怕朕只剩一子一女,只要那女儿比他优秀,朕也不会纵容他一分一毫。”

叶清初闭嘴再不提这件事,但脑子里却是一片的迷茫。

前些时日,承平刚说了要宠着自己,今日又说若宠也只会宠皇储,那……

叶清初忽然对承平这些时日的举动心生忌惮。

承平一直注意着叶清初的表情,看见她的小脸失去了表情,直接身子一弯手一圈,把这红扑扑毛茸茸的小家伙抱在怀里,一言不发地往长庆殿走去。

“你不一样,莫自己为难自己。”宫人对皇帝抱着誉王这场景早已见怪不怪了,推开殿门等二位进去了,一个跟在后边关上门,只立在门旁,等着随时吩咐。

这一句话的话音落下,叶清初却更加费解了,承平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哪儿有什么……

是了,自己的确不一样。

她已经明白了。

“传膳吧,朕今日陪着誉王。”承平本来是打算自己回独属于她的昌明宫,但是又觉得自己在那宫中独处,还不如陪着这个小娃娃。

也许是因为日子吧,再三个时辰就是新一年的一月一日,她不希望自己一个人冷清地等。

这还是叶清初第一次与承平二人一起用膳,万没想到一国之君这一年中的最后一顿饭,竟会只有三道菜。

而且这菜色,比军中的伙食都不如,清淡到可以说是无味。

叶清初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碗筷,承平却细细地又吃了许久,直到叶清初挑着眉毛猜那菜是不是都冷透了,承平才端起放在一旁的杯子,用里边的水漱了漱口。

叶清初的小脸一下便黑了,自己……自己刚才一口就把那水当送饭润喉的茶水给喝了!

小脸黑得能挤出墨来,但却没跳脚,也没抱怨,她反而在想,还是军中利索,承平这一顿饭的时间,自己那些个军中姐妹能吃五碗了。

分明承平面前那饭碗就只有叶清初拳头那般大小。

承平用膳完毕,也不提什么,只坐在书案前,信手翻着上边叶清初这几日抄写的东西。叶清初的字迹算不得好看,毕竟写字最多的时候是七岁之前,七岁后,就很少写字了,更别提有心思静下心来练字。

她惯于用的是沙鼠毛与空心草做的细笔,沙鼠毛分两层,一层长而硬,一层短而软,笔架上丢着的那支笔五支并在一起许才有一寸宽,长不到四寸,笔头是数十根沙鼠长毛粘在一起凑成那小小的一簇,便是浸再久的墨也吸不了些许,写三五个字便要蘸墨,很是麻烦。

可这笔小巧玲珑,叶清初的手抓倒也合适,而且,那纸上的字每一笔都如刀削斧刻一般硬朗。其实若是细看了会儿,倒也有些韵味,若不是小孩子力气不足这运笔只有气势却不浑厚,怕是会被当做是某个大将军的手迹。

但是这整张纸上所有的字连在一起默念一遍之后,承平的心情便再度差了起来,将手中那纸一扬,转过头去看着叶清初问到:“就这么巴不得去送死?”

那纸上画着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战阵图,旁边密密麻麻的几百个小字详细地解释了这战阵的每一部分的构成,一遍看过也就知道了这战阵的意义。

身为皇帝必然要懂如何领兵为战,承平还是皇储之时也曾经去过鸣幽谷,虽然不及最是凶险的苍凉谷,但也前后守过数个秋末,这战阵图她自然轻易就懂。

但是,这战阵图到底有用没用是一回事,她的重点还是在于叶清初依旧对苍凉谷念念不忘上。

“死就死了,反正我活不活着也没什么所谓的。”叶清初丝毫不介意这话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一只手还惬意地掏着耳孔。

“你必须活着,好好活着。”

承平没有像那日一般再被气到打她,但是这一句话却让叶清初整个人呆住了。

承平说完忽然站起身来,低声说道:“起驾,昌明宫。”

她就这么走了。

承平回了昌明宫,喜嬷嬷已经拟好了贺年礼的清单了,朝臣那份她只是扫了一眼便放在一旁,看到皇室成员那份,稍稍细了一些,却只是为了找一个名字。

“沙鼠笔——一支?”承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随口对喜嬷嬷说道:“阿喜,把誉王的那份贺礼拿来。”

界断山脉白雪皑皑,然而那接通山南山北的四大山谷却是一片荒漠一般,有学识渊博的人说,仅这四处可通风,无论是夏风还是冬风,自这四处经过时总是很急,不仅将地上的水汽吹走了,天上的云也留不住,年岁久了自然就成了荒漠。

若说苍凉谷有什么特产,大概就是沙鼠笔了。

苍凉谷和两侧荒山最是适宜沙鼠这种长得很讨人喜欢的小生灵生活;而山后三百里的城中,茎内空心蓄水的空心草是牲畜最爱的草料。沙鼠的毛和牲畜的草,做出的笔竟成了此间一宝,牧民猎获了沙鼠,吃掉肉,将长毛拔了,带着绒毛的皮缝在一起做衣服,长毛拿来做笔,竟渐渐成了此处牲畜之外的又一物产。

承平看着喜嬷嬷将一方盒子放在桌上,伸手拿到面前,打开来看,却和自己方才见到的不一样。

盒中的沙鼠笔是以一块青玉雕出的笔杆,笔头也不是那硬长的沙鼠毛,而是不太长的白色软绒,只有笔锋几根是沙鼠毛。

青玉并不算是上品的宝玉,尤其是这雕工根本就不能称之为雕工,有些地方甚至不小心雕出了豁口来,打磨也异常粗糙。

承平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将那笔放下,伸手将案头的一本册子拿过来,细细地翻阅着。

九月七日,誉王随军出发苍凉谷……

九月二十五日,大军到达苍凉谷……

十月五日,誉王随平北侯入山狩猎,猎获沙鼠三只,沙狐一只,野鹿一只,于山腰悬崖处寻得璞玉一枚。

承平把册子放在一边,再度打量起这支笔,过了会儿方才恍然大悟,这支笔看来是叶清初亲手做的。

笔头处束着沙鼠毛的环是鹿骨打磨成的,硬毛是沙鼠毛,软毛是沙狐毛,笔杆是她寻的那璞玉,以枚来计数,想必那块玉也不大,界断山确实有玉脉,偶有崩落的碎玉被人发现也不奇怪。

那孩子将她猎获的猎物做成了礼物送给自己,这礼物虽然并不贵重,却很是珍贵了。

承平忽然面无表情地放下那支笔,但转念一想却又再次将笔握在手中。

这是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

这孩子不会是那种心思深沉满腹心机的人。

如果是的话,她不会不知道自己设计出的这出戏有多失败。

“阿喜。”

“是,陛下。”

“今年的玉福禄,赏给誉王。”

“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里感情线并不打算太早出现,忽然想试试人物间的勾心斗角,帝王心术对上各种心思,还有我家誉王宝宝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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