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初正要解释什么，门外忽然多了一道身影。此时已经是深夜，按理来说，无欢应该等叶清灵走了之后才来提醒叶清初该去休息了，怎么会在此时出现？

不消叶清初询问，无欢开口道：“王，宫中来人了。”

叶清灵心中一惊，扭头看向叶清初：“母皇此时命人来，是有何事？”

叶清初淡然一笑：“左右不会是来询问你我方才说了什么，便纵是真问了这个，你我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话，又有何担忧。”

叶清灵吐吐舌头，随叶清初一道走出书房。无欢叫住叶清初，几步蹿进书房将叶清初的亲王顶冠取出，迅速帮她把披散的长发束好盘起，戴好顶冠。叶清灵将无欢的举动看得清楚，看无欢这老练的手法，这事儿怕是没少做，心中不由暗笑不已。三人刚转到前院便听见叫门之声，门童打开来，来人竟然是喜嬷嬷。

叶清初与叶清灵面面相觑，喜嬷嬷看见叶清灵在也有些惊讶，片刻之后还是开口柔声道：“誉王殿下，陛下令殿下今夜入宫小住，随小的去吧。”

喜嬷嬷这就又换了一个自称，看来最近宫中又要换个流行了。叶清初还有些不明所以，叶清灵却笑出声来，和喜嬷嬷相视一眼，坏笑着一把拍在叶清初肩上：“快去吧，但愿你今晚玩得开心。喜嬷嬷，五儿也算是您徒弟，您可一定为她选个貌美的侍女并个帅气的侍卫，这人生头一遭可一定要让她回味无穷了。”

“定王殿下吩咐，小的一定照做。”喜嬷嬷冲着叶清灵挤挤眼睛，面上的笑容比叶清灵更加暧昧。

有这两人这两句话，叶清初便是不清楚也得清楚了，今晚就是叶清灵当初提到过的“开窍”。

叶清初的寒毛猛然炸了一身，沉声道：“喜嬷嬷，今晚本王已经约了四皇姐彻夜长谈，是否这事便罢了，您回去就和母皇说本王已经睡了。”

“哎，谁要跟你彻夜长谈了，本王还要回府上甄选这王夫与王妃的人选呢！”叶清灵却并没顺着叶清初这谎话来说，反而毫不留情地拆了台。

叶清初心中立时便急了，额头已然见了汗，却再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推拒。没有理由，若自己坚持不去，便和抗旨无异了。

但若真去了……叶清初感觉自己脖子上就像被一只手掐着一样，虽然不知这开窍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心中的抗拒却远大过好奇。

“誉王殿下，随小的去吧，陛下都已安排好了。”喜嬷嬷敛去脸上那玩闹的意思，但依旧带着一丝笑意，“殿下宽心，今夜绝不会让殿下有任何不满。”

然而叶清初却依旧连去都不愿意去，甚至有些想逃的心思，只一个喜嬷嬷，叶清初想逃她还是拦不住的。

可没等叶清初真下定了决心，她肩上叶清灵的手却猛然一扣，随即叶清初便感觉背上被敲了几下，她想扭头，却已经动弹不得。

她这个好姐姐，封了她的穴。

“多谢定王殿下相助。”喜嬷嬷笑意盈盈地对叶清灵微微颔首，无欢忽然上前两步，来到叶清初身边。叶清初还以为她会帮自己解穴，岂料这家伙竟然把自己扛了起来，跟着喜嬷嬷便往外走。

叶清初意外得说不出话来，倒是叶清灵笑得甚是开心：“无欢姐，你这可真是做得太好了！哈哈哈哈！五儿！明日一早的彩豆粥记得放了糖吃！”

叶清初不情不愿地被扛进候在门外的轿子里，任她死死地瞪着无欢，这平日里甚是伶俐的侍卫却也好像看不到一般。轿帘放下，喜嬷嬷似是对无欢说了些什么，叶清初没听清，隐隐只听到无欢应了一声。

这下想逃也逃不了了，被封了穴自然解开得是五个时辰之后，早就来不及了；要是冲穴，也得花上个个把时辰，从誉王府到后宫坐轿子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了，怕是也来不及。再说冲穴之时血脉暴涨，莫说喜嬷嬷，怕是轿夫都能看出来叶清初不对劲，喜嬷嬷要制止更是轻而易举，碰叶清初一下便会让她前功尽弃。

叶清初绝望地被抬进宫中，轿帘不时翻动，无欢竟然也跟着来了。

可她并没有机会去询问，轿子停下后，喜嬷嬷走进来解开叶清初身上的穴道。轿帘掀着，这里是数年前叶清初小住过的长庆殿，承平正站在殿门外，便是解了穴道叶清初也不能逃了。

见礼之后，叶清初随着一言不发的承平走进殿中，临进门那一刻扭头再看，无欢已经不见了身影。殿门被关上，此刻殿中只有叶清初与承平两人，喜嬷嬷带着宫人候在门外。

“此事必须要记录在起居录上，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免。”承平像是知道叶清初很不情愿一般，上来便开口为叶清初解释了缘由。

“你身子的事是秘密，不能为外人知晓，朕安排好了，今晚过去之后，并不会有不该知晓的人出现。”承平挑挑眉，看着一言不发的叶清初。

“用完便杀，似乎有些……”叶清初想说残忍。

既然不能幸免，那做便做了，但是有人要因此丧命，叶清初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朕没说要灭口。”承平说完便离开殿中，喜嬷嬷走了进来。

“誉王殿下，陛下有意对外传您只喜好女子，不爱男子，是以今晚只会有一女子来伺候您，还望您见谅。”喜嬷嬷轻声道。

“嗯，本王晓得。”反正已经身处最差的处境了，眼下能轻松一点都是好事。

“誉王殿下，先去后殿沐浴更衣吧，今晚伺候您的人已等在那里。沐浴的同时，奴婢会为您讲解此中要领。”

长庆殿的后殿中有一扇丈余高的屏风，将后边的池子与前边隔开，走进后殿，她闭着眼睛任由屏风后过来的宫人为她脱下外袍与中衣。那双手在贴上里衣的系绳之时有些颤抖，叶清初睁开眼来，想要自己动手，看清这人的面容后，叶清初却整个人都呆住了——

“无欢？”

她随即扭头看着喜嬷嬷，神情颇有质问的含义，喜嬷嬷却面容平静：“誉王殿下，这便是陛下为您指派来伺候您的人。”

无欢颤抖的手还是解开了叶清初的衣服，冬日少晴，叶清初脸上身上俱是慢慢回到了同样的颜色，牙色的肌肤因为年轻而十分紧致。她胸前锁骨处有一颗不及半个指甲大的朱砂痣，常年习武，身上很是结实。腰间有一道三寸余长的疤痕，背后那道贴着笔直的脊骨的疤痕更是长近七寸，腹部也有，正在微微隆起的肌肉下方，骨盆上两寸。这道疤横长约有四寸，能看出那里原先应是三个洞，被割开连在一起，而后长成了这形状奇怪的一道疤。

“誉王殿下，还请入浴吧。”喜嬷嬷为叶清初披上一条长巾，示意叶清初进入池中。

叶清初心中却仍旧在抗拒即将发生的一切，因为这人是无欢，抗拒之意更是强了三分，心中甚至还很是痛苦。

无欢此刻面无表情，对于叶清初来说，无欢是除了叶清灵之外最亲近的人，但这亲近并不能让叶清初觉得自己可以和无欢行这种事，更不能让叶清初觉得无欢会答应这件事。

想到是自己害无欢要经历这些，叶清初心中更是愧疚万分。

叶清初一动不动，无欢却忽然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叶清初，和往常一样低声道：“王，入浴吧。”

叶清初心中顿如刀绞。

泡在池子中，喜嬷嬷说的话叶清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眼睛始终看着无欢，看她和往常一样平静地替自己擦洗，看她在喜嬷嬷的指点下坐在自己身边，面带羞涩地抚摸着她自己的身体，将她身上所有的隐秘都暴露在自己面前。

叶清初忽然一头扎进了水里，泪水无声无息地混入池中，无人知晓。

等了片刻也不见叶清初浮出水面，无欢惊慌地跳进池中，将叶清初一把抱了出来。喜嬷嬷无奈地摇摇头，吩咐无欢道：“帮殿下更衣过后，便去卧房吧。”

她说完便离开了后殿，留下趴在池边一言不发的叶清初和抱着她的无欢。叶清初仍旧无声地流着泪，无欢等到身上都有些发冷，起身抱着叶清初将她抱到屏风外边，一边为她擦身子，一边低声道：“王，对您来说，属下只该是一件工具，或是兵器，不必如此在意的。”

叶清初依旧不出声。

无欢忽然无声地笑了，捧着叶清初的脸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轻声说道：“王，其实六年前属下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陛下早就吩咐过。属下并没有什么怨言，这些年看王渐渐长大，反而觉得很是有趣，像是在等自己被指婚的小妻主长大一般，是有忐忑，却有更多的期待和欣喜。这么说可能对您很是不敬，但属下确实是这么个心情。”

叶清初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但却猜到了她前半句话并未说谎。以承平的心计，六年前自己出事之时就做好这一手准备，并非不可能之事。叶清初忽然想起，这事必须由未婚的宫人来，会不会无欢是因此才多年未婚？！

叶清初正要问，无欢却继续说道：“王是否觉得属下至今未婚是在为眼下做准备？并非如此，王，属下侍奉您的时候便已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若要成婚早已成了，属下未婚，是因为从未遇到心仪之人。既然遇不到心仪之人，将这一晚献给王，也是荣幸之至了。”

无欢替叶清初擦干了身子，穿好衣服，自己身上的水早已经干透，只将一头及腰的长发擦干，便穿好衣服陪着叶清初走出后殿，来到东侧卧房。卧房中和往常一样整洁，但在床头却放着一方洁白的帕子，叶清初本打算今夜大不了与无欢共枕一夜便是，在看到那帕子的一瞬间，她的脸上再无血色。

这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天到晌午的时候，下了朝的叶清灵才悠悠哉哉地来到了誉王府。她打好了主意要调侃叶清初一番，一进门却刚好撞见了等在前院的无欢。

无欢平素喜欢穿着一身青色的缎面劲装，今日却是一身黑色的，从颈到踝更是遮了个严实，面色也有些苍白，竟像是病了。叶清灵还在疑惑着，无欢跪地一拜，起身看着叶清灵肃然道：“定王殿下，昨夜之事还请您莫要在王面前提起，她眼下还没法接受。末将身份低微，本不该也不能插手您与王之间的事，但此刻王的心情很是糟糕，末将斗胆，请您万莫在我王面前提及那件事。”

无欢总是跟随在叶清初身边，平日里很是随和，叶清灵开些个玩笑她也接得很好，无欢这么个表情，叶清灵还是头一遭见到。

她虽然平静地看着叶清灵，但眼底还是藏着一丝心疼。

叶清灵心底陡然升起了一丝好奇，但她想这事儿问无欢肯定没用，昨晚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肯定只有当事人清楚。无欢虽衔领禁军郎将，但在誉王府却只是个侍卫，顶多是早晨去宫外接了叶清初回来，只知道叶清初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肯定无从得知，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叶清灵万万没想到，昨夜的事，除了叶清初，真就只有无欢知道了。

好奇归好奇，但叶清灵也清楚除了自己也就无欢最懂叶清初，无欢说别问这事那肯定就是问不得，再是好奇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叶清灵点点头，就见叶清初已从中院转了出来，走到自己面前，和往常一样躬身一礼，抬起头时，那眼睛却空洞得看不到魂儿一般。

叶清灵这才明白，看来昨晚真的是出事儿了，自家五儿这心性一般事情根本惊不住也难不倒，能变成这般模样，定然不是小事儿。

叶清灵的好奇顿时被心痛给挤出了念头之外，扭头看无欢，无欢依旧是那温柔又平静的模样，和平时陪在叶清初身边一般无二。但是——叶清灵忽然注意到，叶清初根本没看无欢，以往这两人时不时便要对视一眼，便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也能互传许多消息，此刻，看来就像是叶清初在拒绝和无欢交流。

自家五儿可是最会记仇，莫不是记恨上无欢昨晚把她扛上轿子的仇了？叶清灵脑子一转，冷汗也出了一身，这都记仇，那自己昨晚点了她的穴岂不是……

“啊，五儿，那名单昨晚我已经看过了，今日来是想问问你对那六个人的看法。”

作者有话要说：誉王：宝宝好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