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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御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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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睡了,叶清初闭着眼睛,却没多少睡意。

那时的自己太年幼,而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书中全无记载。

有的不过是一句“整顿吏治、拔除疔痈,四海渐复清明”。史官春秋笔法之下,哪怕是惊涛骇浪,也能变得如此宁静。

不过她也能想到,之所以承平帝会把她“藏”起来,大概是因为要躲避来自那几位亲王频繁的刺杀吧。叶清初知道承平帝在生下她时落了病根,从那之后就再没有其他孩子,如果将自己四兄妹全部除去,那皇位就只能落在那些虎视眈眈的亲王们手中。

大概……至少是这样吧。

承平帝承储前,朝中尚有五位亲王,如今那五家仅剩下一家,先帝的同胞妹妹,承平帝的姑母,睿王。

此刻的叶清初,脑海中全都是承平帝刚刚的那个眼神。

坚定,决绝。

叶清初的心在一点点变软,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懂承平帝身为母亲的无奈与艰难,但在想到无欢的那一瞬间,她多少能体会到承平帝的一些心情。如果真到了只能选择看无欢死或者伤害她但能保护她的那一天,叶清初相信自己会做出和承平帝一样的选择。

宁可让她恨自己,也不能看着她死去。

承平帝忽然伸手将叶清初拉进了她的怀里,左臂垫在她颈下,右手从薄被上搭在她腹部。

她的声音就在叶清初头顶:“快点睡吧,我揽着你就不怕你踢被子了。”

也不知为什么,被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迫偎在承平帝的怀里,叶清初的眼皮却越来越重,真的就进入了睡梦之中。这一夜她睡得极沉,甚至连承平帝是何时起身的都不知道。

叶清初按着习惯醒来时,承平帝已经洗漱用膳完毕,正在更衣。

“醒了?来人,带誉王去洗漱。”承平帝唤了一声,两个宫人捧着崭新的中衣过来,替叶清初换上。承平帝那边已经更衣完毕,临走时对叶清初说道:“你不必着急,用完早膳可以先让他们送你去御花园中坐会儿,巳正前会有人去接你。”

承平帝走后不久,昭示早朝开始的鼓乐从南边传来,叶清初已经洗漱完毕,穿着那身中衣在昌明宫的暖阁中用着早膳。桌上的菜品是承平帝亲自为叶清初选的,几乎全是有助于伤处恢复的药膳,但口味却比无欢看见就头疼的那些好上不少。

喜嬷嬷跟着承平帝去了前朝,陪在叶清初身边的是红梅,红梅和叶清初经过从苍凉谷到初希城这一路也熟悉了不少,两人相处也算愉快。用完早膳,红梅提议叶清初按承平帝说的到御花园中透透气,叶清初摇摇头,笑言道:“姑姑上次说可以把本王府上那花厅说给母皇听,昨夜本王忘了此事,不如趁现在时间还早,本王画幅图来留给母皇。”

红梅喜出望外地看向叶清初,行礼应道:“那好,婢子来为殿下研墨。”

那座花厅本就是叶清初的手笔,改建也是叶清初敲定的具体改建区域。说来有些好笑,叶清初最初学习这些是想要熟悉如何建造军营,希望能构思出一种方便拆解、运送与搭建的营房,却不料自己最后最喜欢的却是普通的房屋或宫殿。

此时刚刚是辰正,两位宫人铺好画纸,红梅在旁边研墨,叶清初稍稍构思一下,提笔蘸墨,落笔时没有半点犹豫。先画底座,再是内部结构,再一口气将顶面、正面与侧面的图分别画出,时间悄然走到巳初一刻,叶清初搁下笔,红梅立即奉上一盏茶:“画了这么久也累了,殿下歇歇吧?”

“不必了,时间紧。”叶清初摇摇头,换了支极细的小笔开始在图上标注每个部分的尺寸,以及所用的是何材料。

这标注也用了将近两刻钟,标完后叶清初就急忙去后殿,让宫人帮着她换上冕服。

戴好宫人递来的一顶新制的亲王宝冠,接她的轿辇刚好在昌明宫外停下。

叶清初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昨日行走时伤处还会时不时痛一下,今日却只有牵拉到的感觉。她直接坐在轿上,果然,并没有任何疼痛。

她从袖中摸出承平帝赐的那瓶药,这东西真的那么厉害?

宫人似乎是得了承平帝的准许,抬着轿子从承平帝平时走的那条路直接将轿子抬到了聆天殿门前。轿子还没落稳,叶清初便听轿外传来一个声音:“誉王殿下来得正及时,陛下刚问过您到了没有。”

叶清初不认识这个声音,走出轿子,眼前站着一个看起来近六十岁的男子。他的身高在成年男子中不算高大,约有五尺半,身穿一身灿金盔甲,看来是个皇城军中的将领。这张脸叶清初大概是见过的,稍稍有些印象,但是却叫不出名字,估计是曾经见过一次。

男子见叶清初从轿中出来,单膝跪地右手握拳在胸口轻敲,低下头说:“末将皇城军郎将肖青云,见过誉王殿下。”

“免礼。”叶清初微微颔首,“母皇可是已经传召过本王了?”

“是,请您速速去殿前等待进殿。”

“好。”叶清初不再迟疑,沿着石阶一步步走到大殿之外。

这位名叫肖青云的郎将跟在她身后,上到殿前时却走到一边,左手按在腰间悬挂的宝剑上,姿态像极了刚开始跟在叶清初身边不久的无欢。有宫人进入殿内通报,叶清初没等多久,就听见殿内传来喜嬷嬷的高呼:“传——誉王叶清初,进殿!”

两名宫人从内部拉开一丈高的大门,叶清初走入殿内,行到御阶之下,跪地叩拜道:“儿臣,誉王叶清初,拜见母皇,母皇万寿。”

“平身。你到这里来站着,听听他们怎么说。”朝堂上的承平帝是威严而肃穆的,与昨夜揽着叶清初入睡的“母亲”完全不同。

“是。”叶清初站起身,按照承平帝的指示走上御阶,站在承平帝御座的左前侧,金案的旁边。

群臣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用试探的神情互相对视。

上一个在早朝时站在叶清初目前所站的位置的,就是彼时身为储君的承平帝。

在众臣心中,这就是储君旁观学习理政的“席位”,也是承平帝的“明示”。

叶清楠、叶清灵与叶清初倒是都不知道这位置的含义,但是在看到百官的反应后,心中多少都意识到了一丝不对。与叶清灵脸上的笑容不同,叶清楠先是皱着眉低下头,随后才抬起头向叶清初笑了笑。叶清初和叶清灵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叶清楠,再看回叶清灵,然后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承平帝仿佛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开口说道:“朕召誉王今日还朝,就是为了之前那个问题。群臣与百姓所献之策中首批值得施行的都已整理过并开始分派执行,唯有誉王、诚王、定王的献策所需开支巨大。今日誉王也在这儿,诸位——就在今日定下是否将这三项纳入施行范围、施行谁的吧。”

朝堂上鸦雀无声,承平帝扫视了一遍群臣,淡淡地说道:“怎么,都没人愿意开口么?常晖?这三个最终大多都会落在你工曹那边去执行,你先表个态吧。”

工曹总司常晖出列站在中央,躬身一礼,朗声道:“是。在上次诸位同僚商议后,臣与工曹诸同僚用私下的时间对三位殿下的献策进行过一次成本核算。依据臣等核算来看,诚王殿下的献策保守估计将花费八千七百万两;定王殿下的献策分为兵曹、粮曹与我工曹三部分,其中工曹部分执行花费预计在三千三百万两;誉王殿下的献策更为复杂,其中工曹部分执行花费预计在五千九百万两。以上为最保守的估计,实际执行过程中根据临时状况、执行速度、资源价格等情况,所用花销会有上浮的可能。以对财政的压力来算,臣暂定支持定王殿下的献策。”

“嗯,其他人呢?兵曹?粮曹?”承平帝抬手示意他回到队列,继续问其他人。被点名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粮曹出列行礼道:“三位殿下的策略中,定王殿下的策略在执行时与本部相关。在具体执行时,若将相邻两州州兵整合为同一,每年军粮押送量不变,但因道路改变,每年押运粮曹所需消耗折合音量将比从前减少三十万两。是以,臣支持定王殿下的献策。”

兵曹总司脸色一沉,站出来行礼道:“定王殿下献策诚然不错,但兵曹这边收到的消息与两位同僚并不相同。据臣与诸同僚商议,若具体执行定王殿下之策,为安抚北境诸州州兵,兵曹每年将需增加饷银共奖银预计三百万两。结合两位同僚所给数额,十年花销即可超过誉王殿下献策,二十年后花销即可与诚王殿下献策相当。因此,臣代表兵曹支持诚王殿下,若以各州州兵前去执行诚王殿下献策,实际各项开支应比工曹所预计的少许多。诚如诚王殿下所述,若河渠修成,则南方水患、北方旱灾具可得到控制,以长期来看,反而会减轻我玄羽未来的财政压力。”

叶清初默不作声,叶清灵也默不作声,叶清楠双手在身前交握,微微低下头。朝堂上再次进入了一段沉默,承平帝正要再点人,银曹总司出列道:“臣支持誉王殿下的献策。目前国库除去今年预期开支后库余四千七百万两,依据上年收支来算,预期今年将保持四百万两的盈余。若执行诚王殿下或定王殿下的献策,对于国库来说将是一个不小的压力。而誉王殿下的献策则是例外。百工监的建设并不需在一次完成,可先在初希城中设国监,后在诸州设州监,至于郡县之监可推后进行,足以为国库留下充足的应急银两以备不时之需。而且,百工监建成后将有利我玄羽百业兴盛,百业兴盛,则国库年入税银将远超现在,于玄羽长久来说,确为良策。”

“银曹此言不错,可诚王殿下的河渠之策若能得落实,亦可增进南北商号交通,增加税银收入!”

“大苍乃我玄羽心头大患,此患不平,我玄羽终不能安寝!”

“卢公此言差矣,水患与旱灾一旦来袭,我玄羽钱粮百姓均是损失惨重,此患不平,我玄羽就能安寝了吗?”

“我!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余公勿要曲解本官的想法。百姓受灾我玄羽上下自不会见死不救,但若有一日大苍破城该怎么办?大苍人可会对我玄羽百姓手下留情?!”

“诶……诸位同僚,依我看不如行誉王殿下之策,百十年后,我玄羽强盛,国库充裕,则何计不可行!”

“求效啊求效,河渠竣工当即立可福泽百姓,这百工监固然不错,但见效却要太久。”

朝堂上再次陷入争执之中,当事的三人都不曾说话,叶清灵依旧面带笑容静听百官争论,仿佛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朝中泾渭分明地分为三派,各自都有支持的献策,或者说,是人。

叶清初最意外的是自己竟然得到了银曹的支持,按照她对自己最初的估算,她原以为兵曹会有一部分梁侯旧部愿意支持自己,其他人则未必。可兵曹——

“臣代表兵曹支持诚王殿下。”

叶清初垂目不言,赵家在兵曹竟真的是只手遮天。

“靖国公,你呢,怎么看?”承平帝的声音将一众官员的声音压下,她的眼睛也看向了武官首位一直沉默的靖国公。

靖国公一直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问老臣啊……老臣带了一辈子兵,从心底自然是支持定王殿下之策的。但臣以为,誉王殿下之策也甚妙,若我玄羽人人富裕,业业兴盛,则水患旱灾、大苍之险,何事不可平?!”

作者有话要说:老母亲昨天其实就是在试清初的心思,也是在帮她演练今天该怎么说。

崽崽知道老母亲的意思,所以她知道自己的回答就是老母亲最想要的答案。

国库是重中之重,银曹的人全是老母亲的嫡系,所以银曹的观点其实隐约就代表了承平帝的倾向,所以位高权重的老国公才人精地提到清初。

至于为什么别人的谏言都没这姐妹三个的有争议……

其实就是因为花销都没这么大,甚至可以说其他所有的谏言花销加一起都不够清初的这一条大。这三条谏言随便哪一条都不是玄羽国库能轻松支撑起来的,所以到底选不选、选哪条,就很为难。

尤其是这三条谏言的来源还刚好是承平帝的娃,肯定采用哪条就对谁能成为皇储有利,没有任何一方势力会愿意轻易放手。

至于老母亲的态度……

她的选择其实就已经说明了,说实在,这三个娃都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是有些偏爱叶清初,但绝不希望看到这姐妹三个互相争斗。(这点老母亲没明说,但是清初从她对自己的答案的满意中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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