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池欧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十一岁的尤辰舟。十一岁时的尤辰舟就已经具备了极佳的外貌基础,瘦瘦的,有些高,他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带着笑冲自己走来,嗓音轻轻的跟自己说:“池欧,这是我给你生的女儿。”
池欧是被吓醒的。
醒后他惊恐地望着天花板,好久之后才缓过来,抬手抹到一把汗。
太可怕了,尤辰舟给他生了孩子,还是个女儿。
这他妈做的什么梦!
一瞬间的清醒又让池欧想起头天晚上尤辰舟含情脉脉的表白,让他不由得一阵战栗。
疯子。
尤辰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自己gay就算了,还想拉我下水?
池欧愤恨地吃了两袋速冻小笼包,途中发现新买的小笼包还挺好吃,便停下了对尤辰舟的埋怨,转身捡起垃圾桶里的包装袋,记下口味以后打算下次回购。
然而在公交站再次遇到尤辰舟的时候,昨晚的梦如同妖魔一般再次袭来。
也许是没有戴眼镜,他看着不远处的人,突然觉得他变矮了一截,脸颊也稚嫩了,怀里还抱着的婴儿,就要走过来了。逐渐和梦中重合。
“池欧,这是我给你生的——”
“尤辰舟!”毫无征兆地,池欧喊了出来,终于喊断了思绪。
站台前的尤辰舟回过头,看见池欧的一刻露出了笑。
“早啊。”他用口型说。
奈何池欧并没有看清对方的口型,只是勉强打断了梦的缠绕,他虚脱一般走了过去,却不像往日那样坐在他旁边,而是挑了最远的位置坐下。
“早上好,”尤辰舟自顾自靠了过来,“昨晚睡得怎么样?”
“闭嘴。”池欧没好气道,“我现在听见你声音就恶心。”
尤辰舟果真闭上嘴,没有再说话。
三十七路公交车缓缓停靠在站台前,池欧赶在尤辰舟前冲上公交车,挑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尤辰舟没皮没脸地靠了过来。
池欧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焦头烂额地看过去,质问尤辰舟:“你到底要干嘛?”
“追你啊。”尤辰舟轻松道,“我昨天不是说了?”
“别提昨天,不然我死给你看。”池欧满眼愤恨。
“那换种说法,”尤辰舟道,“我要给你做舔狗。”
池欧:“……”
“你有病吧?你不会是闲得实在没事儿做了来找我茬儿了吧?大哥,我直男,纯直男,数天下各汉,挑不出比我还要直的,咱俩没有可能的。”
“我查过,很多同性恋在与同性情人发生关系之前都这样笃定过。”尤辰舟淡定回应。
池欧:“…………我不是同性恋!”
“我也不是。”尤辰舟垂了垂眼,“如果你是女孩儿,我也会喜欢你,我想说的是我不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才喜欢你,而是因为喜欢你才是同性恋。”
也许是对方的眼神显得有些落寞,池欧竟然心软了几秒,尤辰舟接着问他:“你很排斥同性恋吗?如果我是女孩儿?或者你是女孩儿?你会不会就不会这么反感我的表白?”
“别说这个话题了,”唯恐自己还会心软,池欧及时打断他,“我不想聊。”
“那你想聊什么?”尤辰舟问。
“想聊怎么才能让你闭嘴。”池欧道。
“你说,我就可以闭嘴。”尤辰舟道。
“那就闭嘴。”
尤辰舟再一次闭上嘴,直到下车都没再跟池欧说一句话。
“池儿嗷!想死你辣!”陈敛奔过来抱住他。
池欧下意识推开他:“你也gay了?”
“我直男啊池儿,而且,什么叫做也?”陈敛敏锐地揪着他,“怎么回事?”
池欧实在不想提起这个话题:“滚蛋,我要补觉。”
“尤辰舟,”何纪喊住刚进门的尤辰舟,“收拾东西准备走了,车要到了。”
尤辰舟盯着池欧的后脑勺看了几秒,点了点头回应:“好。”
尤辰舟潦草地塞了几本书在书包,挂在肩膀上走向池欧。
他敲了敲池欧的桌子:“别装睡了,跟你说一声,我得走了,你可以安静几天。”
池欧腾地抬起头来,习惯性问了句:“你去哪儿?”
“比赛。”尤辰舟为他还能和自己聊琐事感到一点愉悦。
“哦,”池欧看了他几秒,就很快又想起那个抱着婴儿的尤辰舟,忙说道,“赶紧走,比完多玩儿几天,最好不用回来。”
“有点伤人啊池欧。”尤辰舟轻轻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
一行人坐上大巴车。
尤辰舟在池欧面前撑了半天的笑脸终于还是跨了下来。
“辰舟看起来有点儿萎靡不振啊。”彭志笑说。
尤辰舟毫不避讳:“嗯,我表白失败了。”
王琳晨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么直接的吗?”
“还有人能拒绝你吗?”彭志不可置信道。
“他就能。”尤辰舟道。
“这姑娘眼光挺高啊。”彭志道。
尤辰舟把这当作一种安慰,点点头说:“可能是挺高的。”
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尤辰舟甚至问起车内的人:“你们有没有什么追人的好办法?”
悉数沉默过后,尤辰舟等来了他第一个答案:“培养共同爱好,建立共同话题,嘘寒问暖啊,哦对了她都喜欢做些啥?”
“喜欢打游戏。”尤辰舟一个一个数起来,“上课睡觉,等公交,吃小笼包,喜欢动漫,最喜欢路飞……”
普通的日常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不显得琐碎,而像是允诺未来一般,纯粹而又闪着微光。
何纪撇了他一眼,心里有个人选,没说。
“成绩咋样?”彭志问。
“很好。”尤辰舟像是描述自己的小孩儿一样骄傲,“能考前三。”
王琳晨心下好奇,凑过去道:“冒昧问一下,能说说叫什么名字吗?”
尤辰舟略微思考了一下,抿了抿笑说:“抱歉,不可以哦。”
“啊,”绕是对方拒绝得很温柔,王琳晨也尴尬地打了打嘴,“好吧。”
“问这干啥?说了你也不认识,又不是咱学校的。”彭志打起圆场。
“辰舟啊,凭我陪我妹看青春偶像剧的经验,建议你多和她培养相同兴趣爱好……”
尤辰舟耳朵里荡着彭志专递的不知靠不靠谱的经验,眼睛盯着车顶的涂鸦,清晰的纹路逐渐晕开,周遭冷清的环境也化为盛大的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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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X省第七届高级中学历史竞赛初赛现场!有请各校参赛选手上场!”
“欢迎来到X省第五届高级中学学生辩论赛复赛现场!下面有请双方辩论队入场——”
奢华气派的大楼中,两场比赛同时进行着。
“各位评委老师大家好,我是来自开平中学高三九班的武进。”
“各位评委老师大家好,我是来自南震中学高三一班的缪玲玲。”
“各位评委老师……”
参赛席整整齐齐坐着三十来位穿着本校校服的学生,第二排靠右位置的池欧稍稍敛起平日松散,半靠在椅子上。
“诶,那边那个是哪个学校的啊?好帅。”
“真的帅!看不清校徽啊。”
“待会儿有介绍,等等吧。”
“各位评委老师大家好,我是来自仁华中学高二五班的池欧。”
少年音色偏冷,话语中似乎夹着冰渣。
“听到没听到没?!仁华的!”
“我靠靠靠,仁华的诶!”
“离我们是不是挺近?待会儿要微信去?”
“我赞成!”
“……”
“早餐吃饱没?”彭志低头整理着西装纽扣。
“辰舟和琳晨位置换了啊,别忘了。”
“嗯。”
王琳晨整好衣服站在一旁:“你们都打听过没?这回我们的对手是开平的,小尤刚来可能不知道,开平辩论队可是出了名的牛,里边儿还有职业辩手,感受到压迫感了吗?”
“别给大家压力,人职业辩早毕业了。”彭志道,“安心比赛就行。”
尤辰舟温笑而言:“嗯。”
“好像到我们上了?”
“走吧走吧。”
双方辩论队入场,会堂中气氛更为隆重了不少,灯光哗啦啦地倾倒,照得人直发光。
“双方辩论队已入场,下面有请正方代表自我介绍!”
“呈大道之宏图。”
“扬远路之长帆。”
“继华夏之传统。”
“承中国之未来。”
“正方一辩张德言。”
“正方二辩柳穆。”
“正方三辩徐支远。”
“正方四辩秦共,开平中学问候大家!”
掌声噼里啪啦响了一阵。
“有请反方代表自我介绍!”
反方席上四辩位置的尤辰舟乖乖坐在一旁,等待着每一次轮上来的话头。
“反方一辩何纪。”
“反方二辩彭志。”
“反方三辩王琳晨。”
尤辰舟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原本微微起褶的西装瞬间犹如波光流泻轻轻滑开,干爽动人的面颊展出半分笑容,声音透着少年时分的清脆与光芒:“反方四辩尤辰舟。”
话引默默绕回到彭志身上,他撑开一只手,面含笑意,喊了一声:“仁华中学在此问候各位!”
尤辰舟便随着几人一起向观众席鞠躬。
另一边的历史竞赛早已进行了一半,这一半比赛时间里,池欧以及另一位女孩儿成功被推上浪尖。
“我国最早的天文学专著出现于哪一时期?”
三五个人同时按下抢答键。
“缪玲玲拿到答题机会。”主持人哂言。
“战国时期,《甘石星经》。”女孩儿冷静地答出。
“回答正确!”
这位名叫缪玲玲的女孩便是陪着池欧登上浪头的那位,凭借着广泛的历史知识以及思维能力,在场上持续活跃了下去。
“下一题。”
屏幕上放出文字:“请问,我们常说的‘鸿雁传书’出自于哪个历史故事?”
这次下抢答键的只有两个人。
“OK!仁华中学的池欧再次获得答题机会!”
池欧不紧不慢地拨了拨麦,凑身说:“苏武牧羊。”
“回答正确!”
“下一题,请问——北宋仁宗嘉佑二年科举考试,所中举人多少名?”
“武进同学!”
“338人。”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是,仁华中学池欧的同学和南震中学的缪玲玲同学比分相近,缪玲玲同学暂时领先于池欧同学一题之分……”
“下面请看这张图——”
“池欧同学获得答题机会!”
“四羊方尊。”
“下面请看——”
“池欧同学——”
“凤首扁壶。”
“下面——”
“池欧——”
“顾绣。”
“杀疯了池欧。”同为参赛选手的人默默讨论着。
“这家伙不会是突然发现快结束了,抢几道题玩玩儿吧。”
“太他妈秀了。”
“这位朋友手速一看就是个打野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