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悄悄话呢?!”陈敛笑嘻嘻地走过来,“尤辰舟,你不过去打一把吗?贼好玩儿!”
“我不会,”尤辰舟温温笑道,“不添乱了。”
“嗐,这有什么添乱的,来,我教你!缪玲玲同学,你也一起啊!”
时宁见尤辰舟也去了游戏机那边,便领着凌苇湘跟了上去。
“在玩儿什么?”
“时宁啊,快来快来!一起玩儿,包教包会!”
池欧侧头看了一眼被推到他旁边机位的尤辰舟,淡淡收回视线。
“这样,摁这个,对对对!别加血别加血,只有两次加血机会。”
“诶对,可以可以。”
池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完一局,起身抱着手站在他身后,尤辰舟被一群人围着,生疏地操作着。
作为资深玩家的池欧看不下去了,挤开人俯身拢在尤辰舟身后,毫无意识的把手覆上他的,“别他妈猛冲,这儿,看到没?”
尤辰舟愣了愣,在男生微凉的体温下感到一阵热。
人群叽叽喳喳的,尤辰舟却觉得很安静,池欧投入地教着他,尤辰舟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游戏上,他扭头,池欧的侧颊就在眼前,似乎稍稍前倾就能靠在一起。
“尤辰舟,别看我。”池欧咬牙说着,耳朵却红了。
缪玲玲笑着给两人拍了一张照片,转身对上时宁那嫉妒心泛滥的眼。
临走时,池欧担心缪玲玲这个天才路痴又迷路,将她送去了公交站。
“帮你鉴定过了,是个绝世好男人。”缪玲玲忽的说起。
“什么?”池欧皱起眉,没懂。
“那位帅哥。”缪玲玲道。
池欧明白了她的意思,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别扭,“帮我鉴定什么,他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嘴倔过后又忍不住过问:“你跟他都说了什么?没乱说吧。”
“太不了解我了,”缪玲玲瞟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事儿精。”
“所以你们说了什么?”池欧追问。
“说了挺多的,”缪玲玲道,“记得比较清的一句是,他说你和他在一起,将来不会幸福。”
池欧怔松片刻,拧了拧眉,“谁说不会幸福?”
后又红着耳朵慌忙改口,“谁要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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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假匆匆,苦逼仁华生再次回到亲爱的母校。
乔枫从门口进来,忙碌地整理小蜜蜂,嘴里还嚼着一口馅饼,他从池欧桌上拿走他的试卷,走上讲台,“那个,走得急忘记拿卷子了,池欧的借我用一下,你把凳子拿着坐尤辰舟旁边跟他一起看吧。”
“我这两天嗓子不行啊,所以安静点儿,别闹,听不见的跟我说一下,我尽量大点儿声。”
池欧还在为要不要坐尤辰舟旁边犹豫。毕竟自从上回缪玲玲说了那话以后,他几乎不敢直视尤辰舟了,总觉得心虚,来来回回躲了他好些回。
尤辰舟戳了戳他的背,“池欧,你不动吗?”
“难得动。”池欧应付道。
于是,尤辰舟拖着凳子坐到了他旁边,把卷子放在他桌上,乖乖地说:“现在你不用动了。”
池欧:“……”
“我们讲赋税制度呢,在古代政治上是占据了很大的影响成分的,两税法……”
池欧听了半截,又忍不住走神,去想缪玲玲说的话。直至规整的题目与笔记中出现了两个熟悉透顶的字眼,“你干嘛在卷子上写我名字?!”
“因为你是科代表。”尤辰舟淡定解释。
池欧:“……你英语卷子也写何纪的名字吗?”
“她也是科代表吗?”
“……你不会觉得全班就我一个科代表吧?”
“不是,”尤辰舟道,“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科代表。”
池欧:“…………再骚滚回去。”
“讲到这个传统节假日啊,咱也快放元旦了,”乔枫道,“同学们,又到了给对象买礼物的时候了,开心吗?!”
同学们:“……”
“借这个话题说一下,咱班谈恋爱的收敛点儿啊,我从来不支持早恋,原因很简单,我是个老师,我不能违背我的职业规矩。还有一点是,你们现在太小了,连课本上的东西都没搞明白,哪有能力去负担一个人的未来,年纪小不成熟,太容易起争执和矛盾。”乔枫的声音有些哑,“所以一直以来我并不支持早恋……”
“早恋。”池欧嘀咕道,“一定没好下场吗?”
“不一定。”尤辰舟道。
池欧侧眸看向他,心跳快了一阵,“你知道个屁,还要看恋爱讲堂的人。”
尤辰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
池欧垂眼时看见卷子上一道关于某革命家生日的题,恍然想起,元旦过后就是尤辰舟的生日了。不怪他记得这么清楚,尤辰舟的生日时间实在太特殊,刚好就在元旦第二天,想忘也难。
不过,尤辰舟的生日,很特殊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兴奋,像是陪着这个少年走到了十八岁,要亲手为他戴上成年的冠冕。
要不要送他什么呢?如果送的话,又该送什么?
他突然想起除了幼时的尤辰舟以外,他从来没有给人送过生日礼物,每到一个人的生日,他都只是发个红包草草了事,有时会帮人清购物车,或者别人把链接发过来他付款。
他不会挑礼物,也不爱送礼物。
似乎有个心结,让他再也没法由衷地祝福别人生日快乐,也送不出真诚的礼物。
是因为什么呢?
这晚池欧在电脑桌前发了很久的呆,想找回一些记忆。可他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是想起了被遗忘在角落的透明罐子。
那个罐子到底是装什么的?
池欧再一次感到疑惑。
于是他起身,走到柜子下,翻出那个塞满小东西的透明罐子,看了好一阵他也没想起来。
他有些恼怒,拧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凌乱的杂物撒了一地,池欧拎着这个空罐子,缓缓走到了电脑桌前。
他抱着空罐子走神,似乎觉得嘴有些发苦,打开下面的抽屉摸了几粒以前给尤辰舟准备的陈皮糖,他撕开一层包装,手心里剩余的几颗忽然滚进了罐子里。
“啧。”池欧烦躁地叹了一声,垂眼间,他却愣住了。
掉落的陈皮糖躺在罐子底部,他心口却剧烈地震动,目光里寻常的场景让他觉得格外熟悉,他突然觉得太空旷了,于是抓出所有陈皮糖丢了进去。
陈皮糖填满半个罐子时,池欧骤然停住。
“是装糖的……”
记忆如同久别重逢的故人,而烟火在心口绽开,庆祝这盛大的一幕。
他想起来了。
一点不落,全想起来了。
尤辰舟十二岁那一年,池欧为他准备了一个礼物。
是填满一个罐子的陈皮糖,还有藏在糖里的小玩具。
放学过后的那个下午,池欧抱着罐子坐在尤辰舟家院长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数着糖果一边等尤辰舟放学回家。
一直等到夕阳垂在肩膀,尤辰舟也没有出现。院子里扫地的大爷将落叶归置成一个圆,罐子里的糖有九百七十二颗,家庭作业还剩下一页没有写,池欧等得肚子都饿了,没忍住吃了一颗糖。
还剩下九百七十一颗。
又等了一会儿,他没忍住问扫地大爷尤辰舟去了哪儿。大爷笑眯眯的,说要给他五颗糖才能说。
池欧犹豫了一阵,盯着自己都只舍得吃掉一颗的糖果看了一阵,最后撇着嘴数给他五颗。
于是大爷跟他说,尤辰舟出国了,今天早上刚走的,和他妈妈一起,说不会再回来了。
小孩儿的眼顿时浮起一层薄雾,瘦小的身子被夕阳罩得严严实实,仿佛失去了所有。
那天他没有回家,抱着罐子在院子里坐到了天亮,夜里下过一场雨,他不躲,只静静地坐在雨里。
池欧身体不是很好,淋了些雨,便发了烧,被池原带回家的时候他已经烧到没有意识了。
醒了以后他没有为尤辰舟的离开哭闹,只是有些记不清关于尤辰舟的事情了。
他在黎明时把糖和玩具倒进了垃圾桶,罐子也扔了,又在傍晚穿着单薄的睡衣跑回去捡起来。
糖和玩具已经被流浪汉捡走了,只剩下一个空罐子,他便带着罐子回了家。
过了些时间,他不记得这个罐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只是在好多次搬家中也没舍得扔掉它。
带着这个罐子,他走到了仓皇的十七岁,遇见了当年没等到的人。
他想起来了。
原来当初他那么喜欢尤辰舟,这个中途离开的小孩儿从来不是他童年里潦草的一笔,是他撕心裂肺想要留下来的救心丸。
因为高烧的遗忘让他搁置了对尤辰舟的感情,便以为这个人对自己来说根本不足挂齿。
其实他一直很喜欢那个爱吃陈皮糖的小哑巴。
只是他忘了。
明明都忘了。
为什么要想起来。
池欧觉得心脏震震发疼,抱着罐子几乎疼得直不起腰。
而另一间屋子的尤辰舟像是有感知一般,没来由地难受,靠在窗台抽了两根烟,他突然发了疯地想池欧。
无法克制,他碾灭烟,走出门,敲响了池欧的门。
池欧没有开门,尤辰舟也不再纠缠,在门口坐了半宿。
似乎想离他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