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五十分，两人总算赶到人民广场。
广场上隆重的声浪劈头盖脸袭来，给耳廓裹得严丝合缝。细微的爆竹烟火声响杂在一片，奔走来去的大人小孩儿每人脸上都挂着笑。
池欧低头看了眼表，“没来晚，烟花还有十分钟开始。”
“嗯。”尤辰舟点着头，伸手为他拢紧了羽绒服。
“快快快丢！”
“哈哈哈哈哈它还能自己走！”
“帮我录个视频。”
“妈妈，给我买一个孔明灯吧。”
“小心伤着手，慢点放。”
“妈的又是哑炮。”
池欧望着不远处一个闷头点烟花的男孩，禁不住勾起一个笑。
“尤辰舟，那小孩儿跟你小时候一样怂。”池欧笑道。
尤辰舟：“……”
穿着驼色羽绒服的小孩儿颤颤巍巍地点燃一个旋转烟花，嗖的往地上一丢，烟花绽出细小的焰火，逐渐的开始不受控制地旋转游走，引得人群四处乱窜。
“我靠！这家伙还能走路！”
“我去！它过来了！”
池欧正笑得欢快，那烟花就朝自己走来，灿烂的火花莽撞上冲，像是新手司机控制不住车子瞪眼大喊‘闪开！’，池欧眼睛一瞪，“我靠！”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一个蹦起跳到了尤辰舟背上。
尤辰舟接了个措不及防，含笑抓着他。
“操了！还能这么玩儿？！”池欧箍着尤辰舟的脖子，夹着他的腰，畏惧地望着烟花，不一会儿又趴在他背上笑了起来，“牛逼。”
待烟花走远，他才慢腾腾地从他背上缩下来。
尤辰舟抿着笑，调侃道：“池欧，你这样子，和我小时候一样怂。”
池欧：“……”
“条件反射，”池欧道，“你以为我真怕？我池欧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
“嗯——”尤辰舟点着头，拽长了尾音，像是挑衅的质疑。
池欧瞪了他一眼，抬起脚踹他，尤辰舟任由他踹，让他踹完才牵过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旁。
尤辰舟的目光被入海中一个高大的男性背影吸引，他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一阵，眉头深深皱起。
“怎么了？”
尤辰舟回过神来，那人已消失在入海中，“没事，走神了。”
几不可查的电流声在广播里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是铿锵有力却饱含情意的男声。
“亲爱的朋友们！新的一年即将来临，这一年的所有疲惫与疼痛、惊喜与喜悦、平淡与冷清，都将成为一场沉睡的回忆——让我们用最热烈的尖叫迎接新年的到来！”
广场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声，带着欢笑的嗓子吹动了夜里的枝桠，每一张面孔都有各自的祝福。
池欧在这滚烫的声浪中扭头看向尤辰舟，对上了少年炙热的目光，于是心口热了，牵着对方的手也不自觉紧了几分。
“倒计时——”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嘭！
顷刻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晃动起来！盛大的烟花敲响沉睡的天空，绚烂的焰火于长空盛开，尖叫声在广场上疯狂播放，像是被摁下单曲循环，长久地欢乐与激动着——
少年紧握着手，仰头看着照亮了整片天空的颜色，泛着五彩的光芒，攀有火星‘滋滋’的声音，他们听不见彼此的心跳，更猜不出此刻的动容。
广播声试图与狂热的焰火并肩，在这绽放的途中倾吐着——
“如果天空有颜色，那一定是信仰的色彩，如果爱情有定义，那一定是长久的陪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希望陪伴你的人一如既往！”
“请用最真挚的情感，拥抱你身边的人吧！”
池欧心脏狂跳，他垂下堆满烟火的眼，转而去看尤辰舟，尤辰舟先他一步递来目光。
无言。
唯沉默却颤抖的对视。
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在这片热闹中，尤辰舟抬手扶住了池欧的后颈，低头，吻在他唇上。
心口的颤抖停住了，未知来临前的激动没落了，时间为这一刻驻足停留，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像是祝福。
池欧眼未闭，盯着几要刮上自己脸颊的眼睫，及那双微阖的眼，心跳又重新快了起来，他顾不上人群，情不自禁地搂住对方的腰，含蓄又热烈地回应。
在喧闹的庆祝中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深情交吻的少年。
互换喘息以后，他们停下来，靠着彼此的额头，双双缓了会儿，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尤辰舟尽量拨高声音，跟池欧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池欧勾起唇。
新年快乐，那年冬天，我于热闹中对你说。
而这一刻——
你看到了吗？
世界是亮的。
_
返家的路灯火尽灭，他们于黑暗来，又重返黑暗去。
“池欧，我今天很开心，你呢？”尤辰舟晃着手心的手。
池欧撇了他一眼，笑了，“没出息，这就满足了？”
“嗯。”尤辰舟笑着，“很满足。”
他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对方的手背，柔声说道：“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很满足。”
“啧，”池欧摁了摁他的手心，“要不要这么容易知足啊？”
“只是满足，没有知足。”尤辰舟忽的转头看向他，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少年的轮廓，“所以不妨告诉你，我还想要更多。”
“比如，”尤辰舟顿了一下，说：“在楼道里强吻你，最好亲得你喘不过气。”
“我靠！”池欧腾地甩开他的手，往前跑了一段，“变态啊你！”
“现在变态人设也很流行。”尤辰舟说着追了上去，“我打算换标签啦池欧！我现在的标签是变态！”
池欧简直想把鞋扔他脸上：“……主要是你他妈还能一本正经说出口！”
尤辰舟的变态想法最终得已实现，两人在楼道喘着粗气互道晚安，告别了这最喧闹美好的夜晚。
早上六点四十。
窗外薄薄的雾缠绕了整面窗，一眼望去尽是朦胧。天空听着人类熟睡的呼吸，温和地笑着。
尤辰舟没有晚睡的习惯，即便放假也不会一觉睡到午饭起床。
不过他断定池欧这会儿肯定还在做着香甜的美梦。
他慢吞吞来到洗手间，从柜子上拿出洗漱用品，不紧不慢地给牙刷挤上牙膏，刚要塞进嘴里时，手机在沙发上响了起来。
他于是又放下牙刷，去找手机。
来电显示——乐峙。
乐峙打电话干嘛？
尤辰舟拧了拧眉，猜测不会是什么好事。
“喂，乐队。”
哎——新年好啊尤辰舟！”男人粗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新年好。”尤辰舟礼貌地应上。
乐峙没怎么卖关子，单刀直入着，“出来吃个饭吧？有空不？”
尤辰舟也毫不委婉，很实诚，“没有，我男朋友回来了，我要跟他一起过年，改天吧。”
“那可不行，”乐峙道，“算了，我直接跟你说吧，我这儿有个案子，你过来搭把手。”
“乐队，你们公安局没有人吗？”尤辰舟有些无语，“为什么总是找我。”
“如果是小事儿怎么可能找你，这事儿比较特殊，而且非常严重，还有就是——跟你那小男友也有点关系。”
“池欧？”尤辰舟拧起眉头。
二十分钟以后，尤辰舟停在公安局门口。
“哎！这么快？”乐峙出门来迎接，脸上打着一贯的笑，“快进来，吃早饭没？”
“没，”尤辰舟跟上他的步伐，开门见山说：“什么案子？”
“挺心急啊，来，”乐峙引着他走进自己办公室，“随便坐。”
“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乐峙问。
“不用，你直接说。”尤辰舟冷道。
“行吧，”乐峙在办公椅上坐了下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A市最近的一起儿童连环失踪案。”
“听说过。”尤辰舟道，“跟池欧有什么关系？”
“两年前我在东桉工作的时候也遇到过几起类似的案子，有三人最后伏法，在录口供的时候我们得知他们都归顺于一个组织。”
“组织？”尤辰舟皱起眉。
“嗯，”乐峙用手指点了点桌子，“根据一致的口供得知，这个组织的全称是stage a comeback。”
“stage a comeback，东山再起？”尤辰舟一头雾水，“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乐峙勾了勾唇，“最近我们得到消息，这个组织背后的核心人物，也就是其boss，是十二年前一场儿童失踪案中的漏网之鱼——徐德。”
“十二年前？”尤辰舟眉头深锁，“池欧五岁，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所以当年发生了什么？”
乐峙沉下脸，肃然道：“发生了什么？十二年前，一个叫做NH的犯罪组织在社会上猖獗行走，其犯罪手法阴险狡诈，难以捉摸，令当地所有警察头疼难以，刚被调到北京西城区某所刑侦队的一名女警，接下了这个案子。”
“同年十月，NH被该女警所带领的刑侦队一网打尽，而这个女警也于此殉职。”
尤辰舟心口颤了颤，“是池欧的母亲吗？”
“嗯，不错。”乐峙叹了口气，“是她。”
尤辰舟呼吸窒了一下，没有说话。
“当年由于疏忽，当地公安局忘记了一个人——NH老大武媛的丈夫，也就是现今stage a comeback的核心人物，徐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