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枯燥苦闷的校园生活中,这个令人厌烦的成迅倒成了池欧的一件乐趣。
有的时候池欧就喜欢夸他,夸他帅,夸他有见识,夸他家世好,喜欢看他听到以后暗自得意然后把双手塞进裤兜里,趾高气昂的样子,像个不折不扣的丑小鸭。
成迅却不然,即便池欧这样夸他,他对池欧也没一句好话,损他傻,损他矮,损他穷,池欧对此却毫无怨言,只觉得好笑。
有段时间他们甚至成为了朋友。
那个叫做许其然的男生隔三差五会来他们家蹭用路由器,一来二去三人也熟上了,不过许其然也是在第四次求助两人时得知,那个所谓的‘弟弟’不是弟弟,而是男朋友,他也不叫池癖,而叫尤辰舟。
“明天来看我打球,”池欧慢腾腾走着楼梯,对身旁的人说,“成天憋在教室有什么意思。”
“好啊,”尤辰舟笑笑,“我要准备什么?水,还有吗?”
“水就够了。”池欧道,“如果你擅长演戏的话,最好在我投进一颗球的时候兴奋并且崇拜地冲过来,双手给我捧上水。”
尤辰舟笑了起来,“你中二啊。”
“我就中二了,怎么着?”
空旷的楼道充斥着两人的笑闹,走上三楼时,他们往自己家去,在途中遇见了时宁。
“尤辰舟?”时宁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池欧也惊叹这缘分,尤辰舟却十分淡然,轻声说:“我们住在这里。”
“你们住这里?”不知为什么,时宁皱起眉头,眸中的神色不像是惊叹,却莫名有些警惕的意思。
这个眼神她却只露出一瞬间,池欧眼尖寻见了,突然想起在自己决定要去找尤辰舟时,时宁提起的那个帮助。
那般宏大的说法,却又说得那般笃定与从容。
若非资本够硬,她说不出那样的话。
这是第一次,池欧对这个女孩的身世起了一丝好奇心。
“嗯。”尤辰舟淡淡应。
“哦,”时宁又恢复以往的神态,笑了笑说:“这样啊,那我先回家了,晚安。”
“嗯。”
听完回答,她越过人离开,擦肩而过的后一瞬,她的笑容僵了下去,眸中泛着嫉妒与挣扎。
“她怎么来这儿?”池欧问起。
尤辰舟低头去摁密码,“不知道,可能找人吧。”
“找谁?”池欧继续问。
“我不知道,随便猜的,也可能不是找人。”门被打开了,尤辰舟愣了一下,忽的说,“不是找我。”
池欧:“……谁说是找你了。”
尤辰舟松了口气,进门,“我怕你误会。”
然而池欧再是多疑,也从未见过时宁表现出和旁人不一样的情况,他甚至疯狂到去查了时宁的家世,后来发现他父亲叫时殃,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而已,于是不自觉地,池欧也松懈下去。
也许是自己太多心了,隧成此想。
偶然一次放学回家,他们在路上碰到许其然,像往时一样互相打招呼,池欧随口问起,“最近怎么不来蹭路由器了?”
许其然顿了一瞬,后接上,“我家的修好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没有没有,”池欧笑了笑,“以后有空一起玩儿啊。”
池欧在反复的挣扎中得出一个结论,是自己刑侦小说看多了,于是那以后他便再不纠结着此事,对于时宁的感觉也逐渐回到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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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主义最初产生于古希腊先贤的学说中,而后在文艺复兴的推动中逐渐发展壮大——池欧,”乔枫停下讲课,淡声喊,“站会儿。”
昏昏欲睡的池欧被他叫醒了些,自觉地站了起来。
“之后在启蒙运动的助力下……”乔枫讲课时喜欢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从前走到后,从后走到前,不时在一个地方停上一阵。
他停在趴在桌上睡觉的成迅旁边,讲课不停,一边拿书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示意他站起来醒会儿瞌睡。
成迅被弄醒后不爽地抬起头,皱着眉喊道:“你干嘛?”
乔枫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你在干嘛?”
“睡觉啊。”很狂妄的回答。
班里些许人为他的态度感到厌恶,都蠢蠢欲动。
“睡觉很了不起?”乔枫淡定回应,“街上的乞丐都会睡觉,你打算借此自鸣得意?”
“你什么意思?”成迅咬着牙,怒视他。
“如果你很看不惯我,先坐到比我高的位置来批评我。”乔枫冷着眼,心想要不是自己是老师一耳光弄死他,却偏偏还要冷静地跟他说,“但你现在是学生,连基本的尊重都学不会,还拿什么坐到比我高的位置?”
成迅怒不可竭地抄起历史书砸了出去,腾地站了起来,厉声吼道:“你想怎样?!”
下一瞬,半个班都站了起来,在乔枫的身后,成片人不约而同地喊,“你想怎样?!”
成迅怔了一下,乔枫淡定地望着他,仿佛一个身后千军万马的将领,从容而又无畏。
“一群人护着一个同性恋?”成迅似乎被惹急了,无所顾忌地说,“怎么?你们都想当同性恋?向这家伙讨经验?还老师呢,变态还差不——”
陈敛先一个冲了过来,越过乔枫拎起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喊,“你他妈再说一遍!”
“老子就说怎么了?”成迅轻松道,“同-性-恋,就是恶心。”
刹那间,一群人冲了上来,男的女的,高的矮的,哪个都想冲第一,哪个不咬着牙想弄死他。一时之间乔枫这个当事人倒被挤到几米开外。
乔枫张嘴想要劝阻一下,成迅却淡定地开口了。
“你们想打架吗?要是你们动手了可就算群殴了,一人一个处分,”成迅哼笑道,“优秀班级可就没你们什么事了吧?”
他一说完,远处一个眼镜径直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砸到他脸上,成迅吃痛地叫了一声,眸中骤然出现池欧走来的身影。
“那就单挑啊!”池欧冲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老子一个人得处分!”
他不带一丝犹豫,一拳挥了过去!
“我靠!”成迅没料想真的会有人动手,尴尬又愤怒,当即还了手。
池欧每一次打架都被劝停,这次却无一人劝池欧停下,一群人站在一旁,不屑又轻佻地看着。
尤辰舟搁下手中的笔,不紧不慢地走向人群。
乔枫看着凌乱的人群,头阵阵发疼,低声喊,“拉回来。”
班里的人见成迅被打得够爽了,不怎么走心地上前拉架去,好几个都趁着拉架的机会暗搓搓地踹他一脚给他一拳的。
尤辰舟弯腰扶起池欧,动作轻而温,成迅还想冲过来打人,池欧也没打爽,要奔回去继续跟他打,在尤辰舟怀里像个泥鳅般动弹。
尤辰舟拦腰抱住他,将人置于身后,与这个叫做成迅的人对视半晌,在混乱中开口,“再碰他一下,你一个月都不可能见光。”
他的嗓子里几乎能翻出冰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浓重的戾气,与大多数时候的温文尔雅全然不对号,像是另一个人。
陈敛头皮麻了一下,霎时想起池欧被绑架那一回,尤辰舟猛然变色的眼。
危险、疯狂、失控。
“在我眼前打他,够容忍你了。”尤辰舟冷声说,“所以——”
他顿了几秒,人群一片沉寂,谁也没敢说话,只听见他自若地接上自己的话,“滚。”
他们从没见过尤辰舟跟人打架,甚至撕破脸发一次火也没有过,印象中的尤辰舟是个温柔斯文的人,像是天塌下来都能从容走过的样子。
他好像也从来没对人说过这个字,危险之余又暗生诱惑,池欧盯了半晌,痴痴挪不开眼,甚至连挣扎都忘记了。
那阵冷冰冰的语气让人觉得他似乎马上就要掀翻一座城楼,然而转身,语调却融成了水,“走了,池欧。”
“我靠!尤辰舟鲨我!太帅了!”
“第一次见他说滚,妈的为什么有人说脏话都那么帅?!”
“这反差呜呜呜!对池儿也太温柔了吧!”
“你说这事儿要让蒋总知道了,这家伙还能不能读书?”
“别说读书,他爹的企业全破产。”
“眼镜坏了。”池欧掀了把乱糟糟的刘海,低头查看已经不成型的眼镜,低声说。
“周末去买。”尤辰舟温柔地替他整理头发,“早该换了。”
“你给我买?”池欧抬眼看他。
“嗯,”尤辰舟轻轻一笑,“放学了先买个月抛凑合一下,周末去买新的,别皱眉,笑一个。”
没头没尾的话,池欧听得懵了一下,接着依言笑了。
尤辰舟拿纸擦了擦他脖子上被抓伤的地方,眼里带着疼惜,却什么也不说。
打架的事被乔枫担下来了,池欧没挨到处分,校方的意思是给乔枫扣点工资就算了,何纪却在同一天给校领导递了举报信,如愿,池欧甚至乔枫都安然无恙,成迅被转班了。
夜里尤辰舟给池欧处理伤口的时候,池欧不悦地抱怨着说以后再也不跟成迅那小子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