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食堂冲突之后，林止扬没再来找麻烦，孟溪便将充分的时间和精力用来陪伴客户向萌。
通过观察，她发现向萌的同桌贺翎飞身上有一种不易觉察的违和感。
身为班长兼篮球队长，贺翎飞在班里的人缘极好。
他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一双明媚的眼睛微微上挑，当无论注视着谁，眼中都是无尽的好感与善意。
他的校服永远散发着温暖干净的柠檬草气息，衬得他温柔又美好。
然而一旦涉及到向萌，他便立刻露出美丽皮囊下的锋利獠牙。
*
下周要开展野外实践活动，要求所有人在放学前自行组成两到三人小分队。
由于司阑要请假参加手游冠军赛，向萌就成了孟溪唯一的首选队友。
孟溪打算问问向萌愿不愿意和她一组，她像往常一样亲昵地圈住向萌的脖子，却被一只手钳住手腕。
由于没有防备，挣开束缚后，白净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明显的青紫色掐痕。
往常人畜无害的贺翎飞此刻阴沉着脸，像谁刨了他家祖坟。
孟溪稀里糊涂挨了这么一下脸色比贺翎飞还难看，骂道，“你发什么神经，是想赔医药费吗？！”
“哗”，二十几张红色人民币砸到孟溪身上，贺翎飞死死盯着孟溪搭在向萌肩上的手，像毒蛇吐信子一般警告道：“再碰她一下试试。”
孟溪一百斤的身/体长了一百二十斤的反骨，她把二十来张精神损失费揣进校服口袋，揽着向萌的背，挑衅道：“向萌爱跟谁玩跟谁玩，你以为你是谁？”
贺翎飞不怒反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他看着向萌，眼神像数九寒天落入衣领里的冰屑，格外渗人，“萌萌，告诉她，我是你的谁。”
向萌没吭声，死死咬着嘴唇直至发白，攥紧的手指将手掌掐出血痕。
“你爱谁谁，给你脸了？”孟溪像护小鸡似的把向萌护在怀里，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萌萌，你不告诉她吗，我是……”川剧变脸选手贺翎飞瞬间换上一副阳光明媚的模样，声音像春风一样柔和。
“别说了！”向萌脸色惨白，崩溃地大喊，眼泪决堤前慌张地伏在课桌上，肩膀无声地颤抖。
齐刷刷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几个好事者无所顾忌地大声议论向萌，猜测她哭是因为向贺翎飞表白被拒绝。
贺翎飞带着桃花心木般温暖的笑意茫然地看着众人，好像整件事情和他毫不相干。
一系列迷惑的举动让孟溪叹为观止，她安慰地拍着向萌的背，直到上课铃响起才离开。
回到座位后，孟溪甚至觉得和贺翎飞比起来，秦昭那讨打的冷脸都顺眼了许多。
课上，孟溪回头看了向萌五次，挨了数学老师三次粉笔头，另外两次很不幸地砸到了秦昭身上。
孟溪以为秦昭不会放过这个讽刺她一番的好机会，而秦昭却什么都没说，拧眉看着她手腕上的淤青问：“怎么来的？”
“疯狗咬的。”孟溪满不在乎地拉下校服袖子盖住痕迹。
两节课之后，向萌的情绪平静了许多，眼眶的红色几乎褪尽，孟溪放心下来，不再一节课回六次头，没想到中午放学时向萌却不见了。
孟溪首先想到求助司阑的定位系统，却不料地图只有在客户遇到致命危险时才能触发报警程序。
于是她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卫生间、食堂、操场、宿舍、图书馆……所有这些地方都没有向萌的身影。
“会不会被贺翎飞带走了？”这个想法让孟溪不寒而栗，贺翎飞对向萌有着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如果向萌真的落到贺翎飞手上，后果不堪设想。
她拨通贺翎飞的电话，忙音响起，孟溪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喂。你看见向萌了吗？向萌不见了。”
“你说什么？！”贺翎飞焦急道，声音紧张得像一张绷紧的弓，听起来不像是装的。
孟溪挂掉电话，忽然想起来一个人，林止扬。
如果带走向萌的不是贺翎飞，而是林止扬……
校园暴力的发生场景在孟溪脑海里一一过了一遍。
鹏海一中建在市中心的商业街附近，周围既没有烂尾楼也没有小树林，那么最有可能的地点一定是在校内。
孟溪看向窗外，发现实验楼楼顶的鸽群似乎受到了惊吓，从房顶上仓皇地飞走。
她没有更多时间犹豫，追风逐电般往实验楼奔去。
*
实验楼楼顶，两个对林止扬唯命是从的男生按住向萌的肩膀，强迫她跪在地上。其中个子稍矮的戴眼镜的男生扯着她的短发，迫使她昂着头。
“向萌，翎飞是不会喜欢你的，放手吧，不然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元艺拂着被风吹乱的刘海劝道，鸦黑色的睫毛忽闪，平添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感。
跪在地上的女孩被猛地扯了下头发，吃痛地伸着脖子，将头仰得更高，被迫面对眼前这个看似弱小无助实则高高在上的惩罚者。
“说话！说你保证不再纠缠贺翎飞。”林止扬打了个手势，示意拽头发的男生用力点。
“啊……疼。”发根牵扯着头皮，先是一阵发麻，后面便是细细密密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
“让你说话！”林止扬用两根手指卡着向萌的下巴，发力往下掰开她的嘴。
“我不喜欢他。”由于牙关无法合上，蚊蝇一般细微的声音更加含混。
元艺明明听见了这句破碎的话，却颇为“善解人意”道：“控制不住喜欢他我不怪你，我也是因为担心你才劝你的。”
“不用跟她废话。”在女神面前表现欲爆棚的贺翎飞二话不说甩了向萌两巴掌。
白嫩的皮肤上鲜红的手掌印微微凸起，尖锐的耳鸣声迟迟没有消退。
向萌脸颊发麻发烫，明明感觉不到疼，却生理/反应般流出两行滚烫的眼泪。
比向萌半张脸都大的手再次高高扬起，没等落在脸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林止扬就被人一脚喘翻在地。
“把她放开。”孟溪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个男生放人，见他们没有动作，便径直朝向萌走了过去。
两个男生看了看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林止扬，又看了看孟溪，按住向萌的手紧了几分，警惕着孟溪的一举一动。
“别紧张，礼尚往来的道理你们懂吧？”
孟溪轻松自然地搓了搓手，走到向萌面前，两个男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拨开手臂，紧接着被一个回旋踢踹飞，在地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脸是你打的对吧？”孟溪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元艺。
“不，不，是他！”元艺连连后退，惊恐万分地指着林止扬。
“是我，我怕你吗？来啊！”林止扬擦掉脸部着地磕出的鼻血，不服气地怒视着孟溪。
“嗤。”孟溪懒得再跟他废话，反手就是四个耳光，她从小学跆拳道强身健体，力道比打在向萌脸上的重得多。
林止扬捂着一片红肿一片青紫的脸，疼得张不开嘴，只能将带血的唾/沫往肚子里咽，看着孟溪向元艺走去，忍痛吐出一声“不！”
“也只有你把贺翎飞当个宝贝，少以己度人，再有下次，打的就是你，记住了？”孟溪的声音冷静得听不出半分情绪，过分的冷静在这种时刻却化作了威压。
“记、记住了。”平时微微上翘的嘴角此刻却不听使唤，不受控制地抽搐。
“记住了就好，都滚吧。”
元艺像得了赦令一般，不顾地上匍匐着的林止扬，扭头就走。两个男生互相搀扶着埋着头绕过孟溪下了楼。只剩下脸肿的看不出人样的林止扬，几乎是一路爬到了楼梯口。
清理完战场后，孟溪先检查了向萌的伤势，除了两颊红肿以外，只有下巴上的指印没有消退。幸亏那两个男生下手不算太重，肩颈和头皮没有受伤。
“没想到他们这个小团体这么塑料。”孟溪随口道。
“其实那两个男生也是被逼的。”向萌小声解释，“我转来这个学校之前，他们两个是所有人欺负的对象。我来了之后，因为元艺讨厌我，他们只有帮林止扬欺负我才能融入集体。”
“这样。”孟溪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你说的‘恶魔’是贺翎飞吧。”
听到这个名字，向萌下意识进入应激状态，像一只遇到危险时竖起毛的小猫，手指因为攥得过紧而关节泛白。
孟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没有再刨根问底，只将手轻轻放到向萌的肩上，“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求助我，前提是你得告诉我前因后果，我不当无脑打手。”
向萌痛苦地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其实我……”
“萌萌！”贺翎飞的喊声打断了尚未说出口的话。
阳光俊朗的模样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暴戾与杀气，毒蛇一般的眼睛盯着孟溪，似乎下一秒锋利的獠牙就要刺入她的脖颈。
“你干的？”贺翎飞阴恻恻道。
“哈？要不你猜猜看。”孟溪把向萌护在身后，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好似真的在给一个真诚的建议。
逆光的高大身影走向孟溪，直至完全将她笼罩，随后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的侧颈，孟溪往后一仰躲过致命一击。
“身手不错，但很遗憾，你找错人了。”孟溪忍住揍他的冲动往后闪了一步。
“萌萌，欺负你的人是谁？如果你不说，我就当作是她了。”贺翎飞换上温柔如水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孟溪。
“是林止扬！”向萌尖声叫道，指甲将手心掐出见血的印子。
“萌萌乖，晚上回家奖励你。”贺翎飞满意地扬起唇角，漂亮得像一个天使，饶是刚见识过他另一面的孟溪也再次被他的演技折服。
孟溪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回家”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