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亮瓦洒在书案，为天鹅绒礼盒抹上一缕亮色。

孟溪一心搭配衣服，全然没注意。

虽说只是应付虚假的约会，但是北岭和戈壁滩一直在她的想去列表里。约会是虚假的，满心的期待却是真实的。

孟溪在黑色羽绒服里面搭配一件卡其色长风衣，裹上民族风流苏围巾，整理好外翻的风衣领口，才推开门出去。

没想到秦昭在门外等着，他也穿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

这个季节，耐脏的深色羽绒服是刚需，但两件衣服颜色一样、款式一样，一开门，两个人都愣了一瞬。

“走吧。”秦昭打开手机看时间，“十一点半的飞机，我们还有两小时。”

孟溪点点头，拉着行李箱，锁好门。

她第一次去北岭，决定过去多待几天。第一天敷衍秦昭的“约会”，后面几天到处转转，去看看戈壁、沙漠、雪山、峡谷，以及从贫瘠土地中迸发的顽强生命。

秦昭开车，孟溪懒散地斜卧在副驾驶座上吹风，病好之后，窗外街景都蒙着一层美颜滤镜。

她隐约觉得遗漏了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揉了揉太阳穴作罢，总归不是重要的事。

到达机场航站楼时，时间还很充裕，孟溪去办理托运，看见一群现眼包大学生拉着横幅恭送王昭君同学出国留学。

王昭君同学皮肤黝黑，身材健壮，大冬天穿着红色运动服，接过同学送的礼盒，大大咧咧地和每个人拥抱，像去英勇就义般头也不回地走向安检处。

孟溪这才想起遗落在书案上的天鹅绒盒子。

眼看托运的行李消失在传送带尽头，孟溪急忙问：“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取消托运。”

“女士，取消托运后机票自动作废，你确定要取消吗？”地勤人员指了指提示牌。

“如果改签，行李能按时送到吗？”孟溪继续问。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放弃取消托运，去找秦昭回合。

秦昭只带了个背包，不用托运，因此被孟溪安排去买鸭脖。

孟溪到的时候，见他提了一大口袋，震惊道：“这是？”

“鸭脖、鸭架、鸭翅、莲藕、海带、毛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每样都来了点。”秦昭拉开袋口给她看。

道理我都懂，但也没必要整这么多，难道在他眼里，我能把它们干完？孟溪诧异地想。

秦昭见她两手空空，问道：“行李托运好了？”

“托运好了，但我们可能得回去一趟。”

“为什么？”

“我有个东西忘带了。”

孟溪以为他会继续问是什么东西。

秦昭却笑道：“那就回去吧。”

秦昭对由她粗心造成的意外没有丝毫责备。

还有五十分钟，孟溪薅开秦昭，自己坐上驾驶座。

四十五分钟的车程二十分钟到达并非不可能。

她扣好安全带，打开导航，油门一踩，黑色越野飙出停车场。

机场路畅通无阻，越野车在平直的高速路段上有如神助，道路两旁的建筑与树木像按了快进，从眼前匆匆掠过。

不到十分钟便下了高速，十字路口车流汇聚，孟溪被红灯卡了整整两分钟。

顺利到家时，手机时钟显示“10：58”，这意味着，孟溪为返程余下了32分钟的宝贵时间。

她飞奔回房间，小盒子果然放在书案上，天鹅绒在光束的照射下溢着萤光。

回到车上，孟溪将盒子递给秦昭。

秦昭：“这是？”

孟溪：“唐恬和梁舟送我们的礼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通过重量和摇晃的声音判断，也许是装饰品。”

两人默契地同时关上车门，赶路要紧，没再纠结盒子里是什么。

系好安全带，孟溪将油门踩到底，汽车闪电般咆哮着驶出庄园。

11：02，距离飞机起飞还有28分钟，越野车总算通过立交桥，摆脱堵车长龙。

正要加速，一辆摩托车鸣着警笛追上来，车上的人穿着黑白制服，打手势示意她停下。

越野车靠边停下，孟溪降下车窗，只见制服小哥递来一张巨额罚单。

“你的车速超过道路限速的三倍，这种行为非常危险，你们需要重新接受道路安全教育，请跟我走一趟。”制服小哥严肃道。

“小同志，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没注意看限速标志，看在我们是初犯的份上，能不能通融一下，先放我们走，罚款我一定会去补交。”孟溪拍胸脯保证。

制服小哥却寸步不让，“如果你们不想被移交执行局，就现在跟我走一趟。”

孟溪只好点头认罚，启动汽车，游街示众般慢悠悠跟在摩托车后面。

节假日期间是道路管制局丰收的季节，违章司机从缴费窗口一直排到院外，可绕大楼三圈。

孟溪和秦昭还没排拢，就已经错过了飞机起飞。

更糟糕的是，临近寒假，票务软件上近三日的机票都显示售罄，就连价格翻了十倍的黄牛票一挂在群里都能秒没。

约会计划还没开始就遇上了滑铁卢。

孟溪交完费，制服小哥向他们科普完交通安全知识后，又告诉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他们的车按规定须被扣留三日。

消息太突然，犹如晴天霹雳，孟溪对这个世界的美颜滤镜碎了一地。

天无绝人之路，航空和自驾两条路被堵死，但铁路给他们的旅行计划开了一扇窗。

八小时直达的高铁票售罄，但四十小时的火车硬座还有啊！

如果有得选，谁愿意在腿都伸不直的硬座上挺过四十小时，问题是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火车余票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余票显示为2时，孟溪终于成功加载进购票页面，抢到最后两张硬座票。

为了让40小时的长途跋涉不那么难熬，孟溪领着秦昭去大型超市采购了三天的口粮，泡面、自热火锅、饼干、薯片、饮料装了整整一推车。

付款时，排在他们后面的大爷探头探脑地问：“你们买这么多，是给孩子准备年货吧，小孩子零食吃多了不好的。”

孟溪笑笑没说话，坚决不承认这些垃圾食品是为自己准备的。

火车站和机场相比是另一个世界。

飞机场整洁、有序、高档，而火车站拥挤、无序、多元。

它承载了更多的客流量，为平民提供更多从乡野穿梭到钢铁森林的机会。

这次，他们取票进站十分顺利，只是两张票不在同一节车厢，秦昭在7号车厢，而孟溪在餐车旁的14号车厢。

火车启动后，孟溪撕开一桶泡面，想到秦昭也没吃午饭，帮他泡了一桶她自己最爱的西红柿牛腩味。

注入开水后，临近沸腾的温度传到泡面桶，孟溪手指卡住顶部边沿和底盖，端着泡面桶小心翼翼地往7号车厢走。

找到秦昭时，对座的女孩正在跟他搭讪。

女孩拉开书包，拿出牛肉干，大方地分给他，“这是我家乡的特产，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一下？”

“不用了。”秦昭婉拒。

“那可以加个微信吗，你去北岭吧，我是本地人，可以带你一起玩。”女孩点开社交软件。

孟溪正好从秦昭背后走过来，将泡面放在小桌板上，“帅哥，来碗泡面吗，加个好友，免费食用哦。”

秦昭好笑地看着她，接过泡面，配合道：“好。”

牛肉干女孩恍然大悟，直奔餐车，买了两桶西红柿牛腩面，回来时，孟溪还没走。

牛肉干女孩慷慨地将泡面推过去，“帅哥，晚上吃泡面吗，加个好友就免费哦。”

秦昭放下叉子，认真道：“对不起，我不能加你，否则我的暗恋对象会生气。”

牛肉干女孩一脸懵/比地看着孟溪，几百头羊驼在她头上狂奔。

孟溪只是一时兴起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趁女孩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转身溜之大吉。

绿皮火车在山野间轰隆隆地龟速前行。

孟溪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开始对窗外的景色感到新奇，举着手机咔咔一顿拍，丘陵、梯田、落日余晖，一一进入她的镜头。

手机电量告急后，车窗外也逐渐变成一片漆黑，偶尔路过站台，才能看见明亮的冷白色光源。

孟溪在颠簸中逐渐感到疲惫，头靠着窗，沉沉睡去，即使脑袋哐哐撞上玻璃，也没有从梦中醒来。

梦里，她正坐着啃着鸭脖，桌子突然剧烈摇晃，吊灯摇摇欲坠，她抱着一大袋鸭脖躲到桌子下。

地震了！

孟溪在梦中安慰自己，至少临死前还能再啃两口鸭脖。

不久，地震停了，她落入一张柔软舒适的床，头底下枕着乳胶抱枕，安然入睡，抱枕上还有淡淡的青草香气。

火车到达彤源站后，秦昭补票坐到孟溪旁边，车厢熄了灯，他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找到孟溪的位置，看见她在火车的摇晃中左歪右倒。

火车到站骤停，孟溪的脑袋再一次撞向玻璃，没有撞出响亮的一声，而是撞入温热的手掌。

秦昭在她身旁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伸手护着她的头，让她在难熬的夜睡得稍微好受一些。

秦昭看着她颤动的睫毛，心里有些发烫，于是仰头看窗外的星光。

夜幕之下，两颗不起眼的星星隔着云海遥遥相望。

秦昭想，再遥远的两颗星在公转和自转中，也会逐渐离彼此近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