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我说什么傻话呢。”

萧思越突然一敲自己脑门，“你听不见。”

“赵音澜。”萧思越又笑了笑，继续，“我是一个特别能做梦的人，我也很相信梦。小时候我母亲告诉我，她怀上我的时候就做了胎梦，梦里的我是个男孩，结果我还真是，我母亲说我的降生是上天给她的礼物。”

“后来我母亲也因病去世了，是癌症。”

“还有我的外婆，她和你一样喜欢画画，是一个艺术家，不过她在生前的时候并不出名，甚至可以说穷困潦倒。为了画画她花光了所有的积蓄，那个年代嘛，你大概能懂吗？”

“我父母在大城市打工创业，后来企业做起来了，他们把我哥接走去大城市读书，我不走，我说我要留在乡下陪外婆。”

“我的外婆是一个很能吃苦的女性。她一个人撑起了我母亲的一片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一件事情是，小时候因为家里条件不太好，我又在乡下，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做的。”

“我上小学那会儿迷上了打篮球，每天都很晚回家，外婆担心我，就老来篮球场接我，她是走路来的。有一次，我打完球很饿，和外婆一起走路回家的时候路过了一家小吃店，外婆问我饿不饿，我点头，于是她就带我进去。”

“买了一碗紫溪粉。”

“然后我有点想吃卤蛋，于是我想让外婆给我买。但是外婆告诉我，店里的蛋都是塑料蛋，卖得贵又不营养，她说如果我想吃就回家给我蒸。”

“当时我很不开心，因为我觉得外婆不够爱我，如果是我母亲在的话，她二话不说就会给我买的。”

“于是我就生气了，很可笑吧？我当时生闷气，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可是我在心里觉得外婆很坏，很小气。”

“我是infp，不知道你懂不懂MBTI。”萧思越卡了一下，他感受到脑袋有点沉，确实是醉了。

“但是后来，我每天中午放学回家吃饭，都能发现电饭煲里有一个鸡蛋。是每天。这件事情我记了很多很多年，一直到现在都忘不掉。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回到小时候，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和外婆道歉，即使我没有恶语相加，可是我知道我那个时候就是嫌恶她的斤斤计较了。”

“我觉得我后来吃的每一顿的有鸡蛋的饭，都值得我给外婆说一声对不起，我欠了很多句。”

“于是我就经常做梦，梦里梦到我抱着外婆哭，跟她道歉，说我知道自己错了，是我不听话。我还问她，如果我是个懂事的小孩的话，会不会能让她在这个世界留得久一点。”

“我的外婆是脑溢血突发死亡的，那天她只是低头在系鞋带而已，就突然起不来了。邻居告诉我外婆已经失去呼吸，我刚打完球回到家。”

“一件小事我可以记一辈子，我忘不掉。”

“外婆，母亲，哥哥相继去世以后，我最重要的人都不在了。我老梦到她们在梦里喊我的名字，问我过得好不好，或者质问我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后来遇到你，我就不做这些梦了。”

萧思越难得说这么多话，酒或许真的是一个好东西。

他笑，“我偶尔有一两次梦到你。梦到你嫌我手语不好，然后开口骂我。”

“梦醒以后我知道那不是你的声音。”萧思越垂眸。

“很搞笑吧？”

萧思越心想反正赵音澜也听不到。

说出来吧。

“我也不懂为什么，我其实不是希望听到你的声音，我只是怕我和从前一样做的不好。我没什么事情能做好的，如你所见，我是个摆烂的富二代混蛋。”

“所以一开始我对你见色起意，我放任自己的玩心，我真没想到我把自己玩进去了。你可能觉得我带着点虚情假意，但其实我非常认真。”

“我从来没有这么照顾过一个人，赵音澜。我以前觉得我是天之骄子。”

萧思越眼眶有些红，他觉得这是酒精的作用，不是因为情绪的波动。

“那天，杨观青在天台上要往下跳，你把他拉了回来。我看到那个场景，我心里的小人当场大哭。原来结局不是不可改变的，原来有的人是可以挽留的。”

“我以前觉得什么都留不住，所有人都会离开。”

“我浪荡这么多年，身边换了很多人。但是我从来没有挽留过。我觉得他们最后都会抛弃我，以各种原因，或者以各种意外。”

所以....

萧思越又叹气。

他醉得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所以其实我到风铃岛，不是追着你来，我是想试试挽留你。”

“你在天台上成为了我心里的飞鸟，那一瞬间我只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你。我觉得你很.....”

很....？

萧思越顿了很久。

沉默都快要沸腾了，他才平静缓慢地说：

“我觉得你很伟大。”

于我而言。

*

赵音澜差点要把萧思越背回去。

但还好，萧思越虽然步伐有点浮，到底是能走点。

赵音澜还把萧思越的手机抢过来了，因为夜里三点，很黑，他看不到路。

于是赵音澜把两个手机的手电筒都打开，照明。

他晃晃悠悠，一边注意着萧思越会不会摔倒，一边注意前面的路。

赵音澜觉得极度不适，太黑了，如果没了两串灯光他能坐在路上哭。

这个点回家，赵音澜不确定萧思越会不会吵醒齐宣和杨观青，直到他发消息通知两人的时候，才发现，两人居然没睡。

而且据说，还是刚刚鬼混到家。

赵音澜心想这三人不愧能玩到一块去........

“卧槽，萧思越不在啊？！”杨观青从床上挺身起来，他推开房门，在走廊上遇到了同样震惊的齐宣。

齐宣看着萧思越紧闭的房间门，没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他们以为萧思越早睡了。

齐宣揉了把头发，两手一摊：“完犊子。”

错过最佳好戏了。

因为居然是赵音澜发消息让他两出去接人。

“快快快快！”齐宣裤子一提就拽着杨观青往外走，也不管外头的天黑得像墨水。

两人挤在门口的盆栽旁探头探脑，远处两串笔直的灯光照了过来。

“哟，这两股光比萧思越直。”齐宣嘴欠道。

杨观青眯眼：“就是不知道今晚过后，是这光直还是赵音澜直。”

他两以为萧思越成功把赵音澜掰弯了，但其实小赵同志把萧思越灌倒了。

看到萧思越走近，面色迷离，齐宣赶紧上前扶了一把，杨观青瞪大眼睛从头到脚扫视了一下赵音澜，纳闷为什么同样是做0，运动前后的状态却不一样。

打量半晌杨观青才意识到，可能根本不是他想的那回事。

因为萧思越现在好像个闷葫芦，一肚子酒，敲了还不响。

“愣着干什么，扶一把。”齐宣差点架不住萧思越。

杨观青这才回神。

赵音澜的眼神里充斥着担忧，他发消息问需不需要帮忙，齐宣示意他赶紧回家，崩管了。

于是赵音澜一步三回头，最后回了自己的小别墅。

而这头，齐宣见萧思越好像还能说话，问：“不是，大哥，你这是闹哪一出？”

“滚。”萧思越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今晚逍遥在外见色忘义重色轻友的混蛋球子齐宣，呵气如兰，“滚。”

齐宣：..........

杨观青小心翼翼：“那我扶你？”

“你他吗也滚。”萧思越一甩手，自己倔强地扶着楼梯，慢腾腾地往上挪。

“这是喝了多少？”齐宣和杨观青咬耳朵。

杨观青摇头：“估计心情不好，又放纵了吧。”

“你说萧玠那个朋友圈啊？”齐宣这才后知后觉。

两人互换一个眼神，双双心虚起来了。

“完了，这回真在老虎身上拔毛了。”齐宣耸肩，“滑跪吧老杨。咱俩死定了。”

*

萧思越醒的时候，头痛欲裂。

算起来他也很久没这么喝过了，胃有点难受。

感觉像被人打了一拳。

更恐怖的是，他醉，但是没断片。

昨晚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丝一毫他全记得。

萧思越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赵音澜。

萧思越咬牙切齿。

这小子昨晚灌了自己一瓶多白的。

草。

他坐在床上花了两分钟才接受这个事实。

而后萧思越飞速起身去洗漱，还冲了个澡。

终于把身上的酒气赶干净后，萧思越下楼。

他才刚走到客厅，就看到齐宣拎着一大袋东西走进来。

“萧二少，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包您满意。”齐宣把一堆零食放在茶几上。

杨观青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拖把，萧思越这才发现，地板比杨观青的脸还干净。

“老萧。我为你提供一周的清洁服务，你的房间就交给我来打扫吧。”

杨观青不甘示弱地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

萧思越双手环臂，靠在墙边，眯起眼睛：

“吃里扒外，狼心狗肺，冷漠无情，见色忘义。”

“师傅别念了...”齐宣双手合十。

萧思越又吐出四个字：“狐朋狗友。”

“我出去买个东西，你们自便。”萧思越懒得搭理他们。

齐宣追上来：“买啥？找我报销啊，我付钱！”

“自行车。”萧思越淡淡。

杨观青一愣，捏着嗓小声：“......你是要撞我，还是撞他？”他伸手指了指齐宣。

萧思越嘴角一抽：“撞你们我开坦克。”

他是想买辆自行车，方便晚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出去兜风。

不至于再沦落到昨晚的狼狈下场。

萧思越心想，无碳出行还能利于身心健康，美哉美哉。

结果他抬脚刚出门走到院子里，就和赵音澜迎面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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