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丹书白马 > 第40章 第 40 章

第40章 第 40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次日天刚蒙蒙亮,文恪尚在熟睡中,曹若愚就睁开了眼睛。他见到那张沉静的睡脸,小心翼翼挪开对方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轻手轻脚出了被窝,下到一楼。

哑奴正坐在那木箱上,佝偻着背,困得眼皮打架,头也晃来晃去。曹若愚没有惊醒他,很快就出了门。房子外头有一个临时搭造的土灶头,他们平常一日三餐就用它解决。曹若愚从溪边打了个点水回来,将詹致淳给他的鸡蛋煮熟,然后再把带来的干粮热了一些,就当是他们的早饭。做完这些,他就揣着那颗鸡蛋,闪回屋内,趁着哑奴没醒,给那人硬塞了进去。

曹若愚每次干这种事都很紧张,总有种会被人当场抓包的强烈预感。他长舒一口气,又悄无声息地上了楼,没有注意到床上那人微微蜷起的指节。

文恪还在睡。

曹若愚本想叫醒他,但见人如此不设防的模样,又心生欢喜。他趴下来,注视着那张清俊的脸。文恪一看就是那种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腹有书香气自华,连眉毛都比他细长。曹若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下这人的眉头,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睡得很香。

怎么不醒?

曹若愚想着,亲一下会醒吗?

他猛地愣住,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望着头顶的天窗。曙光已然透了进来,屋内逐渐变得亮堂,他的心里好像也投进了一束光似的,那原本藏在夜里,沉于水中,懵懂模糊的感情,隐隐约约露出了端倪。

文恪忽然往他这边摸索了两下,手又搭在了他的颈侧。曹若愚小小地吓了一跳,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摇醒了他:“文长老,该起床了。”

文恪茫然地睁开眼,见他已经穿戴整齐,还有些迷糊:“你起这么早?”

“我去把最后一颗鸡蛋给那位夫子吃了。”曹若愚如实答道。

文恪猛地惊醒:“啊?你都喂进去了?怎么不叫我?”

“啊?你也没和我说呀。”曹若愚呆呆的,文恪揉揉惺忪睡眼:“我还想着去看看呢,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能起死回生。”

曹若愚想了想:“现在去看也来得及。”

文恪从被窝里钻出来,一件一件套好衣服,曹若愚就坐着,乖乖等他,眼睛就像长在对方身上似的,文恪走哪儿他看到哪儿。

“起来。”文恪一巴掌按在了他的头顶,曹若愚点点头,就见对方重新换上了那件月白天青的剑袍,肩膀那处被咬坏的红蕊白梅还没有缝补好,露出些许中衣的颜色。

曹若愚看了眼,道:“文长老,你的剑袍,晚上我缝一缝吧。”

“不麻烦,等我回临渊,再换件新的就好。”

“不会缝坏的,你信我。”

曹若愚说得有点急,文恪莞尔:“我又没说你会弄坏它,再说了,坏就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望着那个年轻人:“你要是扎到手,那才是得不偿失。”

言罢,他便转身下楼,曹若愚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匆匆跟了上去。

原来文长老是担心我。

曹若愚很是高兴。

他俩一起下了楼,几人一并吃了饭,哑奴便去休息,换成历兰筝来守着人,文恪也选择了留下。

只有曹若愚在溪水边折他的雨燕。

“不知道二师兄他们怎么样了。”他念叨着,忽然远远地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呼唤:“小若愚!”

曹若愚转过头,就看见傅及他们出现在了视野当中。他喜出望外,立马跑了过去:“二师兄,三师兄,小师弟!”

待跑近一看,孙夷则居然也在。

曹若愚十分惊讶:“孙掌门,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孙夷则笑笑,眉眼含情,曹若愚横看竖看,问道:“孙掌门,我总觉得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哪里不一样了?”

“嗯——”曹若愚沉吟片刻,“就像,有了天大的喜事。”

孙夷则闻言,竟是怔了怔,施未大笑:“不愧是我师弟,眼神就是犀利!”

傅及不轻不重地搡了他一下,施未挑眉,上前搭住曹若愚的肩膀,半推着他往回走:“小若愚,我跟你说啊,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偷偷跑来找二师兄。”

“啊?”曹若愚更是吃惊,“孙掌门吗?”

“是。”

孙夷则听得见,很自然地接了话。

曹若愚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个人,傅及微微红了脸,避开了他的目光。可孙夷则却很镇定地又重复了一遍:“是我。”

曹若愚再怎么迟钝,此刻也有点明白了,他低声问施未:“孙掌门,和二师兄,他们?”

施未连连点头:“他俩这两天都睡一块。”

曹若愚惊得嘴巴都合不上:“进展这么快?”

施未点头如捣蒜,傅及轻轻咳了两声:“你们两个收敛些,我不是聋子,听得见。”

曹若愚大笑:“那可太好了,我正有事要告诉你呢,二师兄!”

“什么事?”

“晚上再和你说。”

曹若愚喜出望外,太好了,二师兄不会再伤心了,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师兄谈谈文长老的事情了。

曹若愚直到进屋,嘴角都没放下来过。

文恪看见几人,眼神一亮:“你们都到了?”

“文长老。”几人齐齐应声,孙夷则就站在傅及身边,笑得格外开怀。文恪极少见他这样,一是经年以来,他们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二是在过去的岁月中,孙夷则确实难得轻松。

文恪见此,便猜到是何种原因。

他道:“小年,此次下山,应当是来游历的吧?”

“嗯。”孙夷则大方地承认了,“师父说,临渊那边她担着。”

“顾师姐自小与大师兄一起长大,是他的左膀右臂,有她在,临渊不会有事的。”文恪并不意外,孙夷则微微垂眸,又道:“文长老,具体的事情,晚些时候我再与你细说吧。”

他还有件事,需要拜托文恪。

“好。”对方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孙夷则笑着,应了声:“嗯。”

施未目光越过文恪,看向他身后的历兰筝,对方显然不适应这么多人,有些局促,见到自己,眼神不由自主有些躲闪。施未就自顾自地介绍起来:“历姑娘,这位是临渊的孙掌门。”

“临,临渊?”历兰筝更是窘迫,她最怕遇到这些仙道大家,总觉得他们是什么严肃刻板之人,会不留情面地教训她逃婚之事。

孙夷则笑着:“我叫孙夷则,小字维年,历姑娘不必这么拘谨。”

历兰筝点点头:“孙掌门,看着挺年轻的。”

“是挺年轻的,我们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掌剑呢。”施未打趣道,“又年轻又有能力,把人迷得晕头转向。”

知道实情的几人哄笑,傅及面色微红:“本来就是啊,长得又好看,谁不喜欢啊?”

孙夷则一愣,也跟着红了脸,道:“就是。”

施未笑得肚子疼,趴在曹若愚肩上直不起腰来,历兰筝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看他们都很高兴的样子,也渐渐放松下来。豆豆从施未怀里钻了出来,一头扑进了历兰筝怀里。

屋内实在太狭小,又躺了个伤患,一群人挤在里头太过拥挤和吵闹,便一同坐在了溪水边。历兰筝告诉了后来的几人现在的情况,施未还没见着那位夫子,但已经有了几分好感。

听上去,貌似人很好。

施未看见历兰筝眼底浮现出的喜悦与安宁,忽然心生感动,他默默祈祷着,上天啊,就保佑他母亲这一世平安幸福吧,多少苦难他都可以替她承受。

傅及也将分别后,他们所经历之事告知了历兰筝。只是刚说道燕知打了历炀一顿之后,施未就忍不住插嘴:“你大伯,肥头大耳的,人也蠢,被打得到处爬,最后还是梁老太太将他保下来的。”

历兰筝愣住了:“我大伯,肥头大耳?”

“是呀。”

历兰筝根本没反应过来:“我大伯不长这样啊,他很瘦,比我爹爹稍矮一些,人看着也很精明。”

此话一出,原本吵吵嚷嚷的几人顿时鸦雀无声。

怎么回事?

此时的历家祠堂。

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手捧着两个灵位,将其放置在父母灵位之下,上了香,磕了三个头。而后他缓缓起身,对着身边的女儿说道:“芽儿,过来给你二伯和二伯母磕头。”

“哎,好。”

芽儿乖乖上了香,恭敬地行了大礼。

她站起身,又回到父亲身边。历迟摸摸女儿的头:“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你娘亲,知道吗?”

“芽儿明白。”小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能把娘亲也牵扯进来,这是我和爹爹的秘密。”

“害怕吗?”

“不害怕。”

历迟望着才到自己腰间的女儿,目光深沉:“芽儿,你做得很好,那两个泥娃娃,也会保佑你姐姐的。”

芽儿懂事地点点头。

“列祖列宗都会保佑我们的。”

“嗯嗯。”芽儿牵起父亲的手,跟着他一道出了祠堂。

历迟将女儿送到妻子那边,又独自前往书房。他步伐轻缓,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在他眼中,所有的情绪都被隐匿于那枯瘦的身躯之中,谁也不能透过这个皮囊,看穿内里的灵魂。

他走到书房内,忽然顿住脚,道:“需要给客人留个门吗?”

“需要。”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历迟便没有关门,但也没有回身,他依旧沉默地坐上了书桌前的那张椅子,靠着椅子,两手交握,放在身前。

再抬眼时,面前已经站了一位蒙着眼睛的抱着琵琶的姑娘。

房门紧闭,屋内一片寂然。

“客人需要喝点茶吗?”

“不必。”

历迟骨瘦如柴,眼窝凹陷,面相多有些骇人,但说话倒是沉稳,他见着人,淡淡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何以忧。”

那人答道。

历迟注视着她:“那么,何姑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何以忧不急不缓地答道:“若我愿意,抹去整个梁家的存在都绰绰有余。问题在于,你是怎么想的。”

历迟顿了片刻,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手背,而后,他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小辈们年轻,自然看不出你的手脚,但历家主,不会认为我也看不出吧?”何以忧沉声,“历炀其实早就死了,对吗?现在活跃在台前的,不过你用泥人造出的傀儡罢了。”

历迟闻言,却并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是。背叛家族,害死手足,这不该死吗?”

何以忧没有说话。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历炀已经不是我们的大哥了。”历迟缓缓说着,神色冷漠。

历杼去世之时,他尚且年幼,连父亲的面容都没有完全识得。平心而论,历迟其实对父亲没有太多的感情,但因为母亲时常念叨,他又十分向往父亲,他自小便觉得,那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可惜去世太早。

是的,他对父亲往往惋惜之意多过于怀念。

若只是如此,他对梁思音谈不上太多的恨。

但历敏不一样。

历杼去世后,他二哥便早早担起了家中重担。那时候的历炀还有些痴傻,连简单的账本都看不懂,而母亲也太过单纯,易轻信于人,全家上下,只有历敏清醒且冷静。

历迟是在历敏身边长大的。

他生来体弱,有好几次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都是历敏彻夜守着他,才将他从阴曹地府拉了回来。

“二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有二哥在。”

年幼的历迟躺在床上,害怕得直哭,历敏就握着他小小的手,不断安慰着。

那时候,历敏也才十岁,却已经是家中大半个顶梁柱了。

早慧,多半不是件好事。

历敏不知道是不是猜到自己今后的结局,对历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三弟,从今往后,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学会藏拙,明白吗?”

“好。”历迟很听话,将这件事谨记于心。

年纪再大一些,历敏便打开了家中的藏书阁,并将钥匙教他保管。

“不要告诉别人你进来过。”

历敏叮嘱着他,历迟紧握着钥匙,郑重地应着:“嗯。”

这藏书阁自历家先祖开始便在修建,不断增补各家之术,所藏浩如烟海。历敏忙于家中诸事之时,历迟便在他的庇护下,安静地学习着这些知识。

他天赋极好,聪慧过人,这大概是老天为了弥补他的身体缺陷而做出的补偿。

他平安地长大了。

而历炀却与他们渐行渐远,尤其针对当时尚在持家的历敏,许是不愿兄弟间兵戈相见,历敏选择了退步,搬出了历家。

历迟就藏在门后,眼睁睁看着他二哥独自离开,他想叫住那人,可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历迟如鲠在喉,他以为他们还会再见的,只要历炀还能变回以前的样子。

大哥从前,明明也很和善,只是笨点,性格并不差。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人从中作梗。

历迟暗地里偷偷调查起这件事。

他很没有存在感,所有人都不曾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包括梁思音。

历迟在蛛丝马迹中,抓到了一点点端倪。他发现了梁思音与历炀的关系,并在层层抽丝剥茧中,窥探到了当年的真相。

幡然醒悟的那天,他在藏书阁坐了整整一夜。

他没有下定决心去复仇。

因为他能感觉到,父亲留下来的不是恨,而是另一种东西,这个东西被二哥继承了,二哥希望将一切拨回正轨,否则不会离开这个家。

历迟在深深夜中,望着漆黑一片的藏书阁,只有天窗上透进来一点月光,落了方寸的明亮。

那点亮光,就像历敏在这十年昏暗的岁月中,留下的痕迹。

历迟思量着,他该去找二哥好好谈谈,他想,自己是有办法帮上忙的。

走出藏书阁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他在明暗交界之时,偷偷去找了历敏。

历敏对他的到来并不奇怪。

兄弟二人没有点灯,静静坐在黎明将至时的桌前。历敏将一切和盘托出,历迟只问:“二哥,有什么是需要我帮你的吗?”

一丝曙光已经爬上了窗沿,点点微茫落在了历敏肩袖上,可他整张脸却还隐于昏暗之中,历迟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视兰筝如几出。”

历迟愣了愣,一瞬间,他没有明白二哥说这句话的用意。

历敏却很快转移了话题:“父亲留下的那个剑匣,准确来说,并不能称之为剑匣,里面并没有剑。”

“那是什么?”

“据说我们家的传家宝。”历敏笑了下,看着似乎不太合时宜,“父亲说,那是能逆转阴阳,跨越生死的东西,需要有缘人才能打开。”

“听着太玄乎了。”历迟蹙眉,“而且我在藏书阁,从未见过有此事的记载。”

“那剑匣是八百年前,天降陨铁锻造而成,很难被外力破坏,除非是遇到极强的冲击。”历敏说着,不免多了几句,“那陨铁坑,至今还在锁春谷封藏。”

“锁春谷已有四百年无新剑出世。”历迟开玩笑,“不如我们寻个能工巧匠,将剑匣熔了,重新铸剑,说不定也能轰动一时,这样也好过守着这不知真假的传家宝过日子。”

历敏摇摇头:“兹事体大,莫要玩笑。”

历迟不言。

历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弟弟放宽心,他会想办法的。

历迟选择了信任他二哥,再度回到了家中,过着他平淡的生活,并开始扩大学习范围。梁思音是虎妖,操控伥鬼是天生便具有的力量,想要与她抗衡,便要找到切断她与伥鬼之间联系的方法。若是灵力强大之人,这也许不值一提,但历迟身弱,如他名字那般,迟迟结不成内丹,没有内丹,便无法动用灵术。

历迟选择了一些旁门左道。

只是普通人,需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去钻研。

历迟花了十年,才终于有了些快成功的苗头。

他欣喜若狂,跑去告诉他二哥。

看到的却是历敏死在了那棵繁盛似锦的桃花树下。

回忆的长河在此断流,何以忧不问也知,这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历迟轻声道,“但二哥二嫂下葬之后,历炀却还要将兰筝拱手送人。”

还有什么呢?

还有历炀喝得不省人事,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言语中全是对历敏的侮辱,那张丑恶的脸逐渐扭曲,像个怪物一样,不断吞噬着历迟的理智。

他拔去烛台上的蜡烛,露出里面尖锐的铁器,对着面前酩酊大醉的某个人,狠狠刺了下去。

他人生第一次见血,是他大哥的血。

鲜血染红了地面,汇成一道又一道血色的溪流,渗入地面,也彻底将他拖入复仇的漩涡。

历迟紧紧握着烛台,竟没有一丝不安与恐惧,甚至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原来我是个天生的刽子手,他想,他无比愉悦地想。

“那尸体呢?”何以忧问着,历迟笑笑:“切成块,扔到城外喂野狗去了。”

他倏地敛了笑意:“二哥说他不恨,但我却是真心实意,想要他们陪葬的。”

幼年失怙,少时失恃,多年来如履薄冰,而成人,手足尽失。

叫他如何不恨?

他恨不得梁家全都下地狱。

但此时,历迟只是平静地坐着,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何以忧没有回应,她见惯了这人世飘摇,已经不会有太多的触动了:“你走的是一步险棋,若是历兰筝没有成功逃出来,没有见到施未,你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吗?”

“她一定会成功逃出来的,”历迟眼皮微微抬了下,说不出的疲惫,“因为那天,是我亲自去找的她。”

何以忧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丝意料之外的表情。

“历炀很早就被我杀了,之后与梁思音联系的,不过是我用泥人做出的傀儡,因此梁思音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兰筝要逃家,我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亲自去了,我本来就打不过那个丫头。”历迟眼皮又垂了下去,“她一定会逃走的,然后遇到施未。”

何以忧蹙眉,她隐隐发觉,这个中隐情,超出了她的预期。

“因为,那位大人在暗中指引她啊。”

历迟终是笑出了声。

何以忧心头一震。

施未也是,他嚷嚷着:“怎么会呢?你大伯就是个大胖子,跟头蠢猪一样!”

“不是的,他很瘦很瘦,感觉都没我有力气。”历兰筝倒不怕施未,小声与他争辩着,施未脑海里灵光一闪,问道:“你不是说你父亲在家中排行老二?那除了你大伯,你三叔呢?你三叔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我三叔?”历兰筝却一脸被问住了样子,重复着,“我三叔?我三叔……”

是啊,我三叔长什么样子来着?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很模糊很模糊的影子。

“兰筝。”

那个影子小声地叫着她,不高,瘦瘦的,走路轻悄悄的,对她很和善。

“这是妹妹吗?”

“这是妹妹。”

“妹妹叫什么?”

“兰筝想叫她什么?”

那是个早春,春风刚刚吹开枝头新芽。家里来了客人,也是一家三口,历兰筝没有见过,但对那个自称是父亲弟弟的人很有好感,她望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欢喜极了:“就叫她芽儿吧。”

历兰筝猛地捂住头,疼得弯下了腰,施未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你没事吧?”

她想起来了,那天来家里抓她去成亲的人,是她三叔。

“你也要这样对我吗?”她大声质问着,伤心不已,历迟没有辩解,他只说:“兰筝,你总归要回到这个家的。”

“我不要。”

历兰筝折下那根鹊羽,打伤了那些人,逃走了。

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三叔篡改了她的记忆?

历兰筝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滴。

始作俑者依然不动如山地坐着:“兰筝,总归要回到这个家的,但不是现在。”

“能告诉我,那位大人是谁吗?”

何以忧按在弦上的指节微微用力,大有警告之意。

历迟却不怕:“那何姑娘能告诉我,你师承何人吗?据我所知,这世上有你这般实力的人,未有一二,但我却从未听说过何以忧这个名字。”

他眼神深邃:“用隐居避世这个词来逃避,怕是不行。”

何以忧默然而立。

“或许,何以忧并不是真名呢?”

历迟的话就像破开坚冰的利器,让何以忧尘封多年的心,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也对,是或不是,那位大人都会来见你的。”历迟微叹,“早些赶去吧,你也不希望那几个孩子出事吧?”

何以忧不作纠缠,道:“梁家已是一片废墟,我已用灵术遮盖,剩下的事情,就劳烦你了。”

她顿了顿,又说着:“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也不想历兰筝出事。”

“这是自然。”历迟又开始摩挲他的手指,这是他思考时的一个小习惯,“大仇得报,也有几位的功劳,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便告辞了。”

话音刚落,屋内便空无一人。

历迟望着这空荡荡的地方,忽生难言的孤独之感,他长长叹息着:“要有命熬到那天啊,历迟。”

作者有话要说:傅及:谁能不喜欢孙夷则啊?反正我不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