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近的飞行器性格十分绅士又温和，郁玖颐刚刚坐进去，驾驶舱的屏幕亮起。

“欢迎回来，主人。”它的性别被设置成了男人，眨着卡通形状的眼睛环顾片刻，忽然发现郁玖颐，惊讶地打招呼，“天呐，我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士，您的出现让整座城市都焕发出新的颜色。”

高级的人工智能会在每次互动中习得性格，不断更迭直至训练成最适合使用者的样子，所以哪怕知道这是个假玩意儿，郁玖颐还是回应了它。

“你好。”

得到美女的回应，它显得很高兴，自顾自地为她放起一首轻快的曲子，随后才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一样，瞄向祁连近。

“我们这次去哪儿，主人？”

“目的地，谢道然。”祁连近回答得很公式化，用的是使用手册上的规范语句。他的飞行器里记录着谢道然的地址，不需要专门念坐标。

“正在规划路线。”智能飞行助手识别出指挥，进入工作模式，“全程大约花费时间三十分钟，途中有五分钟拥堵路段。”

祁连近什么也没回复，五秒倒计时结束，飞行器默认他接受这个路线，驶入星光带。

周围的景色早就看腻，郁玖颐没什么兴趣，一路上的注意都放在驾驶舱屏幕。

那双眼睛一会左看看，一会右看看，发现郁玖颐在观察它，突然变成两颗跳动的爱心，音乐也切成了告白曲：“I love you baby...”

祁连近的曲库里从未出现过这种风格，完全是它的自作主张。

郁玖颐正在笑，他却冷漠地出声：“停止播放。”

听到指令的眼睛眨了一瞬，不甘心地切换回静音状态，露出嘴角向下的哭脸。祁连近不为所动，它只好又朝郁玖颐抛了个wink，原地消失。

飞行器内冷清下来。

郁玖颐打抱不平：“你的车载智能挺好玩的，干嘛这么凶？”

“吵。”祁连近一路风尘仆仆，好不容易回到个人空间，却又有个不能怠慢的客人，他身心俱疲，只想靠着休息片刻，“你要是爱听，回家听自己的去。”

虽然与郁玖颐不熟，但他总觉得她能跟这东西玩到一起，他们是如此相像。

祁连近曾一度怀疑他的智能助手在性格生成时出了bug，否则怎么会如此聒噪，可是他送回厂家修复几次，均被告知系统无误，如果他不喜欢，可以关掉自由模式，选择喜欢的性格设置。

他尝试过一段时间，发现会损失一部分个性化服务，最后还是只能打开，忍着用。

“我那个跟你似的。”郁玖颐说起来就没好气，“听她说话就头疼，被我关了。”

她做得比他还绝。

尽管失去了车载智能，飞行器依然能进行基础的工作，但是安全性和简易度差了很多，遇到路面突发情况，只能靠车主自行驾驶应对。

现在的飞行器驾驶舱形同虚设，基本都是无人驾驶，祁连近还没见过谁会关掉的。

“不过也是，你去哪都有人接。”他又似自言自语，说。

郁玖颐对此不予反驳。

与预计时间分毫不差，两人抵达谢道然家。

这是他在上层区中央花园附近的私宅，平时只有自己住，是个大平层。朋友聚会，祁连近来过几次，但他常驻部队，不知道郁玖颐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也许他们在群里说过，但他没注意。

连他都没有录入过虹膜，郁玖颐却轻松地通过认证，打开谢道然的家门。

“他倒是信任你。”祁连近说。

郁玖颐怪异地扫他，问：“吃醋啦？”

“我们才刚刚认识。”虽然他们见过几面，但顶多算彼此知道，从今天开始才正式结识，祁连近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迸发出情侣间才会有的感情。

郁玖颐却笑呵呵地：“我又没说吃我的醋，朋友的醋你不吃？我能打开他家的门，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却都没这个权限。”

祁连近才意识到她在挑拨离间，脸上又洋溢着那股不怀好意。

管家机器人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打扫工具，出来迎接。

“欢迎回家，玖颐小姐。欢迎来访，祁连先生。”它识别两人的样子，说出不同的接待语。无法拥有人类的思考，所以机器人并不会问为何这两人同时出现，而它真正的主人又在何处。

郁玖颐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双舒服的拖鞋，她正呼气，祁连近完成使命，准备离开。

郁玖颐喊住他：“我拿几件必需品，你等我一下。”

刚刚抬起的脚又放回地面，祁连近不解：“你要走？”

“不，我准备把我的户口迁进来。”郁玖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任务都接了，难道我以后还要住在这，让你每次送货上门？你们不嫌奇怪我还嫌奇怪。”

虽然现在的包容度和多元化程度很高，但是社会总体对亲密关系的主流看法还是一对一形式，法律也只保护和认可双人制。

祁连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半晌答：“随你。”

他以为郁玖颐说的“几件必需品”只是客套，毕竟以她平时出门的阵仗，行李肯定少不了，却没想到才十几分钟，她就出来。

换了身衣服，背个小包，东西都装在里面。

祁连近才看过来一眼，郁玖颐就猜到他想问什么，主动回答：“那衣服是品牌借给我的，得还回去。”

“品牌？”他蹙眉。

跟他说话总是这么费劲。

“我腰缠万贯，有钱买博物馆里的文物。”在他脸上的不耐到达极限前，郁玖颐解释，“他们预计在下个季度发布一系列以这套衣服为灵感设计的成衣，所以请我提前试穿，打打广告，顺便试探顾客的反应。”

他倒从不否认她的商业价值，难怪要强忍着穿那双不合脚的鞋。

“那他们现在应该不愁销量了。”

郁玖颐抬眼瞧他，开始笑。

紧盯的目光让祁连近很别扭，她伸得越近，他就越往后仰：“怎么？”

“你觉得我穿着好看？”郁玖颐问，“你刚刚在夸我。”

他这才意识到那短短几个字的透露出多大的信息量，再度缄默，不予回复。

“你真的对我有特殊感情。”

“我没有。”祁连近严正声明，僵硬的语气显得不太有说服力，他有所放缓，补充道，“客套而已。”

不知郁玖颐究竟是信还是没信，总之收回身体。

她确认一遍没有落下的东西，抬手要与管家机器人道别。

“我们就这么走了？”祁连近却问。

他怎么总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郁玖颐回答：“我应该在他的桌子腿上刻个‘到此一游’。”

“你好歹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不知道祁连近究竟是在为朋友打抱不平，还是单纯想恪守一些做客的礼仪，“至少应该和他打声招呼，而且，我这次回来，还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郁玖颐觉得他真是直性子到有点天真。

“那好吧，随便你。”她无奈地摊手，放下背包，懒散地坐回沙发，顺便喝一口机器人刚才端来的茶水。

手指在扶手上百无聊赖地敲几个节拍，尚未等到郁玖颐不耐烦地打电话问人在哪，大门传来解锁的声音。

管家机器人从两人中间滑溜溜地经过，音调比刚才提高好几个度：“欢迎回家，主人！”

“道然。”祁连近转身，看到朋友，与他打招呼。

谢道然对家里的两位不速之客并不意外。

他没换鞋，踩过摆在门口的白色地毯，一言不发地走近，朝祁连近的胸口落下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