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祁连近毫无防备，向后趔趄。

郁玖颐赶紧避让，给这两位挪出战场。

“道然，我……”祁连近理解朋友的愤怒，但邮件里将任务保密等级定在了“S”，他没有权利向外人透露任务的任何内容，面对谢道然的质问表情，他只能攥住双手，“我很抱歉。”

就这样？

郁玖颐大失所望，你倒是还手呀！拿出你战士的态度！

他的退让没有换来谢道然的原谅，他反而再上前一步，揪住祁连近的领子。

气愤的拳头举到空中，郁玖颐的心跟着提到嗓子眼。

他却不再有下一步动作，半晌，冷笑：“你最好是真的抱歉。”

联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两个家族要经过数次接触和会谈，在双方都接受的情况下才能达成一致。这中间的过程少说几天，长则几个月甚至几年。

他们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像没事人一样，连莫尚安都听说，独独把他蒙在鼓里。

耍人玩很有意思吗？

气到极致反而失语，谢道然放下手臂。

两个人像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

站在谢道然家的大门外，郁玖颐脚上踩着一双没来得及换的拖鞋。

祁连近还想敲门向朋友再解释点什么，手掌举到半空，又丧气地放下。

另一位当事人撇着嘴，戏没看成，被丢出来的包装袋还歪歪扭扭地斜在脚边，很没面子：“你非要等他回来，这下舒坦了吧。”

祁连近的眉毛没有一刻舒展：“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站在这。”

“这么算的话，如果不是你的基因非要和我匹配，我也不会站在这。”

祁连近惊叹于她说歪理的功力：“基因这种事情是我能决定的吗？”

“说不定在遥远的将来就可以了呢。”郁玖颐摊手。

他们的话题核心好像不是未来科技发展的潜力：“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好吧。”郁玖颐同意一半，“反正无论怎么说，情况就是现在这样，那你要我怎么样，总不能以泪洗面。”

“你倒是自由自在。”祁连近冷哼。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跟谁做就跟谁做，她高兴完了，被骂的却是他，他都没搞明白剧情是怎么发展到这步的。

“嚯。”郁玖颐用手指向自己，“所以你被你的朋友教训了，又替他来教训我？”

他当然不是这个目的，祁连近稍作冷静，问：“明明你也不喜欢这个任务，为什么不采纳我的提议？”

“因为我爱你呗。”郁玖颐的语气平淡得与说出口的内容截然相反，“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爱、得、要、死——”

听起来她更想让他死。

这个态度简直让祁连近抓破脑袋。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永远不肯正面回答问题，还总是报以如此轻浮的态度。

“郁玖颐，我不是那些蠢男人，不会随随便便因为你的一句告白就被迷惑心智。”祁连近再度强调。

偏偏她还是不识趣：“那些蠢男人，包括你的好朋友‘们’吗？”

一句话把他气得喉咙发干，祁连近仰头看天，不禁回忆自己前几十年的人生是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才会摊上她。

见他半天不答话，郁玖颐又说：“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居然是这种形象，随便一两句话就可以让男人头脑发昏。这种东西我只在武侠小说里见到过，叫什么来着，‘降头’？”

“随便你怎么想。”跟她简直聊不到一起。

“也许可能就是真的对你感兴趣，想和你生个孩子。”郁玖颐忽然踮起脚尖，凑到他脸边，近距离观察更能发现基因对这个人究竟有多么偏爱，稳赚不亏，“为什么不相信呢？”

“因为我们……”祁连近难以适应这样的距离和注视，向后退半步，“因为我不是你的理想型。”

“哈！”郁玖颐笑了一声，“我的原话可不是这句。”

“你不缺男人。”他认真道，“把整个上层区适龄的男性排个序，恐怕最后才会轮到我。”

原来这张嘴偶尔也能蹦出两句正常话啊。

魅力受到肯定，郁玖颐难免有些得意。

“好吧，看在你夸了我的份上，勉为其难告诉你。大数据选中的任务，就没有退货的可能。”他们的情况与基因库的自愿匹配完全不是一码事，那封邮件只有“接取任务”和“好的”两个回应选项，根本没留给他们拒绝的余地，“你去申请取消，费时费力，最后照样被驳回。既然结局无法更改，何必浪费时间，不如趁早放弃抵抗，还能多开心几分钟。”

祁连近不敢苟同，不尝试怎么知道结果：“如果每个人都是你这种想法，等到战争打响，我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只顾无谓的英雄主义，明知毫无作用还非要梗着脖子往前冲。”郁玖颐原话奉还，“我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认同谁，各自将目光撇向两边，陷入沉默。

哔哔——

头顶骤然响起的铃声吓了这两尊门神一跳，冷漠着表情的谢道然出现在大屏幕。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晃了他们一眼，随后将驱赶铃按得更频繁。

在急促又尖锐的催促声中，郁玖颐和祁连近不得不回到飞行器。站在树下远远观望的两个女人见状，打个手势跟上。这次郁玖颐对车载智能念出一串新坐标，是她自己的住处。

行至社区出口，闸门关着，需要虹膜识别。

郁玖颐离闸机更近，她登记过住户身份，可以免费出入。只是这次识别后，大门却没像往常那样打开，而是弹出个窗口。

“请缴费。”

她稍微一愣，不可置信地转头：“他把我信息删了？这才几分钟！”

祁连近没想到出个门都这么麻烦，好在他也曾登记过访客身份：“我来。”

他拨开郁玖颐，主动探身。

滴滴——

机器重新识别，这一次屏幕亮起红色，巨大的“×”在中央闪烁：黑名单用户，禁止通行。

祁连近的表情变得比刚才更臭。

原本的委屈一扫而空，郁玖颐笑得幸灾乐祸。

从遇上她以后就没遇到过一件顺心事，如果不是相信科学，祁连近甚至怀疑他们命里互克。他没好气地坐直，用手示意机器：“你再扫一次，我交钱。”

在让他求自己和好好配合之间，郁玖颐稍作思考，选择了收敛。反正来日方长，她笑眯眯地转过眸子。

两人终于得以离开。

一路上，车内的气压低到谷底。

“没想到，谢道然居然只删了我，却拉黑了你。”这种时候，郁玖颐最擅长火上浇油，她连啧几声，很是心疼的样子，“这朋友做得……”

短短几小时，祁连近不仅快对她的做作语气脱敏，甚至还学会了一些新本领：“是啊，我哪像你这么有本事。”

面对这股阴阳怪气，郁玖颐反倒露出欣喜的神情：“真的吗？那你以后可要向我多多学习。哪怕只领悟到我一成的功力，都给你的人生带来一场质的飞跃。”

一拳打到棉花上，祁连近有点后悔刚才的话。

他还是不适合这种路数，不仅没得到发泄，还想找沙包锤几个小时。

车载智能收到指令，既不能放音乐也不能聊天，专心地驾驶着，飞行器里安静得可怕。祁连近身心俱疲，阖上双目，靠在一边，不知在小憩还是入定。彩色灯光把他的脸当成调色盘，在上面融合汇聚。

“诶。”郁玖颐试探地喊。

祁连近身体未动，眼睛睁开，清澈有神，毫无困意，语气中却满是疲惫：“又怎么？”

“我只是不理解。”郁玖颐说，“你既然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我们秘密地完成任务，然后分道扬镳不就好了？何必对外说联姻。”

“这年头哪有绝对的秘密，凭空冒出来个孩子，怎么解释？”他还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打上“私生子”的标签。

“孩子不都统一……”郁玖颐停住，“你打算自己养？”

如今主要的儿童抚养义务都由政府承担，鲜少有父母再亲自带孩子，统一的管理下，儿童们享有更科学的养育方式，更均等的教育机会和更健康的生长环境。

虽然此类做法受到过诸多教育学家、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的质疑，但对于大部分普通家庭，这些福利足够解决九成的生育烦恼，所以他们依然选择将孩子送到统一的抚养机构，定期探望，维护感情。

不过家境殷实的名门望族仍倾向于亲自养育，以便提升孩子们的家族归属感，熟悉家庭环境。

“研究表明，福利机构统一培养的孩子，拥有更强的集体意识和团队协作的能力。”祁连近说，“但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才能展现出更独特的创造性。”

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让人类不被机器取代的核心要素是创造。

“他们对生育这些事向来是颇有研究。”郁玖颐的语气有些奇怪。

祁连近以为她在烦心模拟测试。

凡是选择独立育儿的父母，都需要通过测试，即在虚拟空间中领养一个“电子婴儿”，模拟演练孩子出生到行走前这段时间内的所有场景并正确应对，双方均及格或者其中一方到达优秀，才能取得养育资格。

“我来考，不会麻烦你。”祁连近承诺。

显然他也不是很信任把一个生命交到她手上。

能当个甩手掌柜，郁玖颐自然乐得，相信以他的智力，能够轻松取得优秀成绩：“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