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各方原因考虑，她将郑清越带上了。
今日必然是先行者动手的一天。
公司一开始就在骗人，那么很显然他们所说的捕捉时间和祭祀的时间也是假的。如果让她在今日与明日选一个，显然是今天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她到底是不是邪神，先行者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便没有放过她的选项，既然如此，与其下半生在实验室里与他们周旋甚至于实验各种东西，那不如奋力一搏死的快些，也干脆些。
她开着车往外跑着。
从V95的话中她推断，因为这里的磁场紊乱的原因所以先行者对此地的看管并不那么严密，她开始曾经打听过这里的各种小路，知道有一处隐匿的出口。
虽然不知道V95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周依依所知的与它的信息相符。
“郑清越，后备箱有枪，你既然有现代的记忆，那你一定会用吧。帮我打掩护。”
郑清越倒是很开心。他喜欢周依依将他当做自己人，尤其是连逃离时也带着他。
更何况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在越来越喜欢他。眼神与行为是不能掩盖的。
那不自觉的亲昵，那柔和下的目光。
V95的演算很复杂，但是它演算到最后，如果周依依有百分之六十的喜爱他，那她就会带着他一起逃。
郑清越对于人工智能的印象并不好，但是唯有它这一句演算结果让他非常满意。
外面逐渐形成包围圈的车辆被郑清越一个一个地开枪打击着，硝烟弥漫，周依依的车七拐八拐，有时正巧会和子弹擦肩而过。
后面的人追的很紧，不知道是不是公司下了死命令。
车带最终被打爆，周依依迫不得已将车拐进了七拐八拐的密林。
“弃车，我们走！”周依依对着郑清越道。
他们很快下车，但已经有人追了上来。
“你不能发挥一下你的能力吗！”周依依拿着从一个人手里夺取的□□气喘吁吁地对郑清越吼道。
郑清越随手将身体的一个碎块丢了出去，从对面敌人的身体里钻出。
“今天是祭典日。”他说道。
“那又怎么了？！”周依依紧紧牵着他的手往里跑。
“我今日用不了太多的能力。”因为他的能力来源祂在这一日会逐渐削弱。
“那……”
“砰！”
周依依瞪大了眼，看着他中枪的胸口，脚步停顿下来。
刚刚那一枪明明是冲着她来的。
她看到他簇起的眉，他苍白的面容让人不知道是不是本来就如此还是在中枪之后又加重了。
郑清越不在意地摸了摸胸口的窟窿，道：“没关系。”
周依依松了一口气吐槽道：“就这样还说你不是邪神。”
郑清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被周依依摆了摆手打断，后面的追踪者追了上来。
公司的飞行器也已经出动了。
密密麻麻的无人机从远方飞过来，让人丧失逃跑的激情。
“走走走。我们在快点，前面有运货用的悬浮车，只要我们到了就能逃。”
郑清越没问她怎么知道的，只跟着她往前跑，两个人像是逃命的小情侣，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那些躁动不安的内心和下坠的灵魂在平静时想要吞没所有，可在这本应惶恐不安的逃亡中却安静了下来。
他看向两人一直牵着的手，又握紧了些。
郑清越胸前的创口处如红色的肉芽一般蠕动，周身都环绕着碎片，这绝对不是现代科技能做到的。
周依依一开始还担心郑清越的身体撑不住，可他接连给她挡了好几次子弹都没事，于是周依依的脚步连停都不停，带着他往前跑去，时不时跟后面的人对枪。
眼看着郑清越身上越来越斑驳，她的眼中终于也流露出焦躁和难以掩饰地疼。
那是一种感同心受又无能为力的愤怒。
她的情绪越发不稳，牵着他的手几乎在颤抖，有一次还抽出空来对他道：“很快就到了我们。再坚持坚持。”声音落下时坚定极了。
与周依依相对的是郑清越的情绪却平静极了，他像是终于可以饱餐一顿的野兽，心满意足地接纳着她对他的各种担忧与动情。
那空洞的地方在慢慢合拢。
他早已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了，并且会不顾一切地去取得它。
后方，在飞行车上的负责人助力推了推眼上的镜框，面前是实时通讯和不远处的“游戏”。
“不是说要给将军两颗子弹以扰乱她的思绪吗？郑清越怎么挡住了？”他皱着眉对旁边的追击队长问道。
先行者北方基地内也在讨论着。
有人嗤笑：“难道他真的喜欢上邪神将军了不成？”
“干脆使用那个暗示，让他自行碎掉算了。”
“不必担心，就算他喜欢上祂，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无济于事了。一两个枪伤而已，本来就对捕捉没什么大帮助，没中就没中。继续追击，把他们逼到小基地。”
终于在周依依觉得郑清越就要整个碎裂时，他们找到了那个地方。
这是处废弃的地上小基地，所以会有很久没用的运输车。在先行者因为研究迟迟没有进展而搬走时，谁也没想到这废弃的运输车。
周依依带着郑清越跑过圆形的石台，千钧一发之际把后面追来的人关在了基地外。
这个小基地很破旧，蜘蛛网和灰尘到处都是，基地门撑不了多久，她必须快点将运输车的程序瓦解。
周依依又问了一句郑清越：“你还好吗？”
他看起来碎的很凌乱，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嗯。”郑清越应着声，看了看她松开的手，虽然想立刻拿回来，但是却因为知道她正在着急解锁运输车，所以没有伸手。
然而周依依看了看他暗下去的目光却不知为何没能忽视。
许是习惯了。
“你如果难受可以揪着我的衣角，离得近些也没事，但是不要出声打扰我。”
郑清越唇边露出了一抹浅笑，他在连接运输车的周依依背后伸出手轻轻环抱了她，像是将她困在了自己的身子里一般。
浩瀚的数据让周依依额头渗出汗来，密密麻麻的。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但是可能因为她的记忆都是通过他的记忆重新编撰的缘故，所以她迟迟没能破解。
郑清越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看见她咬出牙印的唇。
“我来吧。”他开口道。
周依依喘息一声退了出来，有些虚弱反问：“你？”一个老古董邪神行吗？
不过想到郑清越的邪神身份存疑，而且确实在一些方面比她知道的还全面，她便答应了。
郑清越仍旧将她揽在怀里，尽管是这样的场合，还惦记着跟她做连体婴。
周依依帮他连入数据库。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
外面时刻准备着的助力瞳孔收缩：“程序被破解了，车门被打开了！”
他紧张地握起来了手：“准备捕捉。”
北边基地内的屏幕上也弹出了红色的显目字样：“重力捕捉仓开启。”
负责人下达命令：“祂上当了，准备捕捉！”
昏暗的破旧屋内，周依依看着打开的车子松了口气。
终于打开了！
“你好厉害！”在已经沉闷两天后她终于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并且给了郑清越一个吻。
一触即离，郑清越伸出手来想要加重，被她轻轻拍了一巴掌。
“走了，离开再说。”
她坐上了驾驶位，郑清越跟了进去。
“安全带！”眼看外面已经要攻进来周依依开口对郑清越道，“我们要开始飙飞车了！”
她嫌郑清越太慢，于是钻过来利落地帮他系上。
车子在逐渐启动着。
“扑哧。”一声轻响，正在挨近她脑袋的郑清越顿住。
他低头看见自己胸膛中的手。
外面是爆破声，这车内却非常寂静。
枯红色的玫瑰项链在车内灯下变得流光明艳。
周依依抬起头来眼神冷静至极，奇怪道：“你的心脏是柔软的。”
明明上次她摁进他的胸膛时，那是一颗石头心脏来着。
郑清越不解地看着她，想要抬起手去触碰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不应该这样。
太漠然，太尖锐。
使他突如其来地感到了一阵一阵难以喘息的疼痛。
为什么？
他要拿下来，拿下这本不该属于她的眼睛。
郑清越胸膛起伏一下，直勾勾地盯着周依依，就算那颗跳动的心脏被她剜了出来握在手中，就算他胸膛处开始渗出红色的血。
把这颗虚假的眼睛拿下来。
修长白皙的手在半空中摸索。
周依依捏碎手里的心脏只用了一秒。
那颗柔软的心脏像被戳破的纸气球一样裂开，掉落在地。
她看到他的嘴角溢出血来，像最洁白的艺术品被污浊的颜料玷污，比她想象的画面还要动人心扉。
明明中枪都没什么关系，可是当她将他的心脏拿出后，他却受了重伤。
周依依不禁想起之前他说只要自己想就可以杀了他的话，如今看起来竟有三分的真。
那双眼中的情绪破碎，好似曾深爱她，周依依离开的脚步不自觉停滞一秒。
但接着她俯下身子拉住他半空中的手，下意识避开了那腕上花环，轻声开口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爱从不存在，那只是人类编造出来骗傻子的。别这样看我，这次只不过是我的骗术技高一筹而已。”
不知到底是说给面前的人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车门即将关闭，下一刻她已经到了车下。
人工智能、先行者、郑清越还有那些其他人，她都不相信，只有自己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周依依瞥了一眼站在车边拍手的小女孩，它仍旧那么诡异。
耳边开始传来呜呜呀呀地各种声音，她看到若隐若现的琉璃石像和蜂拥而来的铺天血肉。
她又看了眼车里的郑清越并不意外。
小女孩往不远处的一个阴影地跑去，周依依便也跟着走了过去。
北边先行者基地内开始响起提示音。
“警告！警告！将军行动偏离计划！警告！警告！将军行动偏离计划！”
“警告！警告！小基地内已搜索不到将军行踪！”
总负责人站在大屏幕前皱着眉：“攻进去，转播小基地内实时画面。”
*
周依依在小女孩带领的暗道尽头看到了一辆完整且先进的车。
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堆血肉之中，不过总比成为实验品后半生继续被先行者摆布为好。
但峰回路转，小基地地下竟然还有个暗门，而且竟无人知晓，还离的运输车很近。
是谁在帮助她？
周依依打开这辆崭新且外表进行过伪装的车辆。
车子的后座放着一个琉璃骷髅头——那是导游带在手上的东西。
周依依停了停脚步，虽然她确实之前跟导游是合作关系——因为她接的那个任务，可是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肯帮她？而她身边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跟导游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并不知道原因，但是她迟疑了一秒便同意了。
总不至于这个仍旧在V95的计划中吧？
因为她刚刚伤了郑清越所以这里的磁场乱的很，想必无人机都要掉下来了，而她也有了机会彻底地把她身体里的光脑装置和脑机接口装置取下来。
周依依拿出小刀，在车上翻找到麻药，很快那些从出生起就伴随她的东西掉了下来，然而让她疑惑的是，那并不是一套完整的装置。
她愕然看着地上的东西。
如果不是完整的装置，那她怎么实现的通讯与连接？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