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神都故洛行 > 第15章 上有无花之古树

第15章 上有无花之古树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同学?嘿!哪来的?找谁,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那男的恍惚地看着他的手,保安又问:“是学生吗?学生卡拿出来看看?”

“没带。身份证可以么。”

“我要你身份证干什么?现在校外人员不能随便进入参观。”

“我是的。你让我进去吧。进去给你找学生证。”

“你让同学给你送来,没有卡不能进。”

“同学……”他使劲回想,脑子里如同宿醉一团乱麻,动一动就抽筋一样的疼。太阳照得他晕晕的,他就像个空酒瓶一样,脑子里什么动静响声都发不出来。

可他心里某处重重的,像是铺了层厚毯子。毯子是悲伤做的。

对。他很悲伤。

那悲伤压抑着,压着他想要挣脱、苏醒的思维。

他表情扭曲,保安看得愣了。

“让我进去,我想回学校。”

保安疑惑道:“这里是庐大,你确定没走错?”

“对,对,我是师大的。”

“师大的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保安看着他的眼神就不大对劲。

“是啊,我是师大的啊。叔叔你让我进吧。我头晕。”他看着地面,觉得身体里有个无意识的东西自己说着这些话。

“这里是庐大!不舒服就去医院。”

庐大……

这次他听清楚了。却迟迟没有走的意思,也没有话可说。

中午来往西门的人极少,保安看他邋里邋遢,神情萎靡,回话也回不清楚,皱着眉头想赶人了。

他正要发话,忽然旁边一个骑车的女生停在门口,看到男子有点惊疑地喊到:“李宴桥?”

“好久不见啊。”她把小黄车停好,一边跟他打招呼。

季之存。

一字一字的,仿佛跟着无声的音调,李宴桥慢慢走进这世上,看见盛大的光,看见自己的影子。

“好久不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喑哑若无。他想他应该微笑,于是他笑了。可是为什么对方没有朝他回以笑容。

季之存似乎是认真看了他一会儿,转而面对保安,“叔,这我同学。”

“他说他师大的。”保安见他俩认识,面色舒缓了一些。大中午的,谁想碰见个神经病。

“那是他妹。他喝多了。昨天放假嘛,不知道哪儿疯去了。卡都不带。”说着,拍了拍李宴桥。

李宴桥心想,我没喝酒。

季之存刷了自己的卡领着他进去了。

“你说这学校怎么想的。这东西好看吗?开几天花啊?剩下三季没花的时候不就是一堆白马骨头。一下雨还瘆得慌。”

虽然习惯这人偶发性惊天地泣鬼神的吐槽功力,乍一下还是被他的比喻惊到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应歌:“没什么。”

“你看起来很无语啊,你不认同我吗。应歌,你变了。”

叶萤生翻了一页书。她挨着应歌坐着,她胳膊肘一动,应歌就一动。

“哪里变了。”

乐溪谷坐得隔了一段距离,遥遥地瞥过她,幽幽地说,“有了你,他不爱我了呗。”

“那这事儿可太早了。你知道我们几岁就认得吧。你可真是所托非人。”

乐溪谷一个激灵坐直了。三步两步走到他俩跟前。

应歌头也没抬。

叶萤生嫌弃地盯着他道:“你再这么大惊小怪的,你就嫁不出去了。”

乐溪谷不屑地怼回去:“你清高啊,你清高你别要应歌啊,把我唯一的室友还回来。”

这话怎么接……叶萤生一个多少年的正经人,事有真假不便玩笑,只能呆呆地盯着他,眼中有愕然有不知所措。

“你该不会真的……”

应歌仍是不能摆脱无语,一只膝盖支着笔记本稳了稳,独自摇了摇头。

“什么真的假的,看过《红楼梦》没?我这叫博爱,胸怀,就你思想狭隘。”

叶萤生脸色一白。她还真没看过。这是问到她知识盲点了。

“没看过。”应歌忽然说。

于是两人都看着他。

“不过你要转系千万别转中文,经典都给你这么嚯嚯,教授们会很痛苦的。不要给人家本就磋磨的心灵制造麻烦了。”

“……”

乐溪谷说过,应歌不是个热爱讽刺的,因他所说,字字真诚,你能轻易看破是气话还是真心。

面对真心之言,他总能成功失语。乐溪谷为自己每每因聪明而吃哑巴亏感到遗憾。

叶萤生腿上的书掉了,乐溪谷随手给她捡起来,看到封面上的《分子生物学》。作者是一串英文。

“……忘了你们两个科研怪。”

乐溪谷重新躺回去,“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邢墨雨也喜欢读书?不过她读得比我想象的多……奇怪,她读文学总能读到我看不到的东西……”可能和大部分文学生也不同……我是真没想到语表之外可以有这么种解读,书可以读得这么自由丰富。但是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你还有读书的好习惯呢?我跟你同寝室这么久都没发现。看来你交到了比我更合适的朋友。”

少见的,乐溪谷没有贫嘴。

李宴桥抬头微微仰视那摇曳生姿的浅紫瀑布。

紫藤花……是不是大多数学校都有个白色的露天长廊专门养着这种植物攀爬。到季节了就招蜂引蝶的。

人不多,气氛却很热闹。只要是能坐能躺的地方都被占了位子。一对情侣向两边侧坐着,胳膊贴在一起,手里各自捧了一本大书。两个人都专心看书,他们头顶垂下来一簇簇藤萝花,像紫色的倒三角。

……这场景其实有点浪漫。

李宴桥却想到师大的紫藤萝花架,围着长长一路篱笆,转角踏入后成为一方独立的景域。比较庐大的现代休闲感,那一个似乎有意营造出的田园风格,各有春秋。李宴桥要穿过那里去图书馆,路过时不怎么见有人赏玩。大概离教学区远,偏僻得很,又没得坐。只是文学楼就在百米外,可对他们来讲有些事情也许显得过于极端与普通。多少瑰丽的自然之相,可能人家见得太多,不管文字里还是现实下,这样的落景都很难再吸引到他们。

倒是安夏有一回路过,见那花开得实在昭华灼漫,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期间还让他站过去,不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搞得他本来很自在,最后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她一下就拍好了,说,一花一世界。那是和整个春天的合影。

李宴桥觉得很有道理,也想给她拍一张。她不要。

是啊,他们俩都是对自拍、他拍不感冒的人。甚至状态不好的时候会反感。故两年里手机相册都空空的,全是风月,没有人烟。当初看还是渺然快乐的,清清爽爽的物形与明朗顺畅的色彩,后来一翻相册,抖抖瑟瑟,有些不好掀起的寂寞。

紫藤花看久了如看一团烟云,那寂寞也就像这烟云。

第二天她发的朋友圈里只有两张开得最盛的花架,没有那张他和春天的合影。

在这个电子与影像泛滥的时代里,他们分开后,连需要时间消磨掉的痕迹都没有。他们互相像是在对方的世界里不曾认真地存在一样。

李宴桥不禁苦笑,那么早就暗暗地准备那一天了吗?真是沉得住气。真的心狠,也心软。

季之存见他心思不在,转身走了。

回来时带了两杯奶茶。

“这一杯糖喝下去就在身体里种了一棵罂粟花。”

李宴桥才把管子插进去,闻言看了看她,反应了一会儿,先是轻轻笑了,然后不太够,捂着额头又乐了一会儿。

“对吧,保准爽。”她吸了一口,被冻得脸上直掉冰渣子。

“春捂秋冻你不知道吗,穿这么凉快还喝这么冰的东西。”他握住另一杯,“我这个是常温?”

“是啊。当年你那个养生的啊,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季之存沿着破口撕开盖子,用那门儿粗的管子非常认真地捞冰块。

“有吗?”

季之存抬眼向别处看了看,“也就只有班主任家的小女儿能比得上你了。”

“是么。”

“不过她是被管制的,你是自愿且无比有愿力的。”

“嗯。”

“你能别用一副做梦的表情把我的冰块添到自己杯子里吗?”季之存说。

“能不用‘当年’造句则不用。那次我们说过这个,你还记得吗?”你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季之存把资料书啥的那一堆挪了挪,管子在石桌上激动地点了点,“能说当年的都是福分。没有今年哪有‘当年’?”被她用力戳了戳的地方留下一点水渍。

意思他听懂了,但不太想懂。

“干净么?”旁边的冰块被他扫走一半。

季之存摇摇头,“平常都是鸟屎。”言罢好整以暇地观看他的反应。

李宴桥倒很淡定,“没事儿,紫藤花花期期间应该都很干净。”

天天有人亲身上阵抹灰嘛。

再说了,虽然纸化了,但它完成了它的使命。

“还不算傻透顶。尚还有救。”一边说着,一边她又擦了一遍桌子。

不错,这世上总有比你还爱干净且不太懒的人。

李宴桥彻底放下了心,口中冰凉凉的奶茶变得愈加可口起来。

“不养生了?”

“有点热。只放了一点。”改善口感就好。

“说实话我简直搞不懂你们这样的小孩怎么长大的。就班主任家的小孩,还有你,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喝,多无聊,不难受吗?”

李宴桥不禁失笑,“这个,还真没有。你要按照自己想象别人的生活,那不知道要凭白多出多少苦楚。”

季之存看来深以为然,“不错。是我多事了。”

“很多事变成习惯以后,就不感觉痛苦了。就像吃饭喝水。”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

季之存已经翻开了英语书,笔尖对着一码字母。

“那个我们班主任家那位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李宴桥不设防,险些一口奶茶咽到鼻腔里。“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你大概不看班级群吧?”

“你不也从来不说话!”大家都是深度潜水状态,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啊。

“我是不说话,我会看啊。高考后那个暑假,我实在无聊,那个小群里聊得火热,我好奇这群小朋友在说什么,于是偶尔窥屏嘛。”

“……”

李宴桥第一反应是辟谣,但不知道怎么就到辟谣了。他感到舌头有点不大灵转。

“……人与人的关系就这么好猜测吗?”

“这话很有意思啊。”

“假如看见一男一女走在一块,是不是很多人不用思考就会先往两性上想。”李宴桥精神不济,随口举了个粗暴的例子。

季之存不慌不忙地摇手,“不不不,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不会这么武断。我能这么问,是因为这种可能性不仅存在,而且非常大。”

李宴桥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也没再刨根问底,就着早就握着的中性笔在文章上写写画画。

之后很久甚至都没有注意他。

季之存自始至终没有过问关于他为何失魂落魄地被拦在西门门口,又为什么失魂落魄。他在一间自习室睡了一会儿醒了醒神,四五点钟太阳弱了,就被带到这个风水宝地看书,名之曰修养身心。

也许她猜到一些,她的内心那么的出尘无染,天生的敏锐又让她不必深入就可以于“尘俗”之间游转有余。可她一定猜不了全部。

她没有尝过被忘记的滋味。只有她搞忘了哪个同学的份。

如果是平常他可能要轻微的嫉妒一下。并非出于对他人的不尊重或不在意,相反,那是种与自我稳定的维系感。但此时他有点讨厌这个人身上的这一点。

一个人应该永远不能遗忘被遗忘的滋味。

好像那个幼年的自己在某个时空中默默死去了一半。

李宴桥一搭一搭地翻着季之存友情赞助给他的书,翻了好多张才发现这是本小说。还以为季之存这个妖怪会以人为己给他找本欧洲古典哲学。

他没心情细看,便翻到了简介页,又看了看序言,好像是讲了些曲折别扭而丧失的爱情。

事不关己,摆烂随意。他没什么心肺的想着。然后用剩下的半个下午把它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纸张稀薄,阳光穿过时有滔天巨浪。

为什么爱要那么痛苦。那么多的纠结、不舍和漫漶,横亘在爱与被爱之间。

相似固然惹人厌烦,但终是有破局之机。

真是可惜,种种错落,关于他的,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