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临棠接到剧组发来的通知,他通过了试镜,正式成为男三号的饰演对象。
不过在和剧组谈合同的时候,临棠遇到了一点小问题。
和他谈合同的是副导演。
副导演手里拿着合同,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小朋友,就你一个人来签合同?你的经纪人呢?”
临棠解释说:“我没有经纪人,之前饰演的都是一些小角色,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
“这有点麻烦。”副导演托腮:“作为一个男三号,没有经纪人没有公司没有背景……很容易吃亏的。”
副导演掏出手机:“别着急,我打个电话给裴导,裴导肯定有办法。”
“不用。”临棠连忙摆手:“不用麻烦裴老师,我自己会想办法处理的。”
副导演用一种很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别客气,小朋友,既然决定聘用你为男三号,咱们以后都是同事了,有啥好见外的。”
—
“经过评估和检测,我们认为你的病情……”
裴倦手机的响铃声打断了医生的话。
“抱歉。”裴倦向他致意:“耽搁一分钟。”
裴倦按下接听键:“有事?”
“裴导,有空吗?我这里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副导演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没空。”裴倦冷酷回答。
“我现在没空,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生怕他下一秒就挂断电话,副导演加快语速:“你先别着急挂电话,听我说完。”
“上次男三号重新选角,经过测评讨论,我们决定让小朋友来饰演男三号,问题在于他没有公司没有经纪人……”
副导演语速快得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就想让你帮帮忙,你也知道,一个没有背景的小演员在娱乐圈里有多难混……”
“我是看你最近对小朋友挺上心,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义不容辞拔刀相助,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
“不过既然你没空,那就算了。”副导演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唉,有点心疼这个小朋友,照他这个混法,以后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欺负。”
裴倦沉默了两秒,面不改色地改口:“有空。”
“裴倦你逗我玩是不是,刚才没空,现在怎么又有空了?”
裴倦淡淡反问:“不是需要我的帮忙?”
副导演噤声。
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临棠,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啧。
裴倦藏在心里的金疙瘩。
临棠似有所感地抬头,总感觉……副导演打了一个电话后,看向他的目光更慈爱了。
“裴导会给你安排经纪人,而且他还说……”
副导演恰到好处的停顿了一下。
“还说什么?”临棠追问。
“他还说希望你和他的公司签约。”副导演说:“裴导自己开的影视公司——裴氏娱乐影视公司。”
“就是圈里很出名的那个裴氏公司,新成立不久,但很有手腕的一个公司。”
副导演特地强调。
临棠怎么可能不知道裴氏公司。
那是裴倦刚上大学时就创办的公司。
没有接受裴家的帮助和扶持,完全是裴倦自己打拼出来的公司。
成立短短几年,就在娱乐圈里打出了名声,培育出了不少娱乐新星,是极有潜力的一家公司。
同样,与耀眼成绩相伴的,是裴氏公司极为挑剔的选拔要求。
不仅要求专业素养,还对工作经验,镜头捕捉等方方面面做出标准。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这个公司,都因为苛刻的选拔望而却步。
“裴老师,邀请我,和他的公司签约?”临棠一字一顿,缓慢的重复。
“是的。”副导演肯定地说:“千真万确。”
裴倦的目的很明确。
培养临棠。
说实话,副导演都没想到裴倦会这么直白,毫不掩饰他的偏袒。
明明试镜的时候态度冷淡,事不关己,让他们自己敲定男三号的选角。
半点没有走后门的意思。
原来是憋着大招。
副导演在心底默默吐槽。
表面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眼中闪过的精光被藏在镜片后。
“现在裴导正在忙,你要不在这里再待半天,裴导会尽快赶回来。”副导演善解人意地说:“等他回来后,你们谈一谈签约的事情。”
临棠点头。
“小朋友,以后工作上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副导演拍了拍临棠的肩膀。
“当然,你也可以找裴导。”副导演朝他挤了挤眼睛,略有几分暗示的意味:“裴导一定很乐意给予你帮助。”
临棠语气诚恳,态度恭谦:“谢谢您的提点。”
副导演一哽。
对方半点没看懂他的暗示。
模样别提多礼貌谦虚了,像一个认真聆听并采纳师长意见的学生。
副导演心思玲珑。
小朋友看着聪明剔透,其实心眼单纯,对感情上的事情是迟钝懵懂。
而裴导又是一个内敛沉郁的性格,闷声不吭的行动,嘴皮子紧得跟绑了皮筋一样。
除非他把话挑明了,不然小朋友很难明白他的心意。
与此同时。
另一端的裴倦指尖压着手机,音调淡漠:“我有事情要处理,请快点结束。”
坐在他对面的医生继续说刚才被打断的话。
“裴先生,经过我们的重新评估和检测,我们对您的病情有了新的诊断结果。”
裴倦低垂眼帘,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您的甜食依恋症有所控制,但我们发现,您似乎患上了一种新的病症。”
医生表情担忧。
“渴肤症。”
“患上这种病的病人,极度渴望与他人肌肤接触。”医生观察裴倦的脸色:“如果没有得到满足,身体和精神会受到双重打击,具体有哪些打击尚在研究中。”
“您最近……是否有强烈的想跟他人肌肤接触的渴望?”
裴倦神情懒散,好似在神游。
“裴先生?”医生不得不唤醒他:“裴先生,请您回答我的问题,您是否想要和他人肌肤接触?”
裴倦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嗯。”
“请详细描述一下您的症状。”医生尽职尽责地问。
裴倦指尖开始点击桌面,有节奏的敲击。这是他仔细思索问题时,下意识地举动。
裴倦此刻在很认真的思考医生的问题。
片刻后,他给出答案。
“想和他牵手,拥抱,亲吻。”
医生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态:“您说的……是您的伴侣吗?”
医学上讲,渴肤症并不是无差别的渴望接触所有人。大部分情况下,患者只对亲密近亲属有这样的需求。
也就是说,只有患者潜意识极为信赖依恋的人,才会成为渴求对象。
医生无法想象裴倦会对他人产生这样亲密的感情。
他是裴倦的诊疗负责人,从裴倦患病初就开始对他进行治疗。这么多年来,他清楚裴倦的冷漠,孤僻,不近人情。
医生早就对裴倦下了孤独终身的论断。
“不是伴侣。”裴倦纠正他的用词:“不过很快就会是了。”
医生忍俊不禁:“所以,对方现在是您的暗恋对象。”
裴倦点头。
“想吃甜食的时候,就会想到他。”
“犯病的时候只要想到他,身体就没那么难受了。”
“碰一碰他,就不疼了。”裴倦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暖意。
“他就是我的药。”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的凉意一点一点的退散,周身终年不散的冰雪一点一点的融化。
裴倦很小的时候就患上了重度甜食依恋,不碰糖身体就会失控。
他厌恶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
精神和身体来回拉扯斗争,尽管最后精神掌握住了主动权,但这过程并不美好。
但这一切因为临棠的出现而改变了。
原来生病的时候可以不痛,原来生病的时候可以不用坚强,原来生病的时候可以满脑子只剩下一个人……
医生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半晌,医生几乎是用一种激动的语气反问:“您是说……接触对方能够缓解您对甜食的依恋,对吗?”
裴倦沉吟两秒:“可以这样理解。”
“那真的是太好了。”医生忍不住拍了拍手:“裴先生,或许渴肤症对您来说,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我建议优先治疗渴肤症。”
医生迅速提出一套新的治疗方案:“在治疗渴肤症的同时,您的重度甜食依恋也会得到缓解,一举两得。”
裴倦表现地很冷静。
“怎么治疗?”
“接触对方。”医生简明扼要地回答:“有计划的,有规律的,渐进性地加深接触。”
办公室。
临棠坐在裴倦常坐的沙发上。
等了没多久就有了困意,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清香,很像裴倦身上清冽的味道。
淡淡的皂角香,夹杂着不知名的冷意,像是半夜下了一场大雪,早晨推开窗户时闻到的味道。
临棠无端地感到心安。
戒心不自觉地放低,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陷入沉沉梦境。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自从父母去世,他就有了轻微的睡眠障碍,入睡困难,半夜易醒,时常在闹钟还没响起就提前醒来。
他睡了很久。
睁开眼睛时,身上盖了一张墨蓝色的薄毯。
临棠的困意在视线触及这张薄毯时瞬间消失。
裴倦回来了?
他的视线上,果然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
脸上依然是常年不变的冰冷,低首认真看着桌上的文件。凌厉的下颚线因为这一动作而愈发显得清晰性感,更加性感的是藏在衣领后面的喉结,随着主人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临棠长久地注视着对方。
“醒了?”裴倦从文件中抬起头,藏在衣领后面的喉结完全暴露出来,禁欲又勾人。
“喝点热水。”
裴倦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临棠。
临棠乖乖接过水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带着暖意的水流划过有些干涩的喉咙,温暖从喉咙向下,传遍全身。
临棠舒服地弯起了眼。
这是他不为人知的一个小习惯,睡醒后总要先喝一杯温水。
“裴老师。”临棠放下水杯,端端正正地坐好:“有空和我谈谈合同吗?”
“嗯。”裴倦把快马加鞭赶出来的合同放在他面前:“你先看看。”
临棠翻开合同,不愧是裴氏公司,效率就是高。
一个下午就赶出了合同。
按照临棠的了解,一个合同的流程,包括草拟、检验、核对……能在两天之内看到合同速度就算快的了。
“我没问题。”临棠很快就查看完合同,干脆利落地签字。
实际上,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查看合同。
出于对裴倦的信任,临棠相信这份合同绝对公平公正。为了表示对合同的尊重,才大致的翻阅了一遍。
“欢迎你的加入。”
裴倦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修长且骨节分明。
临棠回握住这只手,与冷漠的外表相反,对方的掌心干燥温暖,带着让人依靠信赖的力量。
双方一触即离。
“裴老师。”临棠歪了歪脑袋:“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砸了你公司的招牌?”
临棠想不出裴倦签约自己的理由。
也许他在大学时成绩的确很好,表现出色,但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那些过去的成绩,不足以让裴氏公司和自己签约。
“你很有潜力。”裴倦客观的评价:“也很有信心。”
甚至信心是一种谦虚的说法,用野心来形容临棠会更恰当。
临棠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你很了解我,裴老师。”
毫无疑问临棠是谦虚的,但极少有人能看到他温和的外表下,收敛着对自身极大的自信和肯定。
就算裴倦不和临棠签约,临棠也会在娱乐圈中寻找其他的出路。
绝不是副导演眼中容易吃亏,在娱乐圈中寸步难行的小朋友。
“裴老师。”心情极好的临棠发出邀约:“晚上有空吗?一起吃晚饭吧。”
话说出口临棠就后悔了。
临棠难得做出冲动的事情,尤其是在自己的暗恋对象面前。
裴倦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他干净却打了补丁的外套上,克制地选择拒绝。
听到他的拒绝,临棠松了一口气,尽量忽略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那下次再约。”
“裴老师,我能明天就来剧组工作吗?”
临棠走之前询问,他希望尽快投入剧组工作,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点。
裴倦停顿了一下,他是剧组的大导演,只负责统筹安排工作,把关一些关键镜头,各个演员的详细时间安排通常是副导演的工作。
粗心大意的副导演显然忘记交代时间了。
于是,已经下班躺在家里的副导演头一次接到裴倦主动打来的电话。
“我已经下班了,裴导。”
副导演努力维护自己的权利:“现在不属于我的工作时间,请不要打搅我。”
“不是给你安排工作。”裴倦说:“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男三号的戏什么时候拍?”
“男三号的戏……”电话那头的副导演思索一阵:“让我想想啊……最近刚好在拍其他的镜头,男三号的戏份也不多,暂时没有安排到小朋友,你让他过一个星期再来剧组。”
等到裴倦挂断电话。临棠问:“副导演怎么说?我什么时候来剧组?”
裴倦镇定自若,表情都没变一下:“明天。”
“这么快?”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