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钟丞那张素来表情寡淡的脸上难得地挑了挑眉毛，“别像上次你凭空变出100万布币一样，说你有超能力。”

明镜坦然地摊了摊双手，“你可以这样理解。”

这确实是明镜用超能力“意念”变化出来的炸弹。

也是明镜被困地下研究所的短短三日内，精神迅速颓败的另一大原因——在那样一个地方埋设一枚威力不小的炸弹，对精神是种不小的消耗。

钟丞若有所思地盯了明镜片刻，远处爆炸带来的火光落在男人漆黑又清澈的眸子里，莫名地叫人心悸。

钟丞点点头，“我信你在研究所内布满了炸弹，但是——”

他扭头去看正向爆炸处、也就是研究所入口附近聚集的A军，露出一点哭笑不得的表情，“现在的情况岂不是更不利于我们潜入研究所？还是说，怎么，你既放弃了拯救雅赞，也放弃了拷贝罪证，想直接引爆研究所的炸弹，炸死所有人？”

明镜唇角一勾，有些张扬地笑起来，“那，不如我们再引发一次爆炸，把这群白痴引向另一边？”

“再一次爆炸？”钟丞看起来饶有兴味。

“你觉得炸哪里比较合适？”明镜自信地笑着，不动声色地引导着钟丞，这个世界的“神”。

钟丞扭头望向一个方向，转回头来笑道：“班布尔的司令部？”

明镜有些紧张地暗暗捏紧指尖。

他能做到吗？

他能借用钟丞的力量，成功炸毁班布尔的司令部吗？

如果不能……

不，他能。他一定能！

“好啊，让我们一起倒数十个数。”明镜万分自信地笑着。

钟丞再次挑了挑眉毛，“三个数不行？”

明镜突然了悟一直以来在钟丞身上隐隐察觉到的那种违和感到底是什么——

梦里的钟丞，比现实中的那个，要活泼可爱许多。

虽然距离寻常人还差之甚远，但在明镜眼里，钟丞脸上露出来的每一个表情、口中蹦出来的每一个“不符合人设”的词汇，都是那么地生动。

撩人。

虽然忍不住地想应了他，但明镜还是坚持道：“十个数。我们一起数，我数一个，你数一个。”

钟丞笑着点头，“好。可以开始数了吗？我们说话的功夫好像早就已经过了数十个数的时间？”

明镜没有接话，只是直直望进钟丞眼睛，开口道：“十。”

站在星幕下的钟丞笑着应：“九。”

明镜：“八。”

钟丞：“七。”

随着数字的缩小，明镜的掌心愈发捏紧，额头、甚至脖子都渗出了汗液。

钟丞：“一。”

倒数结束，司令部所在的矮楼却并未如期爆炸。

钟丞下意识地想扭头看看，可他一直被明镜死死盯着眼睛，移不开视线。

钟丞说不好那到底是种怎样的视线，像紧盯猎物的野兽，又像渴求神明护佑的信徒。

在这场静默的对视中，在苍茫的荒野上，在浩瀚的星幕下，在远处隐隐传来的嘈杂声中，钟丞渐渐听到自己愈发明显的心跳。

这是他多少次生死关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也叫他回想起仅有的那么几次心跳回忆。

就在钟丞的注意力被那些回忆勾得刚有些分散时，突然听得明镜说：“零。”

音落，轰！又是一声巨响。

钟丞下意识地向着基地司令部所在的方位望去，果不其然，那座矮楼已经坍塌一角，滚滚浓烟在四周探照灯的照射下浓得骇人。

Yes！明镜在内心拼尽全力地欢呼一声。

虽然与他意念中设想的爆炸威力还有差距，但仅凭他自己的力量，只用这短短十秒——好吧，他无耻地稍稍拉长了一些时间——即便如此，如果只凭他自己的意念，别说是这么短的时间，就算给他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引发这场“临时起意”的爆炸。

是钟丞的力量。

因为钟丞相信他可以。

可惜钟丞还未给他足够的信任。

或者说，是钟丞还不知道他是这个世界的“神”。

否则，在明镜的设想里，应该让司令部所在的整座楼直接埋葬班布尔。

做人果然还是不能太贪心。

暗自取笑过自己，明镜向着即便是只留给他一个侧脸、仍能清楚看到满目震惊的钟丞笑道：“我们来做个游戏？”

“什么游戏？”钟丞转回头，眼中的震惊之色飞速褪去，换上一种似笑非笑、饶有兴味的神情。

“你指哪儿，我炸哪儿。”明镜挑挑唇角，素来颇为安分儒雅、甚至带着几分胆怯的脸上，露出名为“狂妄”的笑。

钟丞闻言蹙起眉心，但眼角唇边仍旧挂着浅淡笑意。

“我指哪儿，你炸哪儿？”

明镜点头，“我们现在动身前往研究所，路上一定会遇到层层阻拦。诚实讲，我对排兵布阵不擅长。所以，你来观察、制定作战方案。看看炸哪里，可以将阻拦在我们前进路上的A军引开。”

“有趣。”钟丞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明镜一时看入了神。

原来，清冷如月的钟丞笑起来，可以叫璀璨星河都黯然失色。

在钟丞的注视下，明镜迅速找回被魅惑的神智，用下颌点点钟丞手中的军用望远镜，“那我们这就开始？”

钟丞笑了一下，单手举起望远镜，再次观察起基地。

片刻后他放下望远镜，靠近明镜，肩膀挨上了明镜的。

明镜下意识要躲，又控制自己站定别动。结果还是双手无意识地抓紧地图边缘，喉咙里也“咕噜”一声。

钟丞恍若未觉，指着明镜手中借助远处灯光隐约可辨的地图，万分有条不紊道：“因为方才的爆炸，目前这里的守卫出现了漏洞。下一步我们引爆这里。如果能把这处的守卫顺利引过去，那我们可以沿着这条路线前进一大步。”

明镜点点钟丞点过的第二处目标，“那我们就引爆这里。”

钟丞侧头望进明镜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中盛着显而易见的笑意，“需要像刚才一样一起数十个数？”

过近的身体距离和凝视让明镜快要忘记呼吸。并不喧嚣的月夜里再次响起一声紧张所致的吞咽。

咕噜。

“嗯。”明镜听见自己不争气的声音。

钟丞眼中的笑意愈发分明，他点点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趁现在，我们先快速通过这里的防守漏洞，抵达第一个‘存储点’。”

存储点？

明镜反应了一下才忆起来，“存储点”这个东西还是他初中、或者小学那会儿特别流行的古早RPG单机游戏中会有的一种存储游戏进度的机制。

尤其是在打怪地图中，几乎在主角遇到每一个大怪之前，都会设置一个存储点，防止主角被大怪打死还要在迷宫一样的地图里从头来过。有了存储点，主角就可以在第一次尝试失败后，读取进度，调整战斗策略，再次直接挑战boss。

明镜没想到钟丞竟然会用“存储点”来形容他们第一步行动要抵达的目标地点。

莫名感觉……好可爱。

“好。”明镜笑着应。

那就希望梦里也能像RPG游戏一样，“死掉”了就从存储点读档重来。

明镜跟着钟丞动作迅捷地掠过荒草过腰的荒野，从山坡一路俯冲而下。

不得不说，他们十分幸运。得益于此地天然的地形优势，A军并未在基地四周建设高耸的电栏城墙，否则其将会是明镜和钟丞无法突破的难关。

与之相对，眼下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是，如何在不被哨兵和监控发现的情况下，穿过这片被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一马平川的不毛之地，靠近军营。

只要能平安穿越这里，待到靠近军营，就可以利用对方的军用设施作为掩体，步步为营。

钟丞给出的答案是，用接连不断的爆炸，让基地的两万A军，应接不暇。

在A军为四处引燃的爆炸疲于奔命时，明镜和钟丞几乎可以说是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横穿过了平地。

偶有哨兵出没，但往往在明镜还没看清人形时，就已经被钟丞一枪干掉。

至于监控，等到监控室的人把二人位置向上报告，上级再派人来捉，二人早已成功潜入军营区域。

钟丞笃定班布尔舍不得在基地内部使用重武器，大概率会依赖人数优势对二人进行围追堵截。而他们只要找好合适的地形和掩体，就可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事实也确实如钟丞所料，前来围堵的A军人手一把□□，连用火箭炮的都没有，似是生怕破坏基地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奈何对方人数众多、弹药充足，对峙不足一分钟，二人便不得不顶着枪林弹雨转移阵地。

只不过，一边跑，二人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行着倒数——

十、九、八、七……

“一！”钟丞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大笑。

“零！”明镜几乎是喊出来的。

此时的他早已忘记身后的致命危机，满心满脑都只有一个词——琴瑟和调。

轰！一声巨响，乌泱泱追在二人身后的追兵顷刻间被天女散花，一时间血肉横飞。

幸存者惊骇驻足。

是地雷吗？那为什么入侵者从那里跑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

不！不对！怎么会是地雷？那是他们自接到指令后，巡逻走过多少遍的区域，如果有雷早就炸了！

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始作俑者早已在一片浓烟血雾中来到研究所入口。

固定看守此地的士兵已经在第一次爆炸中全部被炸死。而基于此处的机密性，新的卫兵尚未调拨到岗。此时阻隔在二人面前的，只有一扇沉默的合金大门。

但它需要密码或生物识别才能开启。否则这扇厚达40CM的合金大门，就算整座研究所被炸塌掉，它也会完好无损。

明镜打开防护罩，飞快按下一串数字。一阵浑厚的机械声响过后，脚下土地微颤，重达几百公斤的合金大门缓缓开启。

“他们没有清除你的信息？”钟丞有些意外。

明镜勾唇一笑，“我输入的是约瑟夫的密码。”

钟丞更意外了，“他连他的密码都告诉你了？”

明镜点头，在内心补道：不过是在现实世界里。

研究所内部主要依靠门禁系统，并未配备足够的兵力。但在明镜掌握约瑟夫密码的情况下，门禁系统已经俨然废物。至于那些聊胜于无的警卫，在狭窄的通道里根本无法发挥人数优势，又怕子弹破坏所内设施，行动起来畏首畏尾，堂堂几十号人被明镜二人逼得连连后退。

可惜二人所能携带的武器弹药数量有限。尽管二人一边作战，一边从死伤士兵身上抢夺枪支弹药，但还是飞快打光。

眼看着又冒出一支增援小队，而约瑟夫的办公室就在侧方走廊尽头，钟丞一把将明镜推过去，一边火力压制对面的士兵，一边叫明镜抓紧去拷贝罪证。

“你呢？！”明镜狠狠皱眉。

“不想我死，就行动快点。”钟丞闪身躲回墙角后，冲满脸担忧的明镜轻轻一笑。

明镜咬咬牙，立即转身跑向约瑟夫办公室。

通道内枪声不绝于耳，明镜不时紧张地望向门外，抖着手开机、敲击键盘和鼠标。

那些可以作为罪证的文件找起来很容易，可是数据太大，拷贝所需的时间太久。而门外不远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死时速。

屏幕上生长缓慢的进度条倒影在那双盛满焦虑担忧的双瞳中，眉心一皱，明镜再也无法忍耐，冲回钟丞身边，在阵阵枪击声中喊道：“炸了吧！”

“拷贝完了？”钟丞问。

明镜摇头。

“我把他们引到别处去，你去作你该做的事。”说罢，钟丞便不容拒绝地再次用力推了明镜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