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能看见，凌依晨和李笙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她们是想去的，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学校的补偿很难落到实处，与买彩票的“谢谢参与”差不了太多。
理智上，叶清阳应该挑选三个更强的队友。
那二十分的专业学分，对他的诱惑不小。
他的目光掠过前排，在选手席上巡视起来。
一些本来已经放弃的人顿时又燃起了希望，一个个挺直腰背，希冀被叶清阳选中。
但，去他的冠军！去他的学分！
只因为周临卉一直看着他，神情中带着三分温柔，三分鼓励，三分支持，还有一分隐藏的很好的遗憾与惋惜。
如果没有她，他会后悔一辈子。
如果没有她，再好的奖励，也没什么意义！
叶清阳从未这么肯定过。
副校长又咳嗽了几声：“要不给你们几分钟商量一下？”
“不用了！”叶清阳干脆地拒绝。
“我不同意换队友，如果学校坚持的话，就另请高明吧。”他掷地有声道。
副校长惊讶的同时，神情中却满是欣赏。
他向叶清阳点点头：“稍等。”就回到评委席上，与其他人讨论起来。
叶清阳也坐回到周临卉的身边。
周临卉欢喜的同时，还是忧虑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道：“你干嘛意气用事？学校考虑的也没错，我们确实帮不上你……”
凌依晨的性格更洒脱一点：“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的，不枉我家阿枫和你做了十几年兄弟。”
随即又笑着搂住周临卉，调侃道：“他舍不得你啊！”
周临卉双颊处飞上一抹红霞，啐了凌依晨一口。
“嗯，我舍不得。”
叶清阳的声音很低很低，却分外清晰地传入了周临卉的耳中。
可惜，不等周临卉有什么反应，他就心虚地侧过脸，从那种一本正经的状态脱离出来：“小笙，你怎么了？刚才学长是不是很帅？”
周临卉和凌依晨对视一眼，扶额无语。
“很帅！”李笙刚刚才把低垂的脑袋抬起来，担忧道，“学长，我们真的不会拖你的后腿吗？”
“放心，我能带你们拿到名额，就一定能带你们拿冠军。”
李笙激动地猛点头。
旁边传来周临卉幽幽的声音：“那我们不还是吉祥物吗？”
就，很不知道怎么接。
原本坐得最直的社长又瘫了下来，一脸生无可恋。
偏偏那个女生还在一旁扎心：“所以社长你真的没有招惹他吗？”
社长哭着到角落去咬手绢了。
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副校长又一次站到舞台中央，高声宣布：“辩论大赛的第二个名额，由大一中文系叶清阳，大二中文系周临卉，凌依晨，大一英语系李笙获得。”
“耶！”
学校统一订的机票在后天早上九点，算是比较恰当的时间了。
比赛共有二十多所大学选出的三十二支队伍，采用单败淘汰赛制，共五轮，每一轮每一场的辩题都是不同且未知的，同时省去了按序辩论的环节，每队共有三十分钟的辩论时间，最终由评委裁定胜负，每一轮比赛之间相隔一天，持续两个星期左右。
这种新颖的赛制极大地考验辩手的思维，知识面以及语言组织能力。
据负责的老师介绍，这次的辩论大赛极有可能是几家龙头企业在培养和选拔谈判人才，所以才给出了如此诱人的奖励。
其实，叶清阳他们之前并不知道，最终的冠军队，还能拿到十万元的奖金！
四人听完带队老师的介绍，约定好后天早上在校门口集合，就一起走出了艺术厅。
“哇！十万块，好多好多钱啊！”凌依晨夸张地歪倒在周临卉的身上。
周临卉没好气地打了一下她的头：“那是奖金，又不是去了就有的。”
“我不管，叶清阳，这次你要是拿不到冠军，我就再也不让临卉跟你见面了！”
“你又不是我妈！”
叶清阳叹息一声：“你先别这么兴奋，往最好的情况想，我们要在京城待两个星期，你可要有两个星期见不到你家阿枫啦！”
“好像是哦。”凌依晨才想到这一点，一张小脸都变成了苦瓜。
“而且再往坏处想想，如果阿枫突然见不到你，又有哪个女生对他死缠烂打……”
“你闭嘴！阿枫才不会呢！”
“那你有本事等我们出发了再告诉他。”
“不说就不说！”
看着叶清阳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凌依晨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就被叶清阳带进了坑里。
一想到楚枫一觉醒来，发现他把自己女朋友弄丢了的懵圈表情，叶清阳就乐的想在地上打两个滚。
谁让他吃了两个月的狗粮，不报复一下怎么行？
叶清阳大步流星地离开，想着：“还有两天时间，倒是够了。对，还得去买几个保温餐盒。”
留下原地气的直跺脚的凌依晨。
“学姐，你们说的阿枫又是谁啊？”李笙好奇。
“就是楚枫，那个新晋校草。”周临卉随口答道。
“是我男朋友！”凌依晨忙宣示主权。
“你吃醋也找错对象了吧？小笙才十六岁！”再次无语的周临卉已忘了之前自己心底的危机感。
“学姐别误会。我只是感觉昨天在图书馆的时候好像听几个数学系的学长说过这个名字。”李笙的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情，“他们好像还在讨论什么竞赛的事。”
“别多想了，那个家伙很有名气，有人讨论他也不稀奇。”
“好吧。”李笙点点头，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哦！对了，如果真的能拿到冠军，奖金我一分都不要！”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什么？”周临卉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别想这么多。还没个着落呢？”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叶清阳的背影，金灿的阳光温柔地洒落，漾出万般情思。
“我们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吧！”
“你好意思吗？”
三女笑闹着分开了。
叶清阳拎着满满一大袋东西，急匆匆地进了家门。
楚枫正在客厅里看书，抬头了一眼，顿时在脑海中想象出了卓丰富的大餐，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亢奋：“今天是什么日子？晚上做这么多菜？”
“不是，这都是熬高汤的，今天晚上你自己解决。”
不等楚枫反抗，叶清阳就将食材扔进厨房，转身又出了门。
楚枫刚想为自己的晚餐而奋起，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旋即轻笑着发了一条语音：“老师，我参赛。”
叶清阳跟刘叔交代好了请假的事，又将一大袋猫粮提到附近的宠物店，拜托店员去喂小狸他们。
说实话，他都不好意思了。毕竟，自己住院时就已经消失了很久了。
但谁让这次大赛有学分呢！他也是赶鸭子上架。
不得不说，叶清阳是很没有自知之明的，如果他的想法被学校里的人知道，他恐怕是少不了一顿毒打。
出发的那一天，众人七点钟在校门集合，而叶清阳在天色未亮时就已经打着哈欠走进了厨房。灶台上正小火煨着一锅清澈透亮，咸香扑鼻的个j将其盛入一个食盒中。
这是他之前新买的食盒，外表是粉红色的，还画了几只萌版的猫咪，看上去就少女心爆棚。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叶清阳又想了想，又拿出两个蓝色的食盒，上面也没什么图案，从一旁的砂锅中舀出两碗莹白色的排骨粥，将三个食盒装进了布袋中。
一看时间还有富裕，他给楚枫留了个纸条，就拖着行李箱，蹑手蹑脚地出门了。
没想到的是，走到半路上，他才发现，自己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落下了，只好回去拿。
这一来一回，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气喘吁吁的叶清阳赶到校门口时，带队的老师已经站在大巴车门口，招呼其他的同学先上车。
他赶紧跑了过去，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歉：“老师，抱歉，我迟到了。”
“没事，我们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出发。”老师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学校那边说，让我们等一下理学院的竞赛队伍，他们也要去京都参赛，来回时间都差不多，就安排我们一起行动了。”
那名大四的学长正好还没上车，友好地向叶清阳伸出手：“叶队长，你好，我是吴跃。”
叶清阳身体微弓，礼貌地与他相握：“学长客气了，这次大赛，学长才是我们的领头人。”
“免了免了。”吴跃并没有因为年龄倨傲，“学弟可是学校决定的领队，不过，我心里也是服气的。很遗憾当时留在现场看学弟的比赛，之后看了录像，学弟舌战群儒的大将风采令人钦佩。我可不想在赛场上与学弟遇到。”
“学长谬赞了。我想，学校应该会很期待我们在决赛场上遇到。”叶清阳饶有深意道。
吴跃大笑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车窗里突然冒出的凌依晨打断了：“能不能别商业互吹了，车外面很暖和吗？叶清阳，快点上来，临卉想你了！”
叶清阳侧目看去，无奈地摇了摇头，与吴跃互相谦让着上了车。
三女都坐在后排，李笙和凌依晨坐在一起，叶清阳便自然地坐到了周临卉的身边。
周临卉的耳尖透出一点羞涩，用围巾挡住脸上的红晕：“怎么来的这么晚？”
“临卉，别害羞啊！你刚刚不是还说想他了吗？”凌依晨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调侃道。
“凌学姐，求放过。”叶清阳举手讨饶。
“嗯，我是想你了！”周临卉的声音中带着紧张与羞怯，却生生挤进了叶清阳的心扉。
他不自觉地放低了音调：“你们还没吃早餐吧？”将准备好的食盒拿了出来。
周临卉仍用围巾掩着俏脸，目光撞入了叶清阳的眼眸中，轻轻点了点头。
可惜，看见美食的凌依晨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的“僚机”身份，得意洋洋地打破了两人间暧昧的氛围：“当然！我还特意跟小笙交代了呢！跟你一起出来，最大的盼头就是这个了！”
“你把我当成伙夫了啊！”叶清阳翻了个白眼，掏出那两个蓝色的餐盒递了过去。
凌依晨迫不及待地接过，分了一个给李笙，就掀开了盖子。
顿时，一股浓米香夹杂着肉香在狭小的车厢中弥漫开来。莹白的米粒颗颗完整，粥液略带粘稠感却又十分顺滑，几块小小的排骨显出蒸煮后的饱满和鲜嫩，在米粒间上下沉浮。
“什么味道？”吴跃耸了耸鼻子，忍不住向车厢后部看去。
叶清阳又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精心挑选的粉色餐盒，递到周临卉的手上：“学姐，这是你的。”
指尖划过掌心，一触即分。
周临卉难得地没有脸红，只是看到这个独一无二的粉色餐盒时会心一笑，心头涌上丝丝缕缕的欢愉，挑动着少女的心弦。
叶清阳是花了心思的。
他知道，女生最感动的可能不是你给她最好的，而是你给她最特别的。
所以，这次的餐盒和里面的食物都是独特的。
“那个餐盒好漂亮。”还没好意思开动的李笙自然是看见了，又是小女生心思，喜欢这些东西，不免嘀咕一声。
“什么？”原本已经被排骨粥吸引的凌依晨强迫自己扭头看去，注视到周临卉手上的餐盒，促狭一笑。
“打开看看！”她催促道。
周临卉缓缓打开餐盒。
一股极富层次感的香味席卷而来，完全覆盖了之前的粥香。
初闻，先是鸡汤的清香，带着丰腴的油润，其下，是醇厚的骨汤，略微漾着一抹火腿的独特香气，还带着一点点苹果的果酸，勾人馋虫。
蒸汽散开，清澈的高汤呈现出金黄的色泽，雪白的豆花状的鸡肉静静地伏卧在其中，点缀着鲜红的枸杞和翠绿的青菜，交相映和，活色生香。
“这是……鸡豆花？”周临卉看了半天，才从那雪白的食材上看出些鸡肉的纹理，不敢确定地问道。
“是的。”叶清阳肯定。
“为什么比我上次在“吴苑”吃的还香？”凌依晨一边闻着这勾人的香气，一边回想起那次舌尖上惊为天人的感受，差点忍不住流口水。
“因为餐厅里用的是常备的高汤，比起新制的来说，口感更丰富，但香味略有不足。”叶清阳说起美食，那叫一个侃侃而谈。
周临卉实在受不了了，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块，勺子刚刚接触到看似整块的鸡肉，鸡肉像波浪一样颤动了一下，一块大小合适的鸡肉就脱落下来。
连着高汤一起送入口中，首先是高汤滑入喉咙的温暖，然后鸡肉触到舌尖，外层就真的像豆花一样一抿即碎，嫩滑Q弹的口感在舌头上久久回转，内层就需要用牙齿轻咬，立刻，一股鸡肉的鲜味在内层肉块破裂的瞬间充斥在口腔，又增添了味道的层次。
周临卉享受地眯起眼睛，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满满的鲜美。
“给我尝一口吧！”凌依晨可怜兮兮地要求。
“不行！”周临卉死死护住怀里的餐盒。
“小气！”凌依晨只能悲愤地喝了口粥。
李笙也眼巴巴地看着那碗诱人的鸡豆花，只能打开自己的餐盒，也喝了口粥。
“好好喝！”她的眼睛中闪出熠熠的光彩，像是一只满足的小仓鼠。
叶清阳满足地看着沉浸在美食中的周临卉。
“那个，学弟，我能问一下，你是在哪里买的早餐啊？”
一抬头，人高马大的吴跃正窘迫地站在过道中，眼馋着三女手中的餐盒，咽了口口水。
他也不想这样啊！
但他们四人坐在车厢前面都被这香味迷得神魂颠倒，三个队员果断把他推了出来，让他过来询问这是那家餐厅的出品，哪怕是比赛结束后去吃一次也好呀！
谁知道越靠近，香味就越往他的鼻子里钻，才让他一个大汉顾不得面子，显露出明显的渴望。
叶清阳福至心灵一般看向前面的三人。
那三人默契地低头，毫不在意自己的队长正经受着□□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学长，这是我自己做的，算是我们的队员福利吧。”叶清阳似笑非笑地回答道。
吴跃抓了抓头发，不死心地追问：“那我能问一下是怎么做的吗？”
“当然可以。”叶清阳故意提高了声音，让整个车厢的人都能听到，“学长愿意的话，也可以自己回去做。”
“先说高汤，半只土鸡剁块，两根筒骨洗净，一起焯水，撇去血沫，放入砂锅中，加入大料，胡椒粉，盐和适量鸡精，小火炖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开锅撇去汤上的浮油，火腿切片放入烤箱，200度炙烤10分钟出香味，加入汤锅，再一起小火煨制，时间取决于筒骨和鸡肉的大小，从8个小时到12个小时不等。”
“煨制完成后，此时鸡肉和筒骨的精华已经完全被熬出，我们用取出肉块将其丢弃，因为此时的鸡肉和筒骨已经没有什么吃头了，将汤汁过筛三遍，重新放回砂锅，加一点点
苹果皮，再小火熬半个小时左右取其果香。”
“接下来我们捞出苹果皮，将南瓜蒸熟后打成蓉，记住南瓜蓉一定要足够细腻，然后一点一点加入高汤，沿一个方向搅拌均匀，就能制作出金黄清透的高汤。”
叶清阳清了清嗓子：“再说鸡肉的处理……”
“算了，学弟，我放弃了……”吴跃欲哭无泪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队长，我们也要队员福利！”那三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还是换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