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
周先生下了班,照例跨过自家太太,旁若无人在沙发另一边坐下。
时简:“……”
【她是空气吗?】
【哼】
所幸周太太已经收到嘉文的offer,近来人逢喜事精神爽。
才懒得管某些人是什么嘴脸。
掐指算算,离入职只剩一周了。
她筹划着这几天置办点行头,再约薛佳出来痛痛快快玩几天,往后便收心准备开启搬砖生活。
不巧,她写满计划的小本本还没焐热,周某人又要拉着她去唱戏。
“明天去看奶奶。”
他翻着手里的书,语气淡得仿佛是别人的奶奶。
【?】
“怎么这么突然啊?!”时简一秒忘记内部矛盾,半截身子弹起来,“我什么都没准备呢!”
“我穿什么……我买什么给奶奶啊?”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周时遇猛地合上书,面无波澜:“这些都有人准备。”
“……这样啊。”周太太故作镇定拨拨长发,“你不早说。”
“……”
第二天一早。
时简坐上车,不出所料开始心虚:“欸你说,我该怎么表现啊,搂着你叫honey吗?连老人都要骗,也太不厚道了。”
“你出轨了?”
某人语不惊人死不休。
时简:“?”
“那你想离婚?”
“我没有!”
时简气得扭头。
“既然都没有,合法夫妻……”周时遇睨她一眼,“骗不了人。”
“……”
【对牛弹琴】
【果然对牛弹琴】
时简按下胸中不畅,努力尝试与他同频:“我是说——,咱俩明明没什么感情,硬要装鹣鲽情深,我怕我……”
“见我爸妈时候的问心无愧去哪儿了?”他干脆发问。
“那怎么能一样呢?”时简急眼,“我都去你家蹭了多少顿饭了?可奶奶就见过一面,姑姑……更是一次也没见过,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给我出什么难题啊,这些你都想过吗周总?”
周时遇垂下眼睫,当真煞有其事考虑了两秒。
时简神情恳切吞口水,眼珠子快要贴到他脸上。
可惜事实证明,她想得有点多——
“真要有什么……”他阖上眼,闲闲往座位上靠,“办法也比困难多。”
“……”周太太心如死水摆正头,“行了您歇着吧。”
一小时后,一行人抵达香山脚下的中式别院。
司机拉开车门,又转向后备箱。
周时遇先一步下了车,不忘朝车门方向伸出手。
他的手修长利落,又不过分细弱,构架不是一般的好看。
不过时简才不吃这套。
她扁了下嘴,指尖刚沾到他的掌心,又抽回了去。
周时遇:“……”
她跳下车站定,跨了一步挨到他身边,“昨日重现”挽住了他的胳膊。
周时遇顿了一秒。
时简笑眯眯迎上他不明所以的眼神:“反正合法夫妻,我是不会问心有愧的。”
她方才入定时考虑过了,相敬如宾总比如胶似漆要好表现。
只要不吵起来,熬过了今天,事事好说。
周时遇才要搭话,前方突然响起道轻柔女声:
“到了家门口还不松手啊。”
两人齐齐抬头,姑姑周蓓蓓正款款走过来。
时简心中警铃大作,当时便要松手,周时遇却抬手罩住她的爪子,不肯放了。
“松、手。”她咬牙切齿吐字。
周时遇稍偏头,一字一顿:“合法夫妻,问心无愧。”
说话间,周蓓蓓已经走到面前:“我都到这儿了,还咬耳朵呐。”
“……”
时简赧得恨不得扒个地洞钻进去。
倒是周时遇面不改色:“不过是和小简介绍介绍姑姑。”
【看不出来演技这么溜】
“臭小子,处了那么久,好容易来了,还护着呢。”周蓓蓓佯装变脸,“我是吃人的老虎吗?”
时简怵得不敢解释,周时遇只能又接过话茬:“怕她太跳脱,惹姑姑笑话。”
“怎么还不进来呀——”
这回的声音还要苍老几分。
“!!”时简循着方向望过去,手上揪人揪得更紧。
【她是童言无忌啊】
【拜托天上神明收了神通】
可惜神明显然不灵,不多时黄宜初已闪到面前。
时简望着面前目光如炬的老太太,心虚开口:“……奶奶。”
黄宜初打量了她几眼,蓦地装模作样虎了脸:“上次收过了红包,就没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时简噎了一秒,眼巴巴望向周时遇。
【好人送佛送到西吧】
周时遇仗义替她找补:“奶奶,她前段时间忙着找工作,这不一空下来,就让我带来看您了。”
老太太闻言,成功调转矛头:“你这天天忙得昏天黑地,还好意思说别人。”
周时遇敛眸笑了下,没有反驳。
周蓓拍拍他的后背,举重若轻解围:“行了行了,大家进去吧,别站在外面说话。”
黄宜初这才如梦初醒:“呦,你看我,都老糊涂了,幸亏你姑姑提醒,快进去吧。”
众人闻言,一道跟进院门。
周蓓蓓谈及林家那头几位婶婶也来做客,时简却仍是心大,独自要往后面逛去。
她循着凿得规整的石板路摸进后院,恰好见围墙内几棵已经结了果子的梅树。
时简小跑到树下,看矮墙上倚着根竹竿,拿了杆子便要去打头顶的树枝。
只是树冠上枝繁叶茂,杆子探进去,没几秒便被掣住了。
她踮脚拨了半天,不得其法,只落了零星几颗梅子下来。
“你在干什么?”
忽然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时简被抓包似的回头,有颗梅子“啪”一下砸到了她头顶。
周时遇无声皱了下眉。
时简窘迫地从树上撤走竹竿:“……打梅子嘛,你都看到了还问什么问。”
周时遇扫了眼狼藉的地面,提醒:“现在的还太酸。”
“……谁说我要吃了?”时简举着杆子掩饰,“我就是……想打下来看看。”
周时遇下了个台阶,不置可否:“奶奶叫你进去。”
“叫我?”时简疑惑,“叫我干嘛?”
“进去就知道了。”
“哦。”她放下杆子,打从兜儿里摸出张纸巾,擦了擦手,“那走吧。”
等到两人进了屋,才明白究竟是个什么阵仗。
“你不是说‘奶奶’要见我吗?”时简手肘抵他的胳膊,牙缝里蹦字。
周时遇环顾两边端坐的几位婶婶,老实答话:“我也只负责传达。”
时简:“……”
【猪队友害死人……】
这边黄宜初见时简进来,并未注意到夫妻俩的小九九,只顾抬手:“简简过来,过来过来。”
时简僵硬着往前踱了两步:“奶奶。”
黄宜初拉住她的手:“正好,今天你几个婶婶回来,带你认识认识。”
时简苦笑着点头:“诶……”
“这是你大表叔家的婶婶,和你姑姑一样,做医生的。”
“这是二表叔家的,年轻时候是舞蹈老师,舞跳得可好。”
“这个,这是你小婶婶,现在在大学里教书 。”
时简顺着一一问候:“各位婶婶好。”
“好好好。”黄宜初笑得合不拢嘴,“以后多回来见见,就更好了。”
时简笑眯了眼,点头如捣蒜。
黄宜初这才想起问她刚才的去向:“对了,刚刚干什么去了?让奶奶好找。”
周太太显然不晓得什么惊喜正在等她,敞开了怀和盘托出:“我看院子里有几棵梅树我就……”
“哎呀对呀,我倒忘了还有梅子了。”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让人端了盘梅子进来,“想吃梅子和奶奶说呀,奶奶这里管够。”
“……”时简看到那盘叠罗汉似的青梅被递进来,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绝不是因为怕酸……】
她瞪大眼睛转向某人:
不是说现在还不能吃吗?
周时遇眉目传言:
以我的经验,目前确实是不能吃的。
时简:“……”
“简简?”
“嗯?”时简转回头。
“怎么不吃啊?”黄宜初眼神切切。
“……吃,吃。”时简答应着,拿起个还滴水的梅子送到嘴边,颇矜持地咬了一口。
?_?
【这辈子她也不要再吃梅子了】
“好吃吗?”老太太还在追问。
“……”时简极力挤出一个笑容,舌头已然丧失知觉,却又不能在长辈面前将东西吐出来,“……还行……还行……”
“那就好那就好。”
黄宜初和婶婶们见状,各个笑得开怀。
时简见她们如此高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余光一瞥,便宜老公也一副看热闹的嘴脸。
她咬了下唇,心内笃定,挑了个最大的便往他嘴里塞:
“时遇,你也尝尝。”
“……”周时遇咬下去,酸涩霍然在口腔炸裂开来,直冲后脑勺。
时简看他脖子上青筋暴起还要佯装面无表情,憋笑憋得痛苦非常。
“好吃吗?”周太太眼神亮晶晶,幸灾乐祸得紧。
周时遇盯着她,眉目凝结:“好、吃。”
众婶婶闻言,面面相觑,连带着黄宜初也怀疑起来:“也好吃?”
难道是今年的梅子早熟?
不应该呀。这气候都挺正常嘛。
一通乌龙下来,不等年纪大的人出口撵,时简和周时遇便借口先出了这屋。
后进来的周蓓蓓见黄宜初眉头紧锁,立时想起了屋外听说的事。
她思忖了一秒,说时迟那时快,挑了颗梅子便塞进了老母亲的嘴里。
老太太防备不及,酸得脸都变了形:“这么酸呐。”
“呦。”周蓓蓓乐不可支,“您这一看就没怀上。”
黄宜初连忙吐了嘴里的东西:“这没大没小的。”
周蓓蓓撒娇似的按住她的肩:“妈,他们才结婚多久啊,别吓着俩孩子。”
“不早了。”黄宜初皱眉,“他俩的事从定下来到现在,怎么也有一季了,现在又不比当年……”
周蓓蓓:“?”
老太太看了眼自家女儿探究的神情,忽地老脸一热:“……没大没小。”
作者有话要说:长辈们心有切切呀。